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公主,請
公主,請。
曲子還沒彈夠兩首,便有下人來報,“柳仙人,公主來了。”
鈴铛原本快睡着了,聽到通報,又坐了起來,看着柳長羿,“夫君要過去嗎?”
柳長羿被這聲“夫君”叫得喜笑顏開,将手伸進被子裏,拉了拉鈴铛的小手,“夫君去去就回,鈴铛是在這裏等呢還是與我同去?”
鈴铛一聽可以同去,連忙掀開被子,“當然一起去。公主若是因為我的事為難你,我還可以幫你分辯幾句。”
柳長羿笑意更深,将手心的小手攥得更緊了,“還望鈴铛能護好為夫。”
鈴铛原本都快拉着他走出門去了,聽到他的話,又噔噔噔跑回來,貼上柳長羿的胸膛,“我不喜歡鈴铛這個稱呼,總不知你是在叫我,還是在叫那只貓。”
柳長羿的笑容微顫,卻也不想引得他傷心,故作無所謂地道:“那這位郎君是喜歡為夫稱你夫君還是娘子呢?”
都不喜歡。
鈴铛思索片刻,道:“夫君可以叫我若若。”
“若若?為何?”
鈴铛眼神黯淡些許,道:“是阿娘給我起的名字,她說我的臉好若天上的月亮,本來要叫我月月或者亮亮的,可是好多人都叫這個,所以幹脆叫若若了。她以前還給過我一個可好看的玉佩,不過被我弄丢了。”
“我阿娘後來死了。”他撇了撇嘴,哀怨道,“是凡間那個皇帝看上我阿娘了,可我阿娘若是要進宮,就要丢下我,我阿娘不想這樣,便違背了那個皇帝的意願,帶着我跑了。後來,她被國師抓回去,我阿娘被抓走之前,讓我在宮外等着,她會帶一些金銀珠寶給我,讓我去妖界好好生活。我在宮外等了一個月,國師出來找我了。他将我綁起來,用雙手蒙住我的眼睛,我看到我阿娘和一些犯人被扔到百獸窟,我看到他們被開膛破肚,眼睛被啄下來,腿被牙齒生生扯下來,好多血,到處都是紅色的,我驚叫着想要跑,可是我掙脫不開,我就親眼看着我阿娘……被百獸分食。”
後來的很多年,鈴铛都會在睡夢中看到這些場景,他想要報仇,卻連面對鮮血的勇氣都沒有,等他好不容易有了報仇的能力,可那位國師卻早已壽終正寝,連那位皇帝都已經故去多年了。
柳長羿垂頭,與他緊緊相貼,用最溫柔的聲音叫道:“若若,若若,若若……”
鈴铛的整個身子都蜷在柳長羿懷裏,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能感受到柳長羿正在傳輸過來的體溫,“我的身體死了很多年了,從那次吃了毒藥,被扔進海裏以後,我便再也沒感受到過自己的心跳了。”他将手放在胸口,淚水打濕了柳長羿的衣襟,“可是現在,我又感受到我身體裏血液的流動,我的身體裏面是暖和的,我又活過來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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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柳長羿的手與他交疊着,放在他的胸口,“從今以後,這裏都不會停止跳動了。”
冷月華在外頭喝了兩盞茶了,也不見柳長羿前來,但她并不着急,讓人又添了一杯茶水。
終于,在第三盞茶快要喝完的時候,看到了遠處的兩個身影,她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柳長羿擡手,示意她坐,“天帝剛來過,公主便來了。”
“兄長與柳仙人師徒情深,我只是來湊個熱鬧。”冷月華接過婢女手中的籃子,道,“上次送了兩籃子鮮花餅,結果小公子一個也沒吃上,如今小公子大好,我特意做了新的送來,恭賀小公子大喜。”
柳長羿接過,遞給鈴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笑道:“還不跟公主道謝。”
“多謝公主。”鈴铛喜笑顏開道。
公主笑着點了點頭,又看向柳長羿,“許久未和柳仙人對弈了,不知柳仙人可方便?”
柳長羿不接茬,道:“公主身上沒有杜鵑花的味道了。”
冷月華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僵在臉上,随即慢慢褪去,“杜鵑……不是這個時節的花。”
“公主既有話要說,又何必遮遮掩掩。”柳長羿并不理會冷月華面上緊張的神色,招呼人拿了棋盤過來,回頭看了一眼埋頭苦吃的鈴铛,嗤笑一聲,自顧自坐下,“今日正好都有空,不如花些時間把話說明白。”他用法術凝結出一道結界,隔絕了三人與外界的聲音。
冷月華神色自然了許多,收起了臉上得體的笑容,大方坐下,“柳仙人當真是心思通透,也不枉我辛苦謀劃一場,那對于我的請求,柳仙人意下如何呢?”
鈴铛聽得雲裏霧裏,往前靠了靠,想聽得更清楚些。
柳長羿揉了揉鈴铛的腦袋,道:“若事成,公主能給我什麽好處?”
“我明白,權位、金錢,都不是我能給的,但冷凝華不除,于您而言,也是心腹大患。”冷月華從容落下一子,“先輩們嘔心瀝血換來的和平,不能毀在冷凝華的手裏。”
“公主是坦蕩君子,我還以為您不會計較那高位上坐的是誰。”
“我自是心胸坦蕩,無愧于天地。”冷月華的語氣中帶着些許不滿,“柳仙人以為我是為了金錢權位?未免太看輕我!父君于我恩重如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我雖安然無恙,可我如何能容忍我的殺父仇人安睡于父君的床榻!這些年我一直隐忍不發,将自己僞裝成最不起眼的玫瑰,他們都說我命好,有父君的看重,還有哥哥的寵愛,誰又能理解我的不甘!這世上,也只有我能憐惜自己。”
冷月華站起身,落下手中的棋子,向柳長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我若成君,坐擁天下,必以柳仙人為尊。如今,我只需要一封遺诏,一把能手刃冷凝華的刀,成了,你我共享榮華,不成,柳仙人便繼續在仙緣島做您的閑散仙人,無論我是被天打雷劈還是千刀萬剮,都不勞柳仙人操心!”
“我從不做不成功的謀劃。”柳仙人起身,對上她堅定的目光,半晌,掀翻了桌上的棋盤,“你我之間,輸贏已無所謂。”
冷月華喜極,慌亂地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她俯身,再次施禮,“我不便久留,告辭,告辭。”
柳仙人擡手,“公主,請。”
結界消失的一瞬間,二人皆已調整好了表情,冷月華得體的笑容再次出現在臉上,眼角的褶皺遮掩了泛紅的眼角,她如往常一樣,恭敬地行了告別禮,被下人領着出門去。
鈴铛毛茸茸的腦袋蹭到柳長羿懷裏,怔怔地看着他,“夫君,後半段我聽懂了,前半段是什麽意思啊?”
柳長羿看着他滿臉的好奇,沒忍住,垂頭親吻他紅潤的嘴巴,品嘗她嘴巴裏玫瑰餅的香甜,柳長羿笑道:“等夜裏躺床上了跟你說。”
夜裏,鈴铛早早便洗漱好躺在床上,瞧着柳長羿進來了,連忙坐起身,用迫不及待的眼睛看他,領口大咧咧地開着,大方地展示着柳長羿留在他身上的痕跡。
柳長羿看着床上的旖旎好風光,輕咳一聲,笑着上前,“若若到底是想聽故事呢,還是想勾引我呢?”
鈴铛幹脆脫去衣裳,将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裏,雙腿跨坐于柳長羿的腿上,不懷好意地蹭着,“都想要。”
柳長羿一個翻身,将鈴铛壓在身下,“那便等若若舒服了再講故事吧。”
滴答滴答的雨聲打在枝頭,撞落了滿枝的花葉。
好久沒下過這麽大的雨了,半夜,鈴铛強撐着酸痛不已的身體,敞着腿,趴在窗邊的躺椅上。
柳長羿看着他穿了和沒穿一樣的寝衣,嘴角抽了抽,在他後腰上重重一拍,打得小鳥直哼哼。柳長羿揪着鈴铛的衣領,強迫他坐在自己懷裏,“若若剛才不是求饒了嗎?這是後悔了?還想要?”
“別這樣坐,很疼。”鈴铛用腳背蹭着他,“柳仙人,以你的功力,可以讓我們夢中相見嗎?”
柳長羿挑眉,沒接話,聽着他繼續說。
鈴铛抱怨道:“這樣的事情雖然快活,可事後卻連坐卧都難,若能在夢中做就好了,快活完了也不用受苦。”
“呵!”柳長羿被這話逗得直笑,“小色鬼想得倒美,可我偏喜歡看小鳥坐立難安的樣子,怎麽辦呢?”
鈴铛忽然發力,掙脫了柳長羿的懷抱,将他撲到床上,整個人壓在他身上,腦袋枕在他胸口,挑逗道:“那夫君摸摸我好了,摸摸就不疼了。”
柳長羿順從地将手放在他身上,從肩頭一直摸到大腿根,循環往複。
鈴铛被摸得舒服了,想起今天下午的事,“你說過要跟我解釋明白的。”
柳長羿開門見山,道:“你從我嘴裏搶走的仙丹,被摻了少量的憶草,雖然在煉丹爐裏煉了這麽久,味道已經很淡了,再加上其它味重的草藥掩蓋,已經完全聞不見憶草的味道了。可仙丹裏混了幾味完全不需要的藥材,并且味道濃重,我便猜到仙丹有問題,大概率是下了毒,只是摸不準是哪種毒。沒過多久,公主造訪,雖然用濃重的花香味掩蓋過去了,可還是讓我捕捉到些許憶草的味道。按說神仙提取憶草的香味來熏衣服,本是尋常事,她自己也是這麽解釋的,既然如此,為何又要用濃烈的香味刻意掩蓋憶草的味道,莫不是心虛。”
鈴铛不解:“她要殺你,你為什麽還要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