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君說他不想當祭品

第71章 輪回（完結）

輪回（完結）

“你來做什麽！”“就是你害死老師的！”“滾出去！”……

夏油傑穿着五條家家主送的白無垢出現在五條家門口時, 整個五條家的哀樂和訟往生咒的戛然而止，整個五條家安靜得甚至能聽到香火升空的聲音。

短暫的寂靜後，整個五條家罵聲四起, 一些情緒激動之輩甚至已經準備施展術式，被五條家家主擡手壓了下來。

夏油傑面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中卻總有一種慈悲之意, 平靜地看着衆人，在罵聲中徑直走向放着五條悟屍體的靈堂。

“你穿這個好惡心”, 硝子叼着好多年沒有吃過的棒棒糖跟在夏油傑身邊。

“謝謝誇獎”, 夏油傑笑了笑。

“你人也很惡心”，硝子繼續說道,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看透這些事情的？你的術式不會其實是預知什麽的吧？”

“如果硝子把看醫學書的時間用來多看一看佛經，可能會比我更早知道這些事情”, 夏油傑推開佛堂的門，五條悟的屍體已經用反轉術式重新結合好，整個人像是睡了過去一樣, 安靜地躺在主尊佛像面前。

夏油傑看了一眼硝子, 硝子垂下頭, 咬着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說：“你幫我包住術式的感謝啦～剩下的就看你了。”

說完硝子在跟過來的義憤填膺的人群中獨自一人離開, 原本對于夏油傑的到來甚為憤怒，已經拔出劍的乙骨看到硝子離開, 恍然大悟，對着高專的衆人招了招手, 讓一行人安靜下來。

虎杖帶着抱着熊貓撤退到後排，想問乙骨為什麽, 乙骨搖搖頭，表示這可能是五條悟的意思。

虎杖雖然不理解, 但是虎杖選擇尊重。

其他來吊唁的人倒是忿忿不減，若不是有五條家的護衛隊攔着，現在已經夏油傑多半已經成為各種術式殺傷力實驗的靶子，當然更可能的是那些人成為夏油傑咒靈殺傷力實驗的靶子。

五條家的家主從人群中走過來，站在夏油傑對面，皺着眉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微微垂頭看向五條家家主複雜的目光，當下這樣的局面，縱使是夏油傑也感到意外，本就不知全部的五條家家主多半只剩下了目光中的失望與遺憾。

“我和悟……”夏油傑遲疑了一下，“請給我們留一點時間吧。”

五條家家主沒有動只是看着夏油傑，已經不在清亮的眼睛裏滿是疲憊，手掌輕輕撫摸着五條悟的頭，像是在和自己優秀的孩子說着對不起，随後微微退後幾步，卻并不離開，五條家家主身後怒罵着的衆人逐漸安靜下來。

夏油傑知道五條家的人不會離開了，嘆了口氣，轉身跪在主尊的佛像前，想第一次進入佛堂那次一樣，無比恭敬的磕了頭，上了香。

神真的愛世人嗎？他們有聽到他的祈禱嗎？為什麽他許下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呢？

詛咒到底又是什麽呢？為什麽自己說出的詛咒變得随風而去了呢？他的愛終究還是消散了嗎？

那些束縛、那些期待、那些誓言、那些愛與恨……都在實現不了的辜負之中變得虛空了。

夏油傑磕下的每一個頭都帶着淚，再次擡起頭時，夏油傑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擡頭望向主尊的釋迦摩尼佛，眼中的淚光照應着佛祖的背光。

佛祖的笑容，仍是那樣的慈悲為懷，只是現在看來于世人而言卻有了無悲無喜的涼薄。

「我于無量劫，不為大施主」

最強的救世主，才神早就定好的詛咒。

渡己尚不可，和談渡人呢？

夏油傑的目光多了一絲堅定，起身去往五條家的地下藏經閣。總是緊閉的門已經完全打開，自己當年奉上的香火似乎是燃了十餘年，直至他再次踏入屋內，那點明滅暗淡得早已疲憊的香火，終于變成了香灰落了下來。

那尊小小的佛母像，夏油傑怔怔地看着被自己的心頭血染了半面的佛像，原本幹涸的血跡似乎是受了潮，一滴一滴似淚一般滴落着，慈愛的笑容裏滿是悲傷。

夏油傑聽到了自己被放大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深呼吸一口氣，熟悉的血腥味似洪水般湧來，心中的疼痛感讓夏油傑甚至無法分辨這究竟是源自一種悲傷過頭的情緒還是那根手指仍然在心髒中作祟。

走到佛像的面前，夏油傑伸出手，為佛母拭去臉上的淚。

觸碰的那一刻，佛母的面龐上出現了裂痕，在最後一滴血淚被夏油傑輕輕拂去的時候，整個佛像瞬間碎為齑粉。

那枚被五條悟放入的小小的心髒，在佛母身體的廢墟中，蓬勃跳動。

上面留着五條悟最後的咒力殘穢。

夏油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立刻收起那枚小小的心髒，急沖沖地回到上面已經變成靈堂的佛堂。

超度的誦經聲已經再度響起，夏油傑随手抄起用于剪香燭的蠟燭撲到五條悟的身邊。

在衆人的注視下，夏油傑溫柔地抱起五條悟，用五條悟尚未完全僵硬的手握住那邊剪刀抵到了自己的心口。

五條家家主見狀立刻上前阻攔，卻被夏油傑放出咒靈阻攔在原地。

“悟，該醒了……”

一寸一寸，潔白的白無垢被心頭血染紅，冰冷素白的雪地上開出鮮熱赤紅的花。

夏油傑的面龐上并沒有痛苦，如佛母般坦然的微笑，讓順着面龐落向五條悟眼睛的淚有了慈悲之意。

當剪刀的最後一寸沒入夏油傑的身體中時，連成線的血絲和咒力混在一起，統統落入五條悟的心口之上，卻不留一絲痕跡。

似飛瀑般地傾瀉感，讓夏油傑松了一口氣，五條悟贈與他的咒力與命運，他終于悉數歸還了。

他還是成為神子的祭品，與命運的抗争不過是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

夏油傑包裹着五條悟的手已經逐漸滑落，五條悟的手卻還是那樣僅僅握着那把剪刀。

“太好了……”

夏油傑滿意地笑着閉上雙眼。

“又見面了孩子”，一道溫柔的女生響起，“你贏了命運呢。”

夏油傑睜開眼睛，一個散着長長白發，穿着只有在教科書上才見過的古老樣式和服的女人正在輕輕撫摸着自己的頭，自己則正膝枕在對方的身上。

夏油傑連忙坐起來，紅着臉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疑惑得看着對自己這樣害羞樣子開心得笑起來的女人，試探着問了一句：“天元大人？”

“嗯哼”，天元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整個清秀的面龐上浮起輕松愉悅的表情，“是不是很漂亮？”

看到天元的時候，夏油傑知道自己大概是到了天堂，環視四周身邊沒有五條悟，一下放松下來：“确實。不過過了這麽久你為什麽還在這裏？我以為你回去輪回轉世的？還是你成佛了？”

“我嘛，在等人啊”，天元說着笑起來，“輪回和成佛都不太适合我呢。”

“等我嗎？”

“算是吧，畢竟我們達成了束縛，所以我也需要履行自己的諾言。你是我最後的星漿體，我的力量将會屬于你，所以成佛的人會是你呢。”

夏油傑有些驚訝。

天元繼續道：“這樣你就可以回到五條悟身邊了，神子嘛，在你的努力下也成佛了。說好的最強，可不是玩笑啊。”

“十分感謝天元大人。”夏油傑對于天元将自己成佛的機會讓給自己的行為深感意外和震驚。

天元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麽需要感謝的，這也是我的私心。”

夏油傑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一些不對勁：“等一下，我這一次能來見悟……”

“是羂索的功勞”，天元表情變得更加溫柔，“她總是那麽天真地容易相信別人啊。”

夏油傑在內心翻了個白眼。

“你和她定下的束縛起了作用，在宿傩腰斬五條悟的時候，她就注定會輸掉了，你的身體會原原本本的還給你”，天元露出贊賞的眼神，“即使是無心之舉，你也是相當的聰明。”

“對于羂索的死，我對你感到抱歉，但是對于她并沒有這種感情。”

“沒有關系，畢竟我和你做了同樣的事情。”天元的狡黠地眨眨眼睛，“我在與你達成束縛的時候也偷偷了加了別的條件。”

夏油傑立刻警戒：“你要對悟做什麽？”

天元挑了下眉：“別擔心，和五條悟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只是想讓羂索擁有完整的一生。我要把我這幅身體給了她，她将以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的身份，生活、死去、輪回。我等了你很久，就是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你，不然說不定會産生什麽新的詛咒呢。”

“天元，其實千年前，你就是這麽想的吧？不過羂索在你找到換身體之後不會因為咒力沖突而死去的方法前離開了。而也就是在那一刻，你意識到天與咒縛并不會讓她收到咒力相克的限制。”

“是這樣的”，天元有些遺憾的說道，“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開始對詛咒到底是什麽産生了極大的興趣，這個答案，在宿傩誕生的時候，我獲得了答案。”

“是什麽？”

“這個嘛，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答案，我找到的只是我的答案。”

“好吧，那你的咒術是什麽呢？”

“我的咒術……我只是一個沒有咒術的普通人啊。”天元又輕松地笑起來，看着夏油傑狐狐不解地表情，解釋道，“我的能力來自于羂索的母親，她将她的咒力給了我和羂索。所以，我們能夠看透整個世界，卻看不懂彼此。畢竟沒有人，真的能夠理解自己的心哦。做到這一步的人，都成佛了呢。

現在，我要将這份祝福送給你了。至于羂索，她做了很多的錯事，需要受到懲罰，就讓她成為她讨厭的普通人，過完平常的一生吧！”

這哪裏是懲罰啊，夏油傑在心裏吐槽道，卻可以理解天元這份私心。

夏油傑還想問些什麽，天元卻先站起了身：“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要說再見了，以後你還會再見到我的。雖然‘我’再也不會認識你了。祝福你和悟！”

天元沖夏油傑揮着手，周身亮起柔和的光。

“再見”，夏油傑沖天元鞠了一躬。

“我要把你們都殺了”。

夏油傑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五條悟的聲音。

“悟？”夏油傑嘗試着呼喚。

下一秒夏油傑感受到一陣猛烈的晃動，皺着眉睜開眼，五條悟漂亮的眼睛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立刻緊張得環顧了四周，發現自己還處在五條家的佛堂，周圍的一切都和自己見到天元前一樣。

包括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剪刀。

很奇怪地是，夏油傑完全感受不到痛感。

面無表情地嘗試着将剪刀拔除，在剪刀脫離自己身體的那一刻，竟然沒有鮮血湧出。

五條悟：？

衆人：！

夏油傑：。

天元沒有騙他，他比神子先一步成了佛。

“傑……”

“別擔心了”，夏油傑站起身，拍拍自己沾了血的白無垢，“你的靈魂這一次沒有否定我吧？”

“沒…沒有。”五條悟看着穿着白無垢的夏油傑有些臉紅。

夏油傑看着五條悟害羞卻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子反應過來，瞬間變得比五條悟還紅：“這件衣服是個意外，祭祀用的。”

“他們又把你當成祭品了？”五條悟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

“哦，沒有，不過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新祭品。”

“比如……宿傩怎麽樣？”

“我覺得可以。”

五條悟走出五條家的時候，發現整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殘垣斷壁、屍橫遍野、咒靈橫行，五條悟随手展開了領域，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領域變成了無邊領域。

“五條悟，你還活着？”宿傩出現在五條悟的面前，整個人顯得無比興奮。

五條悟聳聳肩：“不好意思，所有人都舍不得我死，特別傑，還等着我回去結婚呢。”

“我會為你們兩個的冥婚送上祝福的。”說着一道空間斬直接沖着五條悟飛來。

“抱歉，涅槃後修羅道已經傷害不了我了哦～”宿傩發現自己的空間斬被五條悟空手接下，現在的五條悟正在不懷好意地笑嘻嘻看着自己，“占用着別人咒力還如此理直氣壯，宿傩你可真是令人看不起啊。”

宿傩臉色一變，并不接話，倒是裏梅突然沖出來，擋在宿傩面前：“宿傩大人才不會！你少血口噴人！”

五條悟擡擡手擋下裏梅的攻擊，發現現在的裏梅已經恢複了禪院家的咒術，整個人立刻面色沉下來——宿傩殺了惠，将惠的咒力給了裏梅。

“你們兩個”，五條悟聲音低沉，裏面透着風暴欲來的憤怒，“很不尊重別人啊。”

五條悟的無下限好像抗性更高了，當宿傩發現自己的空間斬對于五條悟來說類似于刮痧時，便知道自己這一次可能要輸了。

“裏梅好像還不知道你對他的欺騙”，五條悟對着裏梅好心提醒，“當年你以身飼虎救下裏梅，其實是你故意的吧，畢竟那只老虎可是你自己放出去的。裏梅，你感動了那麽久，你尊敬的宿傩大人其實只是想奪取你的咒力哦～”

聽到這裏，裏梅的攻擊突然瘋狂起來，五條悟一擊300%的「茈」直接打了出去，在同一刻五條悟擡手補了一發無量空出，五條悟知道宿傩一定會替裏梅擋下，這是裏梅冷靜下來最快的辦法。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裏梅嘴角帶着血，擋在實打實為自己擋下「茈」的宿傩面前，只問五條悟。

五條悟看着裏梅憤怒地面龐回答：“羂索。”

“果然是那個混蛋！我要殺了她！”

“你晚了一步，她已經被我優秀的學生殺死了。這些事情都是她在被天元帶走前告訴我的。對于你被騙我感到抱……”

“閉嘴！！！”裏梅尖叫起來，“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抱歉裏梅，但是他所說的确實是真的。”宿傩有些狼狽地站起來，整個人的咒力已經在消散，“我當時确實……”

“你也閉嘴！你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裏梅轉過頭，給了宿傩肚子一圈，眼中已經蓄起淚，“如果不是因為我，宿傩大人根本不會變成咒靈！明明都是我的錯，你們為什麽一直要指責宿傩大人！”

五條悟的八卦之心瞬間被激起，直接一個電話給夏油傑打過去，讓對方來聽現場直播。

“如果不是我的一定要放出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十影，宿傩大人根本就不會被認為是不詳，也就不會遭遇那些不幸，那只一直跟着宿傩大人的老虎，是我當時控制不了的式神。”裏梅渾身都在顫抖，“宿傩大人我第一次見到你，很嫉妒你為什麽能夠有那麽多的朋友，能夠輕易地讀懂我讀不懂的經文，我氣不過就想要放出式神吓你一下。

但是那只猛虎失控了，從此以後你走到哪裏它就會跟到哪裏，你所帶來的那些不詳，其實都是因為我，你因此受到的迫害也是因為，我真的很抱歉宿傩大人。”

宿傩皺着眉看向裏梅。

五條悟饒有興趣地給夏油傑小聲說着話。

良久，宿傩用很抱歉的語氣對裏梅說：“但是當我發現那只猛虎會殺死靠近我的人後，我确實想要殺了你來着，因為你身上帶着令我羨慕的咒力。但是，你見到我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替我擋下那只老虎。所以，我……可能就是一念之間吧。”

“哇哦，你們也是一件鐘情啊！”五條悟誇張地說着。

“閉嘴，小鬼！”裏梅惡狠狠地剜了一眼五條悟，“別用你和夏油傑那種惡心的關系來說我和宿傩大人。我對于宿傩大人是崇敬！宿傩大人的天分極高！”

“是你天賦更高吧，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宿傩是你的式神诶。”

“明明就是因為是這樣才束縛了宿傩大人的發揮，不然宿傩早就殺死你了。”

“不可能哦，我和傑克可是最強。”五條悟很驕傲的說道，“來吧傑，他說了他是咒靈哦。”

“知道啦”，夏油傑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擡起手準備祓除宿傩這是特級中的特級咒靈。

“不用了”，宿傩擺擺手，“你比我早一步先成了佛。我已經在一開始心軟的時候已經敗給命運了。但是，我并不想輸的那麽徹底。至少，現在我并不後悔當時選擇。我的死亡，沒有遺憾。”

“宿傩大人！”裏梅看着咒力逐漸消散的宿傩，整個人無比怨恨地看着五條悟和夏油傑。

“開心一點裏梅，宿傩自己都說自己沒有遺憾了”，夏油傑現在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佛性的光輝，“說明他還蠻認可你的，你要不要一起走，我給你倆超度到一塊兒？”

裏梅：……殺了我就現在。

“宿傩大人會沒有人照顧他的”，裏梅嘆了口氣，“他沒有怨恨我，真是太好了。”

裏梅想着五條悟展開雙臂：“你需要祭品的吧？殺了我，你會成為佛，請你們好好超渡宿傩大人。”

原來這就是詛咒，夏油傑看着裏梅被無量空出打散，身上的咒力随風而去，不留一絲痕跡。

神子的婚禮成了神的祭祀，五條悟問過夏油傑無數次，詛咒到底是什麽。

夏油傑卻永遠只告訴五條悟：詛咒就是愛啊。

至死不休滿是遺憾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