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葬禮
葬禮
五條先生的葬禮在五條悟生日七天後。
夏油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五條悟,七天的時間裏他無數次站到了五條悟房間門口,擡起手,又在胳膊已經酸痛後收回手回到自己的房間。
沒有像以往遇到一點事情就要來找自己要安慰,五條悟幾乎是消失了七天,只有每天傍晚能聽到的門開關的聲音證明五條悟有回到高專。
自己的父母多次提出來看看他和五條悟,卻都被夏油傑拒絕了。也許自己一天完整地站在五條悟面前,對于五條悟來說也是一種殘忍的刺激。
明明可以不必讓這麽多人被卷進來的。
夏油傑又一次把拳頭打在已經磨出毛刺的木地板上,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在剛結痂沒多久的傷痕上劃出新的血液。
“傑,你……”五條悟突然推開門,看到正跪在地上一圈一圈打着布滿香灰地面的夏油傑。繞過去走到夏油傑面前,蹲下輕輕抱住夏油傑,撫摸着夏油傑散落在肩上已經很是淩亂的頭發,用夏油傑第一次聽到的疲憊的聲音安慰道:“別哭了,明天你還要和我一起去送送他呢,腫着眼睛可是不好看”。
夏油傑不知道五條悟是如何一個人消化掉了那過量的悲傷,甚至還能來陪自己一起承擔痛苦。
夏油傑抱着五條悟哭了很久,直到五條悟不得不離開回到五條家,繼續操持父親的葬禮。直到五條悟離開後,夏油傑才發現自己背後的頭發在濕答答地滴着水,神子的淚落在地上,激起香灰散在世間。
「佛說阿彌陀佛為菩薩求得是願時,阿阇王子,與五百大長者,聞之皆大歡喜。」
夏油傑穿着黑色的和服和羽織捧着金盞站在五條悟的身邊。
對于五條家會允許他進門并且還提前為他準備好了喪服和供奉的金盞,夏油傑大概可以猜出五條悟是多麽強硬地和長老要求的。
「各持一金華蓋,俱到佛前作禮。以華蓋上佛已,卻坐一面聽經。」
五條悟面上并沒有過多的悲傷,井井有條的安排指揮和得體且适度的悲哀讓五條悟看起來已經是五條家家主的樣子,平日裏的肆意任性和神子的淡漠被隐藏在蒼藍的眸子的最深處,反射出屬于人的感情。
除了夏油傑,鮮有人會直視五條悟的眼睛,更幾乎沒有人能夠讀出六眼背後的迷茫和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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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後奉上正燃着燭火飄着青煙的金盞,五條悟和夏油傑在僧人平靜無波瀾地誦經中聽到了彼此無聲地恸哭。
夏油傑是賓客中最後一個準備離開的,他起身的時候已經停了的血正綿密地鋪在地上,把只有一彎甚是鋒利的月亮的黑夜照得明亮。
“夏油君”,快到門口的時候,夏油傑聽到有人在叫他,轉過頭看到五條夫人只穿了一件室內穿的厚喪服沒有披羽織就追了出來。
地上還有些滑,夏油傑趕緊伸手扶住跑來的五條夫人。
“夏油君,您是真的喜歡小悟吧?”五條夫人氣都沒有喘勻就急匆匆地問道。
夏油傑愣了一下,垂眸卻正對上五條夫人澄澈的眼睛,有些無措地別開臉。随後才紅着臉點點了頭,“是的,我想悟應該和您說了吧”。
“那太好了,希望您之後好好愛他,悟很在意你”,五條夫人還帶着淚痕有些蒼白的臉終于有了些血色,沙啞的嗓音中也帶上了一絲喜悅,“悟今晚一個人在佛堂守靈,我想如果你願意去的話,他和他父親應該都不會拒絕”。
“那……打擾了”,夏油傑沒有拒絕,他對五條悟一家的愧疚讓他無法拒絕他們任何的請求。
以及,他很想好好和五條先生好好道別,說明自己的感謝,再抱一抱五條悟。
推開佛堂門的時候,五條悟正跪拜在主尊的佛前,低伏蜷縮的身軀,像是出生的胎兒。
夏油傑輕輕走到五條悟身邊,跪在旁邊的墊子上,同樣虔誠地拜了下去。
希望五條先生安息,希望五條悟平安快樂,希望神子成為不孤獨的神。
夏油傑按着禮數拜了三拜,起來時五條悟仍然跪在那裏。夏油傑沒有說話,等了好久,想着再跪下去怕是額頭都要青了,才又拜了一下起身輕輕拍了拍五條悟的後背,輕聲喚道:“悟”。
“啊?!哦”,五條悟直起身伸了個懶腰,随後直接歪歪斜斜閉着眼睛地倒在夏油傑懷裏,“太困了,竟然趴着睡着了”。
什麽嘛,一點都不會撒謊。
夏油傑看着五條悟發紅的眼眶和腫起來的眼皮,以及地面上暗處的水漬,知道現在閉着的眼睛,該是被水汪着的天空。
沒有戳穿五條悟,夏油傑伸手攬過五條悟讓人躺在自己的膝上,用自己的羽織搭上五條悟,兩個人一起靠在佛臺的供桌下。
五條悟用這種不太舒服的姿勢在夏油傑懷裏放松地睡了這七天以來第一個好覺,雖然在夢裏他仍然哭濕了夏油傑的羽織。夏油傑輕輕拍着懷裏的五條悟,低垂着眼睛面上看不清悲喜的微笑不知道是在自嘲這可笑的一生還是在感嘆五條悟優越的愛。他看不到背後那尊小小的佛母像,他和那尊像像極了。
香斷了又斷,最後一節香灰掉落時天亮了。
五條悟是被風吹落雪那種類似風鈴的細碎響聲叫醒的,睜眼正好看見夏油傑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夏油傑的一滴淚就這樣落在五條悟的睫毛上。
“家主請二位同用早膳”,家仆敲了敲門,在門外說道。
五條悟自己先站起來打了個瞌睡,随後拉起夏油傑,為五條先生點燃新的香燭,一起去了膳廳。
“悟和夏油君今日就可以回高專了”,長老為二人盛好白粥遞過去,“剩下的我會處理好,二位該學習如何成為咒術界安全的維護者了”。
“知道了”,五條悟喝着粥回答。
這是在向五條悟妥協嗎?還是真的原諒了自己?
“夏油君的咒靈操使也是極為難得,還望夏油君能正确使用它”,長老把素荞麥面推得離夏油傑近了一點。
“傑他肯定會的”/“我一定會的”。
“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