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徐麗.......!徐麗?!”
陳東實一路瘋跑進警察局,還沒進門便被輔警攔下。
“她人呢?徐麗呢?帶我去見徐麗!”
男人情緒激動,很快吸引來了各路注意。李倩提着文件夾,小跑上前,二話不說将陳東實拽到了一邊。
“筆錄我們已經做完了,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跟你說。”
“什麽慢慢說?”陳東實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聲嘶道,“他媽的都把人折磨成那樣了,你讓我怎麽聽你慢慢說?!”
“陳東實你又在發什麽羊癫瘋?”一聲厲喝打斷陳東實的憤怒,是曹建德,他剛把幾個犯事的啰嗦送進監察室,這廂出來正好撞見某人在發狂。
“這裏是公.安局,請您注意下個人形象。”曹建德将人帶到屋裏說話,“你在外面大吼大叫人徐麗就能好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該想着怎麽将那些人抓捕歸案,怎麽安撫受害者情緒。平時看你挺穩當的一個人,怎麽一聽到徐麗出了事,就瘋瘋癫癫的,一點都不成樣子。”
陳東實像個受訓的新兵蛋子,被摁在椅子上,雙手緊擰成拳,一臉的不服氣。
李倩說:“你放心,徐麗現在很好,正由幾個女同事陪着,情緒尚且穩定。對她實施.......”她頓了下,看了眼曹建德,放輕了些語氣,“對她實施性.侵犯的幾位嫌疑人已經被抓捕歸案,對于對徐麗展開的性.侵暴力等行為,他們一致否認,認為這是正常的色.情買賣。據涉案人員交代,他們按照市場價三倍的嫖資,購買了徐麗所謂包夜不限次的性服務。而嫖資都是由抵押賭債外加部分現金的方式,統一交給了.......”
“劉成林。”陳東實閉上雙眼,咽下寒氣,再睜開眼時,眼中滿是怒火,“是他,對不對?”
他擡起頭,直直看向曹建德和李倩,惡狠狠道:“是劉成林,對不對?!”
“你先冷靜。”曹建德将他摁回到椅子上,點了點頭,示意李倩拉上防窺簾。
“事發後是路人報警,我們接到通知,第一時間将犯人緝拿歸案,但主犯劉成林卻依舊在逃。據其他人交代,他有意潛逃回國,我們已經加派人手,在火車站、出境關口等安排了相關人員把守,只是目前還沒有任何進展。”
“他媽的,最好別落到我手上!”陳東實一拳打在牆上,捶胸頓足,“這挨千刀的畜生,什麽時候才可以放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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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與其在這裏大喊大叫,”李倩一語中的,“不如去看看她。其實大家一直忽略了一個事就是,徐麗在遭遇到侵犯之後,并沒有選擇報警,這起案件還是由事發地附近居民來報的。”
曹建德将手搭在陳東實肩上,語氣柔和,“去看看她吧,她現在一定很需要你。”
陳東實漸穩住激動的情緒,抹了把臉,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
窗明幾淨的座談室,徐麗蓬頭而坐。她雖已換了新衣,上了膏藥,但目光卻不似從前那般柔情百轉,冷津津的,像幽夜裏爬行的蛇。
待門外腳步聲響起,她才收起眼底那鋒芒畢露的尖戾,強擠出一絲笑,正對上門口氣喘籲籲的男人。
“東哥......”
徐麗裹緊大衣,如一只驚弓之鳥般,不受控制地紅了眼眶。
陳東實上前一把握住她的雙手,滿目幽憐:“都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徐麗扶住陳東實的肩頭,嗚呼哽咽,“這哪裏又關你的事?你也是警察告訴了你才知道的......要怪......也只怪我自己太天真,單槍匹馬地去找劉成林,以為他真的改過自新,打算去見他最後一面,做個了結。”
陳東實好生安撫着女人,亦心有不忍,咬字艱難地問:“為什麽劉成林找你要錢的事,一點兒都沒聽你提起過?還有他約你去見他,你就真的去見了?至少也該讓我陪着你,咱們一起去。有我陪着你,沒準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徐麗打住淚,拿過紙巾擦了擦,“這是我的命,東哥,你不知道劉成林是個什麽畜生,我把你牽扯進來,只怕你也會吃不少苦頭啊!”
話音剛落,李倩帶着幾名女警嘩啦啦地湧了進來。見兄妹二人正在傷感,也不好擾了氣氛,待兩人彼此情緒都穩定了些後,李倩驅開旁邊人,說:“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們從你的體內,發現了六名男性不同的□□成分,□□撕裂傷和皮表的中度外傷鑒定報告,足以坐實那些人的強.奸罪名。”
徐麗渾身一顫,淚眼朦胧地別過頭去,不做聲了。
“你為什麽不報警呢?都這麽嚴重了?”李倩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女子,心裏不斷提醒着自己進來之前曹建德吩咐她的那些話。
曹建德說,徐麗遠沒有她看上去的那樣簡單,越是溫柔美麗的女人,越是具備反殺的高度危險性。
當然,同為女性,她被侵害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李倩在這一點上,還是對徐麗充滿憐憫的。
徐麗緩緩開口,冷笑:“李警官,你應該還沒結婚吧?”
“什麽意思?”
“尚沒有結婚,該更有禮義廉恥才對。你既然知道我遇到了這樣的事,為什麽不設身處地替我想一想,這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嗎?”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李倩嘆了口氣,略微鞠躬,“抱歉,對于你的遭遇,我和同事都很痛心。”
“痛心又有什麽用?”徐麗轉過頭來,看着李倩,“刀子不在你們身上,你們只管憐憫,只管痛心。你口口聲聲說報警,現在有人報了,可是你們抓到人了嗎?如今那劉成林身在何處?又要逃亡何處?你們知道嗎?”
李倩和陳東實雙雙抿嘴,屋內唯餘女人斷斷續續的吸鼻聲。
“你們不知道,”徐麗嗤嘆,“可是我被強.奸這件事,倒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夠了麗。”陳東實伸手扶了扶她肩頭,“別說了。”
“所以現在李警官還想再聽細節嗎?”徐麗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想聽什麽,我都可以說給你聽。那些男人是怎麽一件件扒開我的衣服的,又是怎麽一個個爬到我身上來的,你想聽什麽,我一字不漏地.......奉陪到底。”
李倩被堵得一句話也憋不出來,只管埋頭逃出了屋子。看着徐麗這般心灰意冷又拒人千裏的模樣,陳東實第一次看見她身上所謂的“氣性”。
“陳東實呢?陳東實在哪裏?!狗日的陳東實,給我滾出來!”
沒等衆人緩過氣,屋外傳來一陣女人的喧嚷。
是肖楠的聲音。
陳東實趕忙來開門探,見她就此頂着個大肚,手上還拎着一包東西,步履艱難地朝會面室走來。
“你怎麽來了?”男人微有詫異。
肖楠将東西放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擠過一列桌椅,擰到兩人跟前。
“你跟我說你出去買醬油,結果買到警察局這兒了?”
肖楠白了旁邊人一眼,沒等陳東實解釋,又長槍短炮地說:“要不是我打電話問梁警官,我都不知道出了這麽大一攤子事。你當自己是誰?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怎麽這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要你上趕着為別人的事操心?你與其操心外面的女人,不如好好操心怎麽把你女兒送進本地幼兒園!”
“你這話說得真是......”陳東實看在她懷身大肚、即将臨盆的份上,努力壓制住怒火,不想與她争吵。他苦口婆心地解釋:“我說了千百回,她不是什麽外面的女人,她是我認的妹妹。妹妹出了事,難道我做哥哥還能置之不理嗎?”
“行了你別跟我在這兒裝大尾巴狼!”肖楠大手一仰,轉頭瞥向徐麗,“你呢,也是個真能忍的。都遇到這種事了,還憋着不肯報警。我聽人梁警官說,最後還是別人報的警,怎麽,怕這種事別人知道了,臉上不光彩?”
肖楠言語雖火辣,可句句戳在褃節上。徐麗和陳東實在她面前就像兩個挨罵的孩子。
“我告訴你,沒什麽好光彩不光彩的,該千刀萬剮的是那群畜生王八蛋!那群王八羔子要是逮到我手上,你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肖楠氣拔山兮地痛罵了一通,罵着罵着不知道怎麽的,把自己給罵笑了。她看着陳東實也在偷着抹嘴,反嘴氣洶洶道:“你笑個屁你笑,這裏有你說話的地兒嗎?你一個大男人,也不知道害臊。”
陳東實忙打住笑意,站直身子,“是是是,您說的是。”
“來搭把手,”肖楠屈身去夠那包東西,陳東實替她拿了過來,見裏頭裝着一盅老雞湯,還配了兩個家常小菜和白米飯。
“我想着,這着急忙慌的,你們肯定也沒吃東西。而且遇上這種事,多少是要補的,警察局的食堂能有什麽好飯菜?于是舀了點湯帶過來,不過就帶了一個雞腿,另一個我可是要留給童童的。”
說着已經打開飯盒,幫徐麗盛好飯菜,端到她面前。
“楠姐........”徐麗才止住的眼淚再度湧上心間,“謝......謝謝你.......”
話沒說完她便起身,作勢就要給肖楠下跪。
“你這又是鬧哪出?!”肖楠徒然一驚,趕緊跟陳東實一起把人扶了起來,“我只是給你帶個飯,你就要給我跪下,怕不是要讓我下不來臺,回頭老陳又要說我冷血無情,不給你留面子呢。”
“我啥時候這樣說你了?”陳東實又氣又笑地扶住兩位,果然,肖楠還是那個肖楠,跟從前一樣,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得再兇,心卻是一樣溫軟良善,也難怪兩人能做三年假夫妻,幾乎從來沒有急過眼。
肖楠看着徐麗憔悴的面容,揪心沖沖道:“都是女人,遇到這攤子爛事,自然是糟心吧啦的。我看這幾天,你幹脆搬到我們家住算了,也算有個陪伴。不過就是門對門,抱床被子的事,我想老陳應該也沒啥意見,童童......她巴不得有這麽漂亮的阿姨跟她多玩一會兒呢。”
徐麗捧着熱氣騰騰的雞湯,眼淚如斷線的玻璃珠子般,滴答滴答落入湯碗。她原以為,陳東實已給足她人世間的美好,卻不知,他的前妻也如此心善,溫馨體貼到挑不出錯。兩廂對比,更顯自己鱗傷遍體、醜态畢露,活像個地下陰溝裏的老鼠,遇見光時,只想抱頭逃竄。
“快吃吧,多吃點。你要喜歡吃,等回去我再給你焖上一大鍋,全緊着你一個人吃,想吃多少吃多少。”肖楠理了理她微翹起的頭發,“吃飽了,好好養傷,有我們在,你不用怕他們再來找你。”
“你看,我就說你楠姐是個好人。”陳東實跟着豎起大拇指,“我當初可真算是沒看錯人。”
“滾遠點你。”肖楠笑罵着捅了他一胳膊肘,又道:“過幾天我就回哈爾濱了,馬上到預産期了,走之前,我想給你們做餐飯,回頭把大家都叫上,梁警官,曹隊,李警官,還有你,你也來吃,好不好?”
徐麗緊握住肖楠遞來的溫軟手掌,心也如海綿般,碰撞出出波浪狀柔婉的跌宕。陳東實滿是欣慰地看着眼前兩個女人,再看窗外,不知梁澤也站在廊上,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沖自己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