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選妃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選妃
晏琳琅好像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問題。
殷無渡甚至連名帶姓地喚她, 神情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問一個出身六欲仙都的合歡修想不想成神,約莫和問一只蝼蟻想不想舉起泰山一般狂妄。
無神之境從未有修士飛升過, 千萬年來一直如此。唯一一個飛升成功的殷無渡, 嚴格說起來并不能算仙都土生土長的修士, 與晏琳琅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當初玄溟神主答應要為你做三件事, 還有最後一件事未曾應驗。”
殷無渡撫了撫她的臉頰,漆眸映着雷電的餘光, 啞聲道, “現在, 向本座許願,說你想成神。”
晏琳琅記得, 信徒所許下的願望不能超出神明的能力範疇。
她的指腹從少年略顯鋒利的眉目間碾過,氣息不穩地問:“我怎麽成神?吃了你的神明心嗎?”
殷無渡聽出了她的奚落, 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短促的低笑:“很好笑。”
晏琳琅輕嘆一聲:“成神有什麽好?”
“神力源于天地法則, 取之無盡用之不竭, 遠非凡人靈力能比拟。”
殷無渡捉住她的指尖, 答道, “成神可以保護你自己,從此天上天下, 再無人是你的對手。”
“然後呢?忘記一切, 抛下親友,不識歸途, 千萬年強悍而孤獨地端坐九天之上, 不勞而獲地享受信徒的供奉, 比誰家神廟造得奢華、誰家供奉的功德最多?”
“這樣不好嗎?衆神都是這麽過來的。”
殷無渡笑了聲,那笑有幾分諷刺的意味。
“我不想成神, 至少現在不想。”
晏琳琅靠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沒了衣料的阻隔,溫熱的皮膚觸感讓她感到些許的顫栗與不适,“是,我渴望力量,自從得知自己身受情花咒的壓制後,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解咒變強……但,我從未想過以一人之超脫,而棄仙都萬民于不顧。我已經為了奚長離而罔顧六欲仙都十年,那是我這輩子都無法抹去的污點。即便将來仙都有了更優秀的繼承人,我也有了飛升的契機,可忘了一切的晏琳琅,還是晏琳琅嗎?”
頓了頓,她問:“你呢?你成神後開心嗎?”
殷無渡擰眉不語。
神明七情淡薄,哪裏有真正的快樂可言?
高處不勝寒,在神位上待久了,心是會越來越冷的。
晏琳琅輕笑一聲,眼底多了一種更清醒堅定的東西:“所以啊,現在,暫時,比之死而留骨于堂上,我更喜歡生而曳尾于塗中,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烏龜。①”
殷無渡低頭看着她,似是在思考着什麽。
少年神明即便赤着身子也無半分狎昵,反倒像一尊不可亵玩的菩薩像。
他很快得出結論:“不成神,那就變得更強,做人境巅峰,世間之最。”
他再次含住那片芳澤,比之方才急切如出籠野獸的深吻,更多一分溫和克制。
還來?!
柔軟的舌尖被他勾去輕輕一咬,晏琳琅的頭皮都快要炸開。她在繼續和停下之間搖擺了一息,終是抵住他不斷欺壓的身形道:“不行不行,修為漲得太快,我有點慌……”
殷無渡按住她,指腹有繼續往下的趨勢:“時間不多了,不能再慢。”
天雷劈開的屋頂上,紫電在蓄勢待發。
晏琳琅難掩緊張:“麻煩你克制一點,當心又招來天雷。”
“控制不了,不覺得這樣更刺激嗎?”
殷無渡将神力外放,織造了一個足以庇護飛閣的結界,電光将他俊美的容顏照得忽明忽暗,十足的桀骜不馴,“放輕松,天塌下來有我撐着。”
“可是我疼……靈脈受不住,快要被撐爆了。”
晏琳琅感覺自己的靈脈就像是胡吃海喝後被撐到極致的胃,有種積食不消的脹痛,但若說爆體而亡,卻是誇大其詞了。遑論身為合歡修,她自然知道陰陽交融有助于梳理靈脈淤塞,能大大減輕她吸收神力的痛楚……
她之所以喊痛,不過是吃準了殷無渡會心軟——
殷無渡就是這樣的人,若晏琳琅說不想成神,他或許還會威逼利誘一下。但只要她說疼,他便會立即停手,看似無甚表情實則略顯緊張地觀摩她的面色。
他果然舍不得。
最終,少年神明只是安撫地吻了吻她的耳廓,鼻尖蹭了蹭她松散的鬓發,低聲哄道:“好了,沒事了。”
金白的仙衣和披帛紗衣胡亂地糾纏在榻下,上頭還壓着一只皂靴,另一只已經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風停雲散,金紅的晨曦透過雲閣的破洞灑進來,打在少年情念未消的眉眼間,有種不染塵埃風月的溫柔。
天魔要找的“神明心”,是殷無渡嗎?
因為這座飛閣裏染着他的一縷神明氣息,所以才招來天魔襲擊?
晏琳琅思緒如麻。
她深吸一口氣,于這難得的靜谧中回擁住殷無渡,輕而堅定道:“我沒你想的那麽弱,殷無渡。我會變強,但,不需要任何人為我犧牲。”
……
自那日被天雷威懾得險些原地飛升後,晏琳琅足有半個月沒有見着殷無渡。
回到六欲仙都的第二日,便有靈寶門的加急密函遞到了眼前,她每日忙得腳不點地,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閑追查殷無渡的動靜。
靈寶門此次派仙使來往仙都,意在求救。
靈寶門的門主是位劍癡,對八百年前“破仙之戰”遺留下來的陰靈劍頗感興趣,每隔兩年都要派門生弟子前往古戰場尋覓此劍,但每次都铩羽而歸。
今年也不例外,派出的九人盡數被卷入戰場深處,失了蹤跡。
其中就有門主視作眼珠疼愛的二女兒。
據說這二小姐是見老爹壽辰将近,這才隐瞞所有人悄悄混入到降服陰靈劍的隊伍中,決定幹一票大的為老爹祝壽。
誰知陰靈劍沒找到,把她自己給搭進去了。
靈寶門門主得知情況後,氣得幾欲嘔血,沒辦法,只能想法子救人。
靈寶門連續十來年降服陰靈劍失敗,也算認清了自己的實力,深知單憑本門力量恐怕不足以全身而退,便厚着臉皮來求仙都出兵幫忙救人。
靈寶門門主救女心切,怕晏琳琅推脫,還特意找與她有交情的傀儡宗大小姐幫忙做說客,修書陳情以作引薦,并許諾事成後必奉上五車靈寶以作回報,大有将六欲仙都當做新的仙門魁首的趨勢。
其實,即便靈寶門不登門相求,晏琳琅得知消息後,也會主動前去救人。
一則無妄河源頭的古戰場雖是無主荒地,但畢竟毗鄰仙都,她作為仙都之主,自然有除魔衛道的責任。仙都不似其他仙門,做不出互相推诿亦或是勒索高額報酬的醜事。
二則古戰場中很有可能藏着遺落的上古金系神器,滅神箭。
人要救,箭也要找,但不能像靈寶門那般一根筋地沖上去送死。
“玄青,你帶給靈寶門的仙使帶個口信,就說本尊絕不會坐視不管,但要從長計議。”
晏琳琅坐于主位後,雪白的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叩着案幾邊緣,思索片刻道,“古戰場就在鬼蜮陣門以北,都是陰怨集結之所,須趁陽月陽日陽時,它陰氣最弱時進去其中,所以還需等兩日。另外,讓靈寶門多準備些驅陰避煞的聚陽符,再多準備幾面大銅鏡,以便引陽光開道。”
玄青領命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晏琳琅召來仙都六部的統帥商讨了半日,制訂詳細的籌備計劃,直至确保萬無一失,這才踏着沉沉的夜色回到自己的寝房。
一推開門,便見交疊雙腿、撐着下颌倚坐在床榻上的黑衣少年掀起眼皮,懶洋洋問:“回來了?”
“殷……阿渡?”
晏琳琅眨眨眼,許久沒見殷無渡穿黑衣了,還頗有些不習慣。
但很快,她看到了更奇怪的畫面——
窗邊的坐床上還坐着兩個殷無渡:一個是穿着紅衣的李曦,高大的濃顏美男豔如妖鬼,半垂着極黑的眼睫,似是困倦至極;一個是身穿金白仙衣半跏趺坐的少年,閉目假寐,渾身上下透着神明的高貴與清冷。
晏琳琅後退一步,關上門。
淺吸一口氣,再次推開,三位氣質神态各異的“殷無渡”依然存在于房中。
很好,不是她眼花了。
這間寝房何其有幸,竟然同時容納了玄溟神主的三個分-身。
晏琳琅撚了撚李曦的烏發,又摸了摸白衣少年的眼睫,好笑道:“你這是……要湊一桌葉子牌?”
黑衣阿渡起身下榻,握住她胡鬧的手道:“晚晚喜歡哪個分-身?挑一個。”
晏琳琅愣了愣,随即撲哧一聲笑道:“這架勢,怎麽像是要給我選妃似的?翻誰的牌子,誰就留下來侍寝?”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三個分身的神情就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尊主還未試過年長男子的滋味吧?”
紅衣李曦拉住她的手,硬朗的指節暧昧地摩挲着,勾唇露出一個極具侵略性的笑,“總是和少年在一起有何意思?成熟些才會疼人。”
貌若神祇的白衣少年亦擡眸看她,言簡意赅道:“這具神明身才是與你最親近之人,選我。”
黑衣阿渡将她的手背貼于臉頰上,歪頭露出了她最熟悉的乖巧眼神,親昵道:“胡說,我才是與晚晚最先相識、最先親近之人,晚晚不會又要抛下我吧?”
“……”
晏琳琅一天的疲憊都沒了,真的。
殷無渡愛演,那她就陪他演。
她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玲珑美目緩緩彎出柔妩的弧度:“本尊一個也舍不得呢,自然是……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