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 第祈求
◇ 第75章 祈求
醫生不知道安撫了多久, 才讓小貓完全安靜下來。
團子就這樣靠在他的肚皮上睡着了。
白郁頭疼的捏了捏鼻梁,心道:“看來得找公爵府告假了。”
作為公爵的貼身男仆,他不應該擅離職守, 可團子這個樣子,白郁又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待在家裏,思來想去, 只能請假。
他趁着小貓睡着的功夫, 抽空去了趟公爵府請假, 老管家一臉古怪的看着他:“這幾天你不必來府上了, 公爵并不在。”
白郁:“公爵不在?”
老管家颔首:“這也是公爵的習慣了, 大公母親去世的早,每個月他都有幾天會離開府邸, 前往山上母親的故居,在那裏小住幾天,以作吊唁。這幾天你和米勒都可以自由活動, 米勒已經回家了, 你也不必來。”
白郁眉頭一跳。
公爵的這個習慣, 可謂離譜至極。
且不說公爵受了重傷, 身體還沒養好,離開溫暖的大公府前往郊區的故居會不會使得病更嚴重。單說伊爾利亞如今風雨飄搖, 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公爵雖然高居爵位, 卻也不是高枕無憂,領地随時有發生動亂的風險,在這種時候, 他每月抛下公務, 雷打不動前往故地
白郁皺眉:“公爵前往鄉下故居小住, 不帶仆人嗎?”
老管家:“公爵要祭奠母親,他祭奠時厭惡被人打擾,從來不帶仆人。”
“……”
更離譜了。
伊爾利亞的大公金尊玉貴,從小嬌生慣養,不帶仆人去鄉下故居小住,如何住?他用的來土竈,燒的做得了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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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郁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那不知大公母親故居在哪裏?等公爵祭拜完畢,我們也好将他接回來。”
老管家板着一張死人臉,警告道:“白先生,在公爵府中要想活得好,少看少問,做好分內的事就好。大公從不透露母親的居所,你也最好不要打聽,這是公爵的逆鱗之一,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話雖如此,管家還是幽幽的看了白郁一眼。
禁忌這東西,白郁壓根不遵守,他就是奔着禁忌去的,以這位這些天在公爵府的所作所為,換了其他人,早被大公拖出去砍了一萬次了,這位卻還活蹦亂跳,活的好好的。
老管家直覺大公和眼前年輕的醫生或許有不為人知的隐秘,但他的職業素養讓他從不多問,只是壓下疑惑,他看着白郁,眼神像在看狐媚惑主的妖姬,而後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這年頭,管家難做啊。
白郁:“……”
66飛在一旁,小屏幕一閃一閃,做出了思考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對呀。”
和白郁待在一起呆久了,系統也多了幾分心眼。
白郁:“确實不對,應該有隐秘,不過并不需要我們關心。”
他只是個來這裏做任務的異世幽魂,伊缪爾大公有什麽秘密,和他并無關系。
平白得了三天假期,剛好回家喂團子。
白郁路過集市,又順手買了點東西。
團子不知道在外面流浪時遭遇了什麽,忽然變得無比黏人,從剛來時的警惕小貓變成了小橡皮糖,白郁隐隐有些心疼,在吃食上便格外精細,還頗為縱容。
他縱容着團子在他身上挨挨蹭蹭,縱容着團子想吃任何東西,甚至縱容着他把弟弟妹妹趕出房間,縱容着他将醫生的胸肌小腹當成床,在上面用尾巴團成毛絨球球。
于是,伊缪爾确實過了他這麽多年來最舒服的一個異變期。
他像團甩也甩不掉的棉花糖,死死粘在醫生身上,白郁走哪,他也走哪,喵喵喵的要抱,白郁看書讀報時也不放過,醫生覺着他可憐,也不忍心拒絕,無聲默許了。
至于虎斑和玳瑁,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
醫生應付一個白金團子就已經身心俱疲,沒心情陪精力旺盛的兄妹倆折騰,于是兩只小貓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哥哥”霸占了醫生的肩膀,嫉妒的喵喵直叫。
伊缪爾抱着醫生,只從醫生背後露出一個小腦袋,翹起了小尾巴。
在虎皮玳瑁嫉妒的眼神中,異變期的疼痛都沒有那麽難熬了。
團子晃着白金色的尾巴,像豎起了一面勝利的小旗幟,明晃晃的告訴虎斑和玳瑁:“看,家裏還是我最受寵。”
兩只小貓弓起脊背,對着伊缪爾哈氣,伊缪爾被哈的飄飄然,終于找回了在屋頂上被無視的場子,他用兩只短短的爪爪環住醫生的脖子,而後當着虎皮玳瑁的面,忽然湊過去,在白郁臉頰上吧唧了一口。
我的!
是我的!
反正小貓做什麽都會被縱容,醫生也親過他,他親一口怎麽了!
醫生本來在收拾廚房,頗為意外的看了一眼團子,他微微挑眉,不堪其擾道:“我看你也沒有很難受,要不下去吧?”
伊缪爾:“!”
不!絕不!
他抱得更緊了。
白郁啞然,覺着這只小貓未免太通人性了,他搖搖頭,随小貓去了.
*
第二天的下午,夫人如約而至。
她謹慎觀察了診所,确認一下午都沒有人靠近白郁,這才壓低了帽檐,側身走進診所。
黑袍會已經通知過白郁她要來,白郁并不意外,他像普通醫生面對患者那樣,熟練拉開診療臺,禮禮貌道:“夫人,你哪裏不舒服?”
有病人在,伊缪爾就被放在一邊的紙箱裏,箱子裏放了柔軟的小被子,讓小貓可以舒服的躺在上面。
公爵扒拉着箱子邊緣,探頭探腦的看過來,而後皺了皺不存在的小眉毛。
他認得夫人。
當時錘頭鯊說要抓貓,就是和夫人一起的。
但白郁是醫生,伊缪爾沒法打擾他正常看診。
夫人今日特意畫了妝,敷着厚厚一層□□,嘴唇也遮住了血色,顯得病容憔悴,她清了清嗓子,用手虛掩着唇咳嗽兩聲,而後虛弱道:“夜裏吹了風,現在渾身盜汗,不太舒服,想找您瞧瞧。”
白郁配合她演戲,打燈看了看眼球和舌苔:“不嚴重,吃點藥便好了。”
他給夫人開了兩劑補藥。
夫人客氣謝過,然後掏出錢包,在付錢的時候,将鈔票連同一個小袋子一起塞進了白郁的手心。
“謝謝醫生,這是您的診金。”
白郁不動聲色放入口袋:“祝您盡快好轉。”
夫人點頭,快步出門,左顧右盼片刻,再次壓低了帽檐。
等送走了她,白郁借着進洗手間洗手的機會,将口袋中的東西取出來。
是一袋白色的粉和一張便簽。
便簽寫着:“藥品無色無味,請在大公召開會議前兩個小時左右放入大公茶水飯食。”
白郁将那紙條撕碎了,沖進下水道,然後拿起粉末放在眼前觀察。
白色顆粒狀,看不出效果。
66:“您要按黑袍會說的做嗎?”
白郁:“先按兵不動,等到會議前夕,再做打算。”
伊缪爾大公不一定是個好人,但稱得上一句好大公。
白郁待在公爵府的這幾天,伊缪爾在政務上盡心盡力,他歸位之後,伊爾利亞混亂的局勢得到緩解,街上□□混混間的械/鬥火拼少了許多,城邦整體還算安寧,對于城市底層的居民而言,已經是難得的休養生息了。
如果非要在伊缪爾和黑袍會之間選一個作為伊爾利亞的最高領導,白郁選擇伊缪爾。
——起碼伊缪爾不會用槍指着平民,還到處下藥。
可另一方面,白郁的任務陷入了僵局,大公對他的容忍度高的不可思議,他急需一個突破口,逼大公對他動手。
任務規定不得主動透露卧底身份,但如果被查出來,應該沒有關系。
白郁将藥粉貼身收好,斂眸走會診室,裝作無事發生。
三天假期過後,白郁回到了工作崗位。
大公在他回來後的兩個小時姍姍來遲,而後一頭紮進了書房,處理這些天堆積的政務。
書房中都是核心機密,白郁和米勒作為新手男仆,不被允許進入,他樂得悠閑,幹脆從廚房抓了一把魚,去湖裏喂天鵝。
工作輕松無事,白郁早早睡下,他關了燈,透過窗子,卻見大公的房間還燈火通明。
政務積壓了三天,不知道伊缪爾要處理到幾點。
這和白郁沒什麽關系,他合上眼睛,還未睡着,卻聽見了床頭的鬧鈴。
這是大公的傳召鈴,且只有他房間響了,米勒的房間沒響。
白郁只得起身,換上男仆裝束,趕往公爵卧室,屋內只亮着一盞燈,管家侍衛都不見蹤影,而大公換了居家服飾,他病中虛弱,消瘦的甚至撐不起這一身衣服,頗有些病骨支離的意味,可容貌卻依舊漂亮,此時正坐在床沿,定定看向白郁,湖藍眼瞳倒映着燈火,晃動的橙黃光斑落在眼底,如同一把揉碎的星子。
白郁躬身:“深夜傳召,公爵可是有什麽事嗎?”
伊缪爾輕聲問:“白先生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白郁一頓,他來公爵府不過半個月,與公爵沒相處幾次,一時真不知道他指什麽,只問:“我說過的什麽話?”
伊缪爾:“我不舒服的時候,可以随時找你。”
那是白郁作為醫生,對患者的承諾。
白郁略松了口氣:“當然,這是我的職責。”
他觀察起大公的氣色。
伊缪爾剛剛從鄉下故居歸來,臉色卻難看的像生了一場重病,唇色比敷粉畫病妝的夫人還要白上三分。
要在前世,白郁會建議他立馬去醫院,而不是詢問寵物醫生。
可現在,他只能在床邊站定:“請和我說說您的症狀吧。”
大公微妙的停頓片刻。
伊缪爾能有什麽症狀?不過是異變期的後遺症罷了,可這些東西他沒法和醫生講明,更沒法治療,便含糊兩句:“或許是受了風寒,吹了點冷風吧。”
白郁皺眉。
伊缪爾的情況是內裏虧空嚴重,絕對不是感冒,可大公一口咬死,并不松口,白郁莫名生了點火氣嗎,冷淡道:“閣下,如果這樣,您這病症,我恐怕無法醫治。”
病人自己都不在乎身體,諱疾忌醫,隐瞞病情不肯告知,醫生又能怎麽辦
他瞥了伊缪爾一眼:“您若實在不願意說,我只能開些進補的方子。”
說罷,他徑直站起來,轉身要走。
“诶,別。”
男仆如此僭越,伊缪爾卻沒有生氣的意思,他略顯焦急,從床頭撲過來伸手抓住了白郁的袖子,冷白的手指用力,在指腹逼出一點薄紅:“我不是要你治。”
白郁眉頭皺的更緊。
公爵這樣一副氣血兩虧的模樣,叫了醫生又不要他治,深更半夜的,拿他做消遣嗎?
伊缪爾看見他的臉色,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耳朵,如果是小貓形态,他可能又飛機耳了:“我是想說……”
伊缪爾擡頭看着他,慢吞吞的陳述:“留下來陪我。”
現在已經是異變期的末尾,肌肉骨骼中難以忍受的劇痛早已消退,只剩下骨縫中微不可查的酸澀,在這個時期,伊缪爾可以正常生活,批改政務,完全不需要醫生。
但是被陪伴擁抱過後的小貓,已經很難适應孤獨的長夜了。
習慣了醫生的體溫,今天的被子就格外的冷,伊缪爾撲騰良久,克制不住,腦子中有個念頭不斷叫嚣,他輾轉猶豫,還是叫來了醫生。
——想要有白郁陪着。
白郁搞不清他的想法:“那您想要我做什麽?請明示。”
伊缪爾擡頭看他,試探:“我想睡在你的大腿上?”
小貓已經睡習慣了醫生的大腿、腹部和胸膛,可公爵還一次都沒有睡過。
白郁高高挑起了眉頭。
雖然他是公爵的男仆,可這依然是個失禮的請求。
伊缪爾再次咬了咬下唇,後知後覺感到不妥,他松開攥袖子的手,維持着大公的禮節,微微擡了擡下巴:“我的房間有另外一張床,或者,你能睡那裏嗎?”
那是監護床,本來也是供仆人夜間休息的。
白郁微頓。
公爵肢體修長,面容稠豔漂亮,側臉彎曲的弧度精致的不可思議,像伊爾利亞手藝最好的匠人用锉刀一點點打磨出來的藝術品,可白郁看着他,不知怎麽着,想到了家裏那只圓滾滾的小貓。
那雙湖藍色的眼睛格外像。
大公臉色蒼白,唯有兩頰一點緋紅,像是發着低燒,他的歲數并不大,是處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略帶青澀的年紀,如果是白郁前世,他應該還在讀書。
病中的人,總是格外需要安慰的。
醫生俯身碰了碰他猶帶冷汗的額頭,微微嘆了口氣,還是心軟了。
他在床沿坐下來,心想:“睡吧,睡個大腿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