第1章 章
第 1 章
高大的山脈坐落在偏僻之處,曲折的小溪蜿蜒在山林中,時不時有幾只小動物在湖邊飲水,一陣風吹過,帶來晚秋的寒意。
“最近這天是越發得冷了。”
往年的這個時候,還沒有這樣冷,今年的冬天似乎提前降臨了。
楚音背着一捆柴有些艱難地走在山路上。
這條路有些崎岖,剛剛被趕到這裏來的時候,年紀尚小,費盡千辛萬苦才砍了一小捆柴,僅僅只夠做一頓飯,所幸,她并不是一個挑剔的人,什麽都吃。
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楚音甚至覺得這裏的日子比在尚書府要好過得多,做什麽勞什子的小姐。
一個庶出的小姐,沒有依靠,日子過得還不如一個下人。
楚音嘆了口氣,把柴往上颠了一下,前面是一個分叉路,一條寬,一條窄,寬路是楚音常走的那一條,窄路是她最近新開辟出來的。
她在分叉路口前站定,思考了一下,還是走了那條小路。
路上雜草叢生,楚音一路走來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灌木荊棘,以免割破衣服。
路的盡頭是一個山洞,楚音站在洞外往裏探頭,裏面黑黢黢的,沒有火光照着,什麽也看不見。
她放下背上的柴,抽出一小部分用力丢進山洞,她側耳細聽,裏面的人沒有說話,只有柴火落在地上發出的碰撞聲。
“這些柴火送你了,能不能活看你自己,我的本事就這麽多!”
楚音往裏喊了一嗓子,然後迅速背上柴火離開了。
山洞坐落在林間活像一個吃人的大嘴,楚音實在不敢在這裏多做停留,壯着膽子救下這個人已經很不容易了,接下來的就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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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的人聽見腳步聲漸漸遠離,才拖着重傷的身子爬到柴火邊,把它們一一拾起。
微弱的陽光照到他身上,這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形容落魄,長長的頭發沾滿了殷紅的血跡和地上的泥土,混雜在一起,頭發由于多日不打理而糾纏在一,衣衫雖然是破破爛爛的,但不難看出用料極好。
頭發淩亂地散下來,遮住了他的面龐,讓人看不清容顏,他把柴火全部堆在一起,然後緩慢地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火折子,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卻做得很艱難。
點燃了柴火,山洞中終于有些明亮了。
火苗跳動,照亮了男人的身影,他坐在這堆火苗旁邊,貪婪地汲取溫暖。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感覺緩過來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刺骨的寒冷仿佛沁入關節,使人渾身上下都變得僵硬,他甚至難以控制自己的動作。
他想,如果今夜沒有這堆柴火,大概自己會被凍死吧?
他對自己的未來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最好的莫過于奪權成功,登上那萬人之上的寶座,而失敗,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死,區別在于死法不同。
今日是他命不該絕。
他雙手繞過膝蓋用力抱着自己,企圖留存更多的溫暖,他喃喃道:“還沒有結束……”
聲音低弱,只有這個說話人能聽見。
多年圖謀,今已到關鍵時刻,萬不可在此無聲無息地死去。
他懷着這份執念,慢慢睡去,其實說不上是睡還是昏迷,但他還活着。
夜色濃重,楚音舉着燭火站在窗前,有些擔憂地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她看不見那個陌生男子的身影。
楚音安慰自己:他或許會被其他好心人救走。
從她第一眼看見那個男人渾身是傷地躺在小溪邊的時候,她就知道,此人身份不凡,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比她從前還在尚書府的時候,父親身上穿的還要好得多。
他身上很多血和傷口,有些是顯而易見的刀傷,這讓難免讓楚音多想,但她實在不忍心看着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消逝在自己眼前,自己又不可能把他帶回家,孤男寡女,傳出去算什麽,況且,萬一此人是窮兇極惡之人,豈不是引狼入室。
所以,楚音思來想去,選擇把人帶到自己從拾柴時意外發現的一處隐蔽的山洞,給了他一些幹糧,水和鎮上買的藥,偶爾會像今天這樣送些柴火,那人就這樣一直吊着,活了下來。
起初他還會說幾聲“多謝”,後來,大概是沒有力氣,便不再回答楚音。
楚音轉身回去,吹滅了油燈,摸索着上床睡覺了。
這一夜,楚音睡得不是很安穩,第二天早早地就起了。
日子一日比一日冷,楚音很擔心那個人,決定還是上山去看看他。
楚音手腳麻利地洗漱好,拿了兩個餅揣在懷裏。剛一開門,就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重新躲回屋子裏。
“好冷,還是換一件衣服吧。”她縮着脖子,在櫃子裏重新翻了一件厚衣服穿上。
走到山洞的時候,楚音的臉已經快凍僵了。
“喂~有人嗎?你還在不在裏面,我來給你送吃的。”
楚音等了一會兒,沒有聲音,就在她準備再叫一聲的時候,他看見裏面一個高大的身影扶着牆慢慢走出來,盡管條件不允許,但他還是盡量打理了一下自己,至少楚音可以看清他的臉了。
淩亂的頭發與破損的衣物無損他的氣質,即使在眼下這種情境,舉手投足間仍然是從容不迫。楚音在看清他的一剎那愣了一下,着實是一副好容貌。
殊不知,在她感到驚訝的時候,對面的人也對她的容貌驚豔不已。皇宮之中多重富麗輝煌的色彩,貴女宮妃的裝扮風格也向其靠攏,民間受宮中影響,衣物多為重色豔色,趙久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清麗的打扮了。
一身青衣,頭上別一根木頭簪子,衣袖和衣擺上繡着精美的花紋,一雙杏眼看人之時仿佛盛着秋水,瑩潤可愛,皮膚白皙,站在山林之中,不似凡塵中人。
他慢慢朝楚音走過去,在距離楚音三米遠的地方站定,問:“姑娘,在下趙久,可否提供一個地方讓在下打理一番,我身上現在沒有現錢,但是這身衣服上有許多地方是金線織就,姑娘盡可拆下來,日後若是有機會,在下一定竭盡全力報答姑娘。”
楚音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好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說:看起來傷得很重,應該沒有力氣打我了吧。
楚音糾結着沒有說話,趙久也不催她,耐心地站在原地等。
“好吧,你跟我過來,不許離我太近。”
“多謝姑娘。”
楚音照顧他的身體情況,在前面慢慢地走,趙久在後面拿着楚音剛剛遞給他的餅,邊走邊吃。
楚音的房子雖然破舊,但地方不算小,有好幾個房間是閑置的。這處院子她被趕出來的時候,父親随口安排的地方,原來說好還有月錢,但也只是起初那幾個月是按規矩給的,後來就越來越少,直至沒有。
楚音找了一個離自己的卧室遠一些的房間給趙久住。
她推開房門,轉頭對趙久說:“你住這裏,其他房間都別進,我現在去給你燒水,洗完把你那些帶金線的衣服放在房間門口。”
“多謝姑娘。”
楚音說完就去廚房燒水了,趙久一個人留在房間裏。
他轉了一圈,發現房間裏雖然看起來是長期無人居住的樣子但并沒有積很多灰塵,應當是隔一段時間就會打掃一次。
楚音平日裏都是一個人住,燒水鍋也不大,加上趙久又實在是髒,燒了好幾遍水才洗完。
趁他洗澡的功夫,楚音去外面給他買了一身衣裳,就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平民百姓家最常穿的那種,她把趙久脫在門口的衣服拿起來,把新衣服放在原來破衣服的位置。
“衣服放門口了,你待會兒自己拿了穿上。”
她其實還想讓他盡早離開,但這樣對一個重傷在身的人未免有些無情,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楚音想:過幾日如果他還不離開,那我真的要趕他走了。
解決完這件事,楚音沒有再管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開始繡鞋面,她有一手極好的繡工,平日裏就靠這門手藝讨生活。
幾針下去,一朵梅花的雛形便出來了,楚音的技法在這一片的繡娘裏都是特殊的。
一般繡娘都是一根線一根線地繡,而楚音不同,她會将線分成兩份,三分甚至更多,這樣線更細,也就能繡更加細小的東西,精細程度之高,非一般繡娘所能比,價格也更高。
趙久聽着門外的腳步聲,确認楚音已經離開了,便把門開出一條小縫,迅速伸手把衣服拿進來,他身上只穿着中衣,其實中衣也破了幾處,但眼下的情況,也不好不穿衣服,只能先将就一下了。
穿上楚音新買的衣服,他從後門偷偷出去,靠問路走到鎮上,在幾個牆角處留下了标記。
趙久的勢力範圍其實很廣,若非最近風聲很緊,各方勢力,尤其是太子黨,一直在四處搜查自己的下落,手下的人行動起來不太方便,他的人也不會遲遲找不到自己。
留下了這些标記,最多三日,應該就能聯系上他們了。
趙久在回去的路上拐了一個彎,去山上撿了些柴火,回來之後直接放進柴房,也沒和楚音說,然後直接回到房間睡下了。
他的傷好了一些,但總體來看,仍然很嚴重,做完這些事,趙久已經是筋疲力盡了,實在支撐不下去。
楚音還是在做飯的時候發現這件事的。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這些柴,說:“居然還有力氣拾柴,看來身體不錯。”
看在他還算知恩圖報的份兒上,楚音給他也做了一份。
熱氣騰騰的飯菜香順着門縫鑽進趙久的鼻子,他是被香味兒勾醒的,可能是太久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面對這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他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