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出海
第068章 出海
聞人照夜本來以為自己追進秘境讓洛天星生氣了, 其實洛天星本人倒沒什麽感覺，她已經習慣聞人照夜不按常理做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人天天懸挂着一顆心, 肯定是不放心她一人在秘境裏的。
只是她本以為聞人照夜至少可以忍到秘境中期, 或者她和其他隊伍爆發戰争後再出現，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聞人照夜可以對漠視規則, 但是洛天星不行，她還有隊友, 還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寫在學宮石壁上。
必須和聞人照夜保持距離。
洛天星輕輕戳了戳他心口的位置, 她有點緊張, 生怕聞人照夜說出什麽挑戰規則的話，影響到她這次秘境裏的成績。另一方面, 她又覺得聞人照夜是個知道輕重的人, 不會做出越軌的行為。
......大概。
這個時候, 她卻察覺到指尖所抵的位置，聞人照夜的心激烈地跳了起來。
他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你別生氣, 我不會影響你的比試。這次秘境和往年不一樣，我, 我擔心......”
聞人照夜除了上課平時說話不多, 但是清晰明白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夠用了, 但不知是不是從小就和洛天星手語溝通的緣故, 加上一和她說話就會緊張，他總是下意識想要去比劃手語。
每到這個時候，洛天星就會将他的手抓起來, 強硬的讓他磕磕巴巴的把想說的話支離破碎的講出來。
也許是身在秘境的緣故, 洛天星這次沒有這麽做，她只是輕輕地搖了下頭, 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在進入秘境前，鶴小獨曾經囑咐過她和盛靈琅，如果在秘境裏看見了一些金色的小光點，千萬不要聲張，那是學宮放在秘境中的觀測靈器，幾乎遍布整個秘境，她們的一言一行都處在監視之中，畫面會放在學宮裏被衆先生觀看。
于是聞人照夜放棄了說話，率先将手覆在了洛天星的眼睛上，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去用心看，能看見什麽。”
洛天星心念一動，聽懂聞人照夜的意思，說話間他已經将手拿開，她不适應的眨了眨眼，眼中亮起少許柔和的光芒。
她茫然地在四周看了一圈，“什麽都......”
洛天星的話音戛然而止。
四周空蕩蕩的，茫茫黑夜中，她并沒有看見任何一個金色光點。
“我也是進來後才發現的，所有的觀測靈器都消失了。”聞人照夜半真半假地說道，“外面所有放出來的畫面都有問題，且有學子折斷玉牌後也沒能出來，席先生發現不對，讓我入秘境查看情況。”
“是麽？”知道秘境無人監視，洛天星便沒剛才那麽緊張了，她故意長長嘆了口氣，開始胡說八道，“我還以為是你離不開我呢。”
哪想聞人照夜笑了笑，幹脆利落的承認道：“嗯，我離不開你。”
洛天星臉紅了，心想：這還讓我怎麽接啊！
她咳了一聲，将話題拉了回來，“那你進來多久了，找到問題出在哪兒了嗎？”
“我剛進來沒多久，就被雲清商帶到了這裏。”聞人照夜說，“沒想到意外碰見了你，還聽見了你們的談話......不要相信秘境中的這些仙人們，我不知道他們的真身是什麽，但大概率是僞裝出來的。”
洛天星難以置信道：“這不是你們安排好的麽？”
“不是，向來學宮秘境只看分數，絕不會借仙人之身考問學生道心。”聞人照夜沙啞的聲音似乎沁入了寒夜的涼意，“一定是有人在秘境中刻意搗亂，破壞了與外界的通道。就算有人發現不對，也必須留在秘境裏面，完成這場被修改了內容的比試。”
洛天星：“那你......”
聞人照夜搖了搖頭，“現在我也回不去了。”
洛天星傻眼了，“這怎麽辦？”
聞人照夜靜靜地看着她。
洛天星莫名其妙道：“看我幹嘛？”
學宮比試的秘境每年都不一樣，據說皆是由兩位掌院親自制造出一方小世界。為了公平起見，秘境的內容是絕對保密的，能在賽前就知道秘境具體情況的，在學宮中不超過五個人。
席先生一定是其中之一。
他給聞人照夜的感受很奇怪，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以一位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出現的，長久以來拖着一副病體為學宮鞠躬盡瘁，他不愛美酒美人，甚至從沒聽說過他有什麽喜好，快活成了一個無欲則剛的聖人。
這樣一個人，會徇私将聞人照夜送到秘境裏面，一定是因為他們兩個的目标是相同的。
聞人照夜進入秘境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來找洛天星。
那席先生呢？
看着聞人照夜凝重的臉色，洛天星也緊張起來，“你在想什麽？怎麽不說話了。”
“我在想，”聞人照夜卻在這時淺淺的笑了一下，他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下也好，不用避嫌了。”
洛天星：“......”
當晚，洛天星帶着聞人照夜回到住處，幾人見到他皆是十分吃驚。在聽完了情況後，聞人蘇蘇問道：“那怎麽辦？我們還比不比了。”
“一切如常，見招拆招。”洛天星道：“回來的路上我和聞人......先生商量了一下，遇見這種事人生地不熟的急也沒用，咱們尚不知道搞破壞的人的意圖，就先按秘境中的發展走下去吧。”
她又将雲清商的話講給衆人聽，盛觀玉聽到最後才說道：“雲清商的立場難說，她未必是激進的飛升派仙人，反而可能是用這個做法，逼其他仙人想辦法去将調和之輪的問題解決。”
據說按照上古流傳下來的圖紙，如今調和之輪還差最後一個零件就算完工。但是問題就在于，沒人知道最後一個零件身在何處，如何制作。
有傳聞說這最後一個零件藏在魔龍的肚子裏，可是魔與仙是對立的，可謂世間為數不多能威脅到仙人生命的東西，斬殺魔龍這件事有着極高的風險，尤其是在即将飛升前往另一個世界的關鍵時期，沒有哪個仙人為了一個不知道真假的傳聞，願意去以身試險。
漸漸地，修築調和之輪代仙人行律這個解決方案，被衆仙十分默契的遺忘在了腦後，轉而提議用五場鬥法解決問題。
而雲清商在這個時候以一種蠻橫的姿态表示，大家不要再吵了，又何需仙人間進行五場鬥法？我将以毀掉凡世的方法從根本上解決一切問題。
這下無論是飛升和留世派仙人都看不下去了。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t仙人也并非生下來就是仙胎的，幾乎人人皆是凡人證道成仙。既然是人，就會有親族血緣，父母子女等等，他們成仙後留在此世，作為仙人開始治理世間，子孫後代自然享受他們的蔭蔽，漸漸形成了龐大的氏族。
想要護佑世間的留世派自不必說，大多數飛升派仙人想飛升不假，但也頂多是想當個撒手掌櫃的，不代表他們願意眼睜睜得看着凡世被毀去。
這也許是一個明晃晃的威脅，但以雲清商的強橫實力和捉摸不定的性格，沒人敢賭她會不會真的這麽做。
鬥法鬥不成，兩邊暫時又想不出別的方案，只好不得不将已經被遺忘的調和之輪重新拿出來商議。
“這樣一來，兩派仙人暫時放下争議，都會參與這次屠龍行動。”洛天星說道，“我覺得可以先跟着雲清商走，你們呢？”
她這句話純屬問的多餘，聞人蘇蘇向來聽她的話，極少有自己的主見，盛觀玉也許會有自己的意見，但是基本從來不發表，一副愛怎樣怎樣，我随着你們折騰，負責指哪兒打哪兒的态度。
這個隊伍真正愛踴躍發言的人是花情，可惜目前還在失散中，音訊全無。
洛天星見沒人發表異議，便揮了揮手，“那就先這麽決定了，散會。”
她們這個臨時會議是在雲浩然家的院子裏召開的，宅院的主人已經早早睡着，鼾聲不斷從屋內傳來，而屬于別隊的盛靈琅幾次三番想要爬在窗邊偷聽，盛觀玉在地上撿了幾個石子，他一露腦袋一顆石子必然正中他的腦門。
臨走前，聞人蘇蘇忍不住道：“就不能想飛升的飛升，不想飛升的留下來嗎？”
“我也不懂，”洛天星心不在焉道，“可能他們比較團結？”
“這裏只是個人造出來的秘境。”盛靈琅爬在窗臺上，向她們說道，“他們的決定都是設計好的，即使有矛盾的地方也是很正常，你們總不會覺得這是真的仙人吧？他們才不會管凡人死活呢。”
洛天星下意識的往樹邊一看，開會的的時候盛觀玉一直倚在樹旁，剛剛被聞人照夜叫走，不知道出去聊什麽了，怪不得盛靈琅又敢冒頭。
洛天星随口問道：“三天後出海，你跟着去嗎？”
盛靈琅想也不想，“我又沒有仙人可投靠，就在這裏待着，哪也不去。”
洛天星：“雲清商好像很缺人手，也許會歡迎你。”
“你還是不明白，”盛靈琅先是嘆了口氣，又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會為秘境中這群被捏造出來，還無知自大的仙人做事的，這太蠢了。”
他話鋒一轉，“當然，你要是開口，說需要我來幫你，那又是另一說了。”
“別太高傲了，”洛天星提着小板凳往屋裏走去，“指不定你也被什麽人創造，寫在書裏的人物，也許還不是個正派，而是個數不上號的炮灰。”
盛靈琅不以為意的笑起來，他其實長了一張很英俊的臉，只是那雙眼睛太過銳利，還帶着些許的邪氣，讓人不敢靠近。
在這一刻，洛天星突然想起了什麽。
和常年不開心眼的她不同，盛靈琅的眼中神通幾乎不會停下來，他必然早就發現了秘境中觀測靈器的異常，但卻并未和任何一個人提起過，和沒事兒人一樣混到了現在。
她轉身正要說點什麽，盛靈琅卻臉色一變，像個地鼠一樣從窗臺上縮了下去，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一顆石子從院牆處飛射而來，準确無誤的打在他頭上。
盛觀玉從院牆上翻了過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向洛天星說道：“別跟他說太多，這小子不懷好意。”
疑似被打暈的盛靈琅沒能出聲反駁。
洛天星點了點頭，也許是這次的秘境變數實在太多，她莫名的有些憂慮。盛觀玉看出了她并不高昂的情緒，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頭。
“不用擔心什麽，有我，有聞人照夜在。”
她以一種平和而沉穩的語調說道，也許是從前将軍當久了，也曾這樣鼓舞士兵，她的言語之間自然有一種讓人信服的能力，洛天星情不自禁的接上了一句，“有大将軍在，我們必将戰無不勝，凱旋歸來。”
盛觀玉愣了一下，随後微笑起來。
“沒有什麽大将軍了，”她說道，“但她依舊可以保證你戰無不勝，凱旋歸來。”
三日後，洛天星一行人到達海邊。
空蕩蕩的海邊停泊一艘孤零零的漁船，鉛灰色的天幕陰沉沉的壓在海面上，狂風卷起海浪，海邊唯有一個頭戴鬥笠，披着蓑衣人影背對着她們坐在船頭，獨自遠眺着大海。
這是聞人蘇蘇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見到雲清商，也許是這個場景觸動了她，她吸了吸鼻子，說道：“她好像很孤獨。”
“馬上就不孤獨了。”洛天星難以置信地看着那艘破破爛爛的漁船，不太願意相信這将會成為她們到達海外仙島所要乘坐的船只。
雲清商聽見了她們的交談聲，她從船上跳了下來，對着她們揮手，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喜悅。
“我在等你們！”雲清商大喊道，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被狂風吹散，“快上船吧！”
洛天星頂着海風第一個坐進了船裏，當盛觀玉最後進來的時候，小船已經塞的滿滿當當，有飛濺的水花快要進入船內。雲清商站在将小船系在岸邊的麻繩解開後，手上拿着一根看不出材質的船篙，站在了船頭。
洛天星在狂風中大聲道：“仙人，真今日出發嗎，我看天氣不是很好啊，要不改日再約吧！”
雲清商看了眼天邊沉積不散的陰雲，像是生怕她們反悔似的，一邊賣力的撥動着船篙，一邊大聲回應，“有嗎，我看挺好的啊！”
聞人蘇蘇已經快哭了，她小聲道：“天星姐，我們是不是上賊船了。”
洛天星扯着嗓子說道：“您交個底吧，咱坐這船真能到嗎？”
“當然到不了，這船走不了幾裏路，就會被風吹爛的！”雲清商道，“只是先乘這艘船去往一個附近的渡口，仙人們都等在那裏，然後我們一起乘船出發！”
洛天星心下稍定。
很快，她發現自己定的還是太早了。
這一葉小船搖搖晃晃在海面上艱難前行着，不知過了多久，洛天星已經靠在盛觀玉肩頭昏昏欲睡，卻聽見一陣鋪天蓋地的水浪聲。
她睜開眼睛，一艘巨大而華美的船出現在海面上。
那艘大船長約百丈，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一座仙山，船周身雕刻滿了精致的花紋，船上有船艙若幹，一看就極為寬敞舒适，上面有不少衣着華麗的紅男綠女站在甲板處，正對着她們乘坐的這艘小破船指指點點，似乎在驚奇天底下竟還有這麽寒酸的船只。
船頭處，站着一位身着粉色裙裝的女子，她桃腮粉面，眉目含情，手着一把團扇輕輕搖晃，俯視了雲清商她們一行人一眼，掩唇一笑。
“去吩咐船長。”粉裙女子将目光收回來，她下巴微微揚着，轉了轉手中的團扇，像找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向身旁的侍從吩咐道，“将船開得快些，水花弄得大些，叫一些人知道，不是什麽船都能行駛在我花家的這艘“芳菲面”旁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