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意在我手上
天意在我手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星星閃爍着,月亮灑下白色的綢緞,把路上的積雪都照亮了。
他們在這時候乘上快艇,駛向海洋深處,追尋鯨魚。
溫度很低,卻沒冷下許景淮的熱情。
厚重的救生衣在許景淮眼裏算不上什麽阻礙,他伸手摟着江浔的胳膊,雙雙倚靠在護欄邊。
導游大聲吆喝着安全事項,順便向他們保證:“這次出海,一定能看到鯨魚。”
旁邊還有一對年輕男女,望向海面的目光滿是希冀。
許景淮咬耳朵問江浔:“就要看到了。”
江浔恍若無聞,面包屑的手掌伸到半空,招來海鷗盤旋。
這位亞洲人有一頭秀麗的黑發,藏在眼鏡後的眸子漾着溫柔的神情。
他的拇指輕輕蹭了蹭小心翼翼落在他手腕的海鷗腦袋。
背在身後的那只手——藏在許景淮眼皮子底下的那只手,緊緊攥着什麽。
從晨光熹微到波光粼粼,他們在快艇上享用了一頓冰痛胃的漁民午餐,也沒見着鯨魚的影。
年輕男女的神色肉眼可見的失落起來,女生用着家鄉的語言向跟男生抱怨。
皺着眉撇嘴。
在歐洲生活過不短時間的許景淮對這些大同小異的語言都有涉獵——他勉強聽懂女生的話:
“斯蒂芬,你知道嗎,上帝或許不想讓我們在一起,我知道說什麽看到鯨魚就結婚過于玩鬧,甚至說明不了什麽,但是天意如此。”
許景淮臉色一僵,像是被女生的話擊中了,他摟得江浔更緊了。
“哥,我們一定會看到鯨魚的。”
江浔輕輕“嗯”聲。
攥在手中的東西更緊了,汗濕了掌心。
盡職的導游熱情安撫着一船游客的情緒,“嘿,我的朋友們,這樣難得一見的藍寶石般的風景可要仔細欣賞——旅程剛剛過半,鯨魚在前方等着我們呢。”
直到日薄西山,鯨魚了無蹤影。
江浔感覺到他身邊人深深失望地嘆了氣。
江浔抱臂,掀起眼皮一笑,仰着頭問許景淮:“許景淮,跟我在這看風景不滿意嗎?”
許景淮深陷在江浔的眼睛裏,良久沒抽回神,“哥,你知道我不是因為這。”
江浔的手落在許景淮的卷發上,一拍、又一拍……
“我只是想,看我們的天意。”
江浔沒說話。
“把我們兩個的緣分,我對你的愛寄托在一群海洋哺乳動物的出現上很蠢吧,”許景淮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想從一群毫無意義的鯨魚身上尋得認可,當作上天對我的啓示。”
快艇的燈光吸引着成群的小魚跟随,接二連三躍出水面。
江浔說:“意義本來就是人類的一種無意義活動,占蔔、塔羅、神學、卦蔔,人類在客觀世界生存着遇到太多身不由己,超出意識形态的物質存在,于是把他們看作另類的啓示和證明。你沒有錯……”
“你只是太……”
江浔眼睛一彎,那個詞終究是沒說出來。
“太在意我們這段緣分了。”
許景淮低頭,腦袋在江浔的肩窩中蹭了蹭。
“無論對誰來說,緣份都是稍縱即逝的東西,”海風從江浔張開的掌心中穿過,“記着當下的瞬間就好了。”
不等許景淮說什麽,舉着望遠鏡遠望的導游忽然一聲驚呼:“鯨魚!”
一車昏昏沉沉的游客忽然來精神,紛紛圍在護欄上。
距離還遠,但在導游的強調下,他們看到了遠處微微聳起在海面的事物。
這群深海的精靈推開海浪,掀起波瀾,贏得大海上一船的靈長類生物陣陣驚呼。
“天意。”許景淮的聲音在江浔耳邊響起。
快艇駛近,鯨魚圍着快艇打轉,輪流甩尾。
歡呼聲都靜止了。
游客全都屏息凝神,靜靜地欣賞這群龐然大物。
導游的解說聲戛然而止,一通抱歉以後舉着半專業的照相機開始拍攝鯨魚。
“哥……”許景淮攥着江浔的手。
像是回答許景淮剛才那句話一樣,江浔重複道:“天意。”
一直被江浔攥在手心裏的那圈戒指,在周圍歡呼聲響起的時候,他悄悄套進許景淮的手指上。
帶着溫度的戒指圈在手指上,許景淮呼吸一屏。
“這是……”
在搖曳的燈光下,許景淮擡起手仔細看着他手上那圈戒指。
斑駁的、刻滿歲月痕跡的一圈素銀戒指。
很眼熟。
“嗯。”
江浔跟着伸出手,他的無名指上帶着與許景淮手上花紋相似,但明顯小了一圈的戒指。
“這是我父母留給我戒指。”江浔說。
“哥——”許景淮鼻子一酸:“天意,在我手上了。”
直到鯨魚遠去,這群龐然大物留下的震撼還在他們的心底萦繞許久。
游客們呆呆地目送鯨魚群的遠去。
導游這才回過神來,向他們解說剛才難得一見的場景,并表示這在他們的文化裏有多幸運。
“當然,guys,請允許我帶着鯨魚們送來的祝福,向我的友人加油打氣——”
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拉花,被導游向着天邊一打,在燈光映射下像是繁星從天而降。
那位年輕的男孩對着他心愛的女孩單膝下跪,“你願意,嫁給我嗎。”
女孩意料之中的點頭讓整艘快艇上洋溢着歡快的氣氛。
角落中的許景淮和江浔默默微笑着,他們十指交握,銀戒指碰撞在一起,他們肌膚相貼,心跳相連。
周圍是鼓掌與歡呼。
好像隐秘地為他們兩個送上祝福。
許景淮輕聲問:“江浔,你願意永遠陪着我嗎?”
永遠這個詞太大。
江浔只覺得自己是個竊取別人幸福的小偷。
他重重地握住許景淮的手,沒有說話。
許景淮卻被江浔的眼神刺痛。
那雙明亮的眼睛望着他,卻沒有他,明明是該開心的場景,江浔的眼裏卻寫滿了訣別。
*
彼時,另一端,遙遠的A市。
酒局上觥籌交錯。
“小許總,我們的生意還是要靠你來維持啊。”禿頂男笑着給許雲越敬酒。
這人正是前段時間與許景淮溝通分公司業務的負責人。
“跟我弟弟合作不夠愉快嗎?”許雲越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晃着酒杯,右手摟過喝得臉色酡紅的單熙。
“一個沒長毛的孩子懂什麽生意,小許總淨開玩笑了!”禿頂男一拍大腿,嘴巴笑道耳根,奉承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許雲越眯了眯眼睛,胳膊一挽,把單熙摟在自己的臂彎裏,粗粝的手指把玩着單熙的下巴,像在對待一只名貴的貓。
“我父親老糊塗了,您倒是不糊塗。”
許雲越垂眸,剛喝過兩口的百年陳釀悉數倒在單熙臉上。
“咳咳咳……”
單熙睫毛顫抖着,柔軟的手覆在嘴唇上,整個人咳到發抖,從脖子到耳垂,凡是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都泛起不自然的粉。
“哎——”禿頂男見怪不怪,起身弓腰給許雲越倒酒。
“小許總您有興致,我們這新來了好東西,您用用?”
許雲越不緊不慢地掀起眼皮,饒有興致。
躺在許雲越大腿上的單熙牙齒打顫,一個勁地搖頭:“許總,不要。”
“噓——”許雲越豎起一根食指比在單熙嘴唇上,勾起的嘴角上只有刺骨的寒意,許雲越說:“我允許你說話了嗎。”
接着他擡頭:“什麽好東西?”
“劑量足,一針管下去保管您的小情兒服服帖帖,這輩子都離不開你了。”
單熙嘴唇發白,手指無意識地收縮,攥緊了許雲越的衣擺,硬着淚水的眼眶中滿是請求。
這東西不用明說,單熙也知道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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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有趣,”許雲越摩挲着單熙光潔的下巴,只把上面摩擦着泛紅,“喜歡嗎?”
“我不,求求許總……”
“乖,”許雲越耐心地擦去單熙臉上的汗:“你聽話,我自然不會在你身上用。”
接着,許雲越看向禿頂的男人:“這就是你帶來的新品。”
男人拿出一次性分裝塑料袋,把那裏面的白色粉末展示給許雲越看。
“10mg,2000歐,口服注射都可以,這段時間在我們那暢銷的很。”
許雲越從單熙的指尖摸到單熙的指縫,像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把身下的人吃透了。
良久,他才若有所思地問:“帶了多少來?”
男人比了三根手指。
許雲越勾嘴一笑:“這要不是我,換了那老不死的跟沒長齊毛的,轉眼就能把你送進局子裏,幫你來個聯合追捕。”
“是是是,”禿頂男低聲下氣:“這也都是沾了小許總跟您背後盛家的光。”
許雲越從鼻孔裏輕哼一聲:“行了,貨在哪呢?”
“港口,明天早上八點,新到的那批海鮮。”
許雲越一仰首,目光瞥向包間門外,說:“那就謝謝你送來的海鮮了。既然這樣,長夜漫漫,我就不留貴客了。”
許雲越的手已經伸到單熙沾了酒而透出肉色的襯衫中。
男人一哽,識趣地推門出去。
單熙臉色潮紅,輕聲叮咛:“許總。”
“忍不住了?”
單熙微微別過臉去,單邊耳釘壓在了耳朵下面,胳膊欲拒還迎地環在許雲越脖子上。
許雲越笑着看身下勾人的明星,忽地眼神一淩。
他捏着單熙的耳垂,摸上了那個不起眼的耳釘:“怎麽沒見過你戴這個耳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