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君說他不想當祭品

第70章 記憶的模樣

記憶的模樣

“我讨厭天元自以為是目空一切的樣子, 她救我不過是為了她永遠不知滿足的控制欲，為了衆人誇獎她的偉大。”羂索的語氣和表情都極為平靜，臉上沒有抹幹淨的粘液滴滴答答地落下, 倒像是在流淚。

“我本來可以無聲無息開啓正常的死去然後開啓新的一生，但是她一定要将我從救出來了，讓世人痛罵我, 讓我永遠只能在她的監控下或者，永遠毫無尊嚴地作為證明她咒術高深的擺件活着, 看衆人稱她為神, 然後将我和我的母親貶入地獄。”

“或者說，沒有天元, 我從一開始，就是天元惡意的産物。天元的偉大不過是将所有肮髒給了我和母親。”

夏油傑看着羂索平靜的表情, 給羂索又斟滿了茶。

“我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非術師，她在懷孕時收養了出生就帶着強大咒力，被視為不祥逐出村子的天元。我作為胎兒有記憶就是從天元對着母親的肚子說‘她一定能聽到您對她的愛’這句話開始。母親的身體很不好, 每一個醫生都說僅僅是平安生下我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父親卻堅持要母親生下我。我聽得到, 母親在無數次哭泣後, 已經做好了生下我便死去的決定。

天元也一直抱着母親哭，說不要母親走。

‘要是她能繼承我的意志好好長大就好了’, 母親對着天元這樣說，‘小元會照顧好她的吧？希望她平安長壽呢。’。從那一天起, 我發現，我逐漸成為母親大腦的一部分, 我和母親共同承受着來自家裏和身體的痛苦。明明被父親一家嫌棄的天元，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被當作親女兒一樣培養, 帶着父親的意志來照顧母親，讓母親活下去，生下我。

明明死亡是最好的解脫，天元卻用咒力加劇了延長了我和母親的苦難。母親最後因為我被消耗而死，那一天天元帶着父親和村子裏所有人找到母親這裏，當着所有人的面，從母親的頭顱中取出了正在哭泣的我。

她用咒力束縛着我離開了，最後一眼，我看到的是母親殘破的身體。

天元，用最殘忍的方式殺了母親，她才是最惡毒的詛咒師。”

羂索說着，看了同樣面色平靜的夏油傑一眼，冷笑一聲：“從某種程度上說，在這種事情上，裏梅和宿傩倒是比你和五條悟這種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要更能理解我呢。”

“天元确實聽了母親的話，将我照顧得好極了，我在一個罐子裏等着她的憐憫來讓我見一見太陽，和我說一些假惺惺的關系的話。

我的母親對天元那樣好，天元卻那母親做了為她自己立威的工具。如果母親到死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天元所為，她只是普通的非術師，她不會知道，每一次天元給她的擁抱，都是在注入咒力。如果母親是咒術師，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要好好完成母親的期望，平安長壽。你看，從我借着第一個人的身體到現在，我活了多少年啊！”

羂索的臉上露出一種悲傷的驕傲，夏油傑皺起了眉。

“天與咒縛，讓我算無遺策，也不錯。”

“即然天元那麽想要衆人敬仰，好啊，我來幫幫她，盤星教就是我送給她的禮物，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無比崇敬她。不過，她也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點代價，沒有人喜歡醜陋的東西，幾千年後，沒有了星漿體，她也該變成怪物的模樣了吧！不知道當她的信徒見到和我一樣醜陋的她時，會怎樣對她呢？”

羂索笑了笑，手裏輕輕轉着茶杯，像是陷入了對于那一天到來的想象之中。

夏油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羂索的過去，也不知道如何評價天元的選擇，但是他感覺自己好像理解羂索犧牲天元，讓其與所有人同化的選擇。

所有果，都有自己的因。

因果間牽扯着的如糖一樣的感情，被時間燙化，在選擇的拉扯見，被揉成滿是指紋，污濁不堪的樣子。

千回萬轉，仍不過是因果間斷不了的姻緣線。

“祝你成功。”

夏油傑為羂索遞上自己的手帕，轉身離去。

只是僅僅是被詛咒過的愛，怎麽能帶着衆生共沉淪？

五條悟來得時候，夏油傑已經用自己的咒力将整個盤星教沖刷一遍，沒有留下一點羂索來過的痕跡。，

“傑，怎麽樣？”五條悟一進來先講夏油傑前行拎起來檢查了個遍，确認金貴的教主大人一點事情沒有才将人放下。

夏油傑放下手中的《無量壽經》：“沒什麽，只是順着和你提到的思路，有了點有趣的想法。”

“比如？”

“悟有沒有想過你和宿傩天元還蠻像的？”

“一樣強！”

倒是也沒錯，夏油傑無奈一笑：“是這樣的呢。不過仔細想了想，我覺得悟會比他們更強。”

“那是當然啦！”

“我會看着悟的哦！”

羂索又一次來找夏油傑的時候，兩個人就天元的術式到底是什麽展開了很久的讨論，最終卻還是無果。臨走的時候，盤星教創始人，真正大股東對她的執行總裁下達了新的任務：孩子都長大了，你抓緊吧，撫養費快收不着了，該找前夫要筆大的了。

優秀員工夏油傑立刻領會領導意志，寫好方案給分居不分心的“前夫”發過去，囑咐好美美子菜菜子一會兒見面先別喊五條爸爸，找了個娘家人都在時間，把自己收拾得神采飛揚，天空一聲巨響，教主從天而降。

裝模作樣地誘拐五條悟新撿回來的學生，滿口大義地向着往日同僚下戰書，在五條悟的wink中速速離去。

夏油傑帶着美美子和菜菜子感到可麗餅店的時候，收到了五條悟的信息：「傑，演技不錯哦～但是五條悟大明星的演技更好！」

看着兩個因為可麗餅已經售罄而難過的女孩子，夏油傑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回複：「非常好，如果願意買一家可麗餅店就更好了。」

「盤星教終于還是破産了嗎？」

「親，這不在正常財務支出範圍內哦～走公帳容易被查哦～」

「哦」

當平安夜傳統要吃的草莓蛋糕上最後一刻裝飾草莓被放好的時候，夏油傑起身去往涉谷，放出自己的咒靈，給五條悟留了條「草莓蛋糕放到冰箱裏記得吃」，便自己一個人前往高專。

乙骨憂太的實力和天賦如五條悟說的那樣極好，夏油傑帶着培育咒術界未來花朵的責任感，實打實給乙骨上了強度。

當乙骨對着夏油傑喊出“我們可是純愛”的時候，夏油傑真的很想喊回去“誰不是啊！”，礙于現在和五條悟“反目成仇”了，只能喊出羂索的臺詞“那我就是大義”。

從只有高專人才知道的小路出來，夏油傑看到了五條悟，終于要不用演了。

“傑，會再見面的吧？”

夏油傑現在只覺得心痛，五條悟就這樣浪費了一次詛咒的機會，果然還是應該一開始給他把臺詞寫好的。

雖然夏油傑馬上也要不按劇本走了，或者說按五條悟不知道的劇本走，但是夏油傑還是希望五條悟小小詛咒一下自己，讓他也擁有扭曲卻強烈的愛。

但是五條悟從來只給夏油傑圓滿且健康的愛。

“哦，對了，那個問題”，夏油傑突然想起在禁閉室五條悟問自己的那個問題，“我對你的愛全是私心。”

說完夏油傑簽起五條悟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知道五條悟下不去手，夏油傑用自己最後一點咒力，給了自己心髒一擊。

五條悟的手上沾滿夏油傑的血，整個人僵在原地。

夏油傑給自己的劇本裏沒有這一段啊！早知道剛才就給夏油傑一個最深切的詛咒了。

但是愛不是因為扭曲才是詛咒，愛本身就是詛咒。

夏油傑親手給他們全是假的戲一個無比真的結局。在心髒震動的那一刻，夏油傑突然想到，這算不算也是一種獻祭。

未來佛要在獻祭中誕生了，夏油傑滿意地閉上眼睛，羂索滿意地睜開眼睛。

“悟，好久不見。”羂索穿着夏油傑的身體，咬着後槽牙在左手的壓制下擡起右手，對五條悟揮揮手。

五條悟一怔，不能回頭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傑？不對，你是誰？”看到羂索的那一瞬，五條悟終于意識到，夏油真的傑離開了，“雖然我的六眼告訴你就是傑，但是我的靈魂否定你！”

羂索饒有興趣地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富有頗為優雅地整理好儀容，剛想要對五條悟露出夏油傑常有的那種微笑，瞬間在一句“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後被左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該死夏油傑為什麽還會有意識！這個家夥到底還加了什麽束縛？！羂索用大笑掩飾自己的尴尬，吃力地掰開死死箍住脖子的左手

還好傑還有意識！看來傑當時有許下詛咒！五條悟的目光死死盯着羂索，仿佛在與夏油傑對話。

五條悟盯着已經變成羂索目光的眼神，感覺夏油傑在對自己說：“沒關系，會贏的。”

“羂索”，宿傩看着羂索眉頭緊鎖，以為有什麽不妙的事情發生了，“你在擔心什麽？明天我就要和五條悟決戰了。”

羂索撇了興致勃勃的宿傩一眼：“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哈！你是擔心我們會輸嗎？那你可真是多慮了。”

羂索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我在想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天元”。

“你和天元還真是糾纏不清，不過天元都被你吞噬了，你明明可以直接直接讀取她的記憶使用她的術式的。”

“就是因為我可以，才會覺得奇怪。”

宿傩皺了皺眉：“怎麽了？”

羂索提起一口氣，像是要開始長篇大論，宿傩下意識地帶着嫌惡地看向一邊，但羂索卻遲遲沒有開口，宿傩複又轉頭看向羂索。

羂索卻像是洩了氣的人偶，眼神空空看向前方：“沒什麽，你好好準備和五條悟的戰鬥吧。”

“哼。”

“等一下，我要和你追加一個契約。”

宿傩只當是沒有聽到，轉身就走。

“對你沒有什麽壞處，以防萬一罷了。在我死後，我的意志将由你繼承。”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好。”

宿傩離開後，羂索苦笑了一下，為什麽啊天元，為什麽我做了這麽多你讨厭的事，你一點厭惡的記憶都沒有呢？你的記憶裏為什麽只有我母親的樣子呢？你在愧疚嗎？你看她的眼神為什麽那麽悲傷呢？

羂索不知道明明可以洞悉整個世界的天元，看遍了千年的發展，卻唯獨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一樣，在記憶裏什麽都沒有留下。

和天元那至今都不為人知的術式一樣，她的記憶同樣沒有一絲情緒蘊含其中。

天元那雙空洞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麽？羂索順着腦海中天元的目光看去，只有一片白光，她好像什麽都看不到，又好像什麽都看到了。

咒術師不存在沒有遺憾的死亡，即使是最強的五條悟，也會遺憾在自己出戰的時候，背後沒有夏油傑拍一拍自己的背對自己說“會贏的”。

“會再見面的吧”，五條悟看着和自己眼睛一樣的天空，用詛咒說出這句沒有對象的話，送給在未來等着他的夏油傑。

“會再見面的”，遠方剛剛被乙骨斬首的夏油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