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誰問你了?
誰問你了?
制式校服外面是一件灰色的毛絨先删,更顯得男生溫順無害。
白晨頭發柔順,笑容和煦,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半天也不惱。
江浔好像沒看見一般,徑直走過白晨身邊,就讓那只手不尴不尬地晾在半空。
這個名字,這個人,這股莫名的危險感他想起來了,海倫中趴在許景淮懷裏的小鴨子——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同學。
說不可疑,誰能信?
江浔走到角落中,一個響指叫出暗處的保镖,下巴一擡指着雙手捧着下巴一臉崇拜的白晨:“看好他,別讓他接近許景淮。”
保镖看着座位上的高中生一陣猶疑,但還是盡忠盡責地守在暗處。
“啪啪啪——”
最後一個單詞音節落下,會場裏響起掌聲如雷。
副校長盧西亞諾鼓着掌站起來,向臺上的少年致敬,跟着許慎點頭站起,拐杖杵在地上,與副校長單手相握,閃光燈飛快奔來,記錄下這歷史的一幕。
0.01秒的快門過于短暫,只夠記錄下兩位“教育家”春風和煦的皮,腐爛的裏子被藏得嚴嚴實實。
江浔快步走來,鞠完躬演完戲的許景淮卸了那層殼子,抱臂從臺上往下看、四處搜尋江浔的身影。
“您公子的演講真是令我驚訝,這完全超出了一名高中生該有的水平與能力。”盧西亞諾與許慎握着手說。
相機快門還在高速旋轉,劈裏啪啦的拍照聲尚未停歇,許慎微微一笑,與許景淮十一年未曾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隔閡煙消雲散。
許慎說:“中國孔孟之邦,我們向來重視教育,我不過也是我們重視教育的萬千父親中的一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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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我們在A市設立留學部的原因。”盧西亞諾說。
兩人雙手交握,在攝像機面前露出最完美得體的外交式微笑。
記者們不滿足現狀,長槍短炮往前一探,話筒直挺挺杵在兩人臉前,中英文夾雜輪番炮轟。
“許慎先生,您對之前的爆炸案與工人造反一事怎麽看?”
“您覺得會影響兩方進行留學合作與往來嗎?”
“Mr.Luciano,do you know the……”
“采訪時間結束,相關回應我們已發布在公衆平臺,請大家讓一讓——”江浔帶着身後的保镖浩浩蕩蕩攔在記者前面。
許慎臉上微笑不減:“請大家體諒盧西亞諾先生舟車勞頓,現在不方便接受采訪。”
“麻煩讓一讓——”江浔側身擋在記者前,長臂一攔,擋住了大多數人的采訪鏡頭,給許慎與盧西亞諾隔出一塊通行的道路來。
“你們對克裏斯頓有所隐瞞嗎?為了繼續合作而隐瞞了你們拖欠工資引發衆怒的事情?”記者因為阻攔提問越發尖銳。
“不方便回答,請讓一讓。”江浔擋在那名言辭越來越激動的記者跟前。
“請問你是什麽人,為什們能代表許正集團發言?”記者的話筒強硬地擠在江浔的嘴邊,攝像機整個框住江浔。
江浔眉毛一凝,拳頭攥緊,但只能保持着剛才攔人的姿勢。
“這位先生,請回答!”
“江浔——!”臺上的許景淮終于掃見自己要找的人,雙臂大揮,卻在下一秒看到江浔被人用話筒甩在臉上。
江浔沒設防備,腦袋一歪,被一話筒打得愣在原地。
舉着話筒的記者只是想要采訪的畫面,沒成想被人一推一個踉跄,話筒砸到被訪者臉上了。
話筒不算重,但是這麽摔一下也夠讓人惱火了。
記者沒料到這一變故,愣在原地。
“他說不想回答,聽不到嗎?!”
一道聲音響徹會場,大半記者的攝像頭都對準那位一躍而下的演講人,鏡頭追随許景淮的動作,記錄下他奔向記者,拽住對方衣領的全過程。
“給他道歉!”許景淮呵道。
被提在手中的記者抖如篩糠,但更多的記者把他們團團圍住,記錄下這極具看點的一幕。
許慎臉色變得很難看,杵着龍頭拐杖哐哐砸了兩下地面。
“對……對不起。”記者聲音細如蚊蠅,憋紅了臉吐出這三個字。
江浔微微昂首,握住許景淮提起一個成年人而青筋暴起的右手:“放開他。”
“你原諒他了?”
江浔轉頭,冷冷看着汗如雨下的記者:“沒關系。”
“砰!”
人被丢在地上,連着話筒一起在地上滾了兩圈。
江浔擺手略作安撫:“各位記者朋友,剛才只是一個誤會,麻煩大家讓一下,現在不接受拍照。”
敷衍的官方回答顯然沒法滿足記者的胃口。
“什麽意思!”
“你們剛才是什麽态度!”
“你們也是這麽安撫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的嗎?!”
抗議聲、拍照聲越發響亮,一道道閃光燈鋪陳在江浔和許景淮的臉上。
“你這裏沒事吧?”許景淮的手指虛虛指到江浔下巴的青紫上。
江浔疲憊地揉着太陽穴:“……許景淮你真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許慎的臉色越發難看。
眼見一時半會沒法安撫下暴怒的記者,學生氣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衆人之間,站在長槍短炮的正中間。
白晨笑得禮貌又謙遜:“記者朋友大家好,可能我突然出現在攝像機面前讓你們有些奇怪,但我們白家作為許家的友好合作夥伴,我作為許家二公子許景淮的學弟,我想我此時有責任站在這裏為他們說幾句話。”
“剛才那位記者朋友不顧勸阻,多次超出安全距離內進行采訪,以至于傷到景淮學長的朋友,這才是景淮學長生氣的原因;另外關于許家拖欠工資一事,作為許家合作夥伴,我從未……”
被在白晨身後的手指向裏一勾,催促許家與盧西亞諾快些走。
江浔一愣,迅速點了點先前那位保镖:“在白晨身後時刻保護着。”
說是保護更像是監視,這位景淮學弟又多了個白少爺的身份,疑點多到——令人不安。
*
壯闊的江景旁邊,現代化簡約建築裏充斥着悠揚的鋼琴聲。
因為感謝而被邀請來的白晨乖巧坐在馬卡龍旁邊,高腳杯裏盛着鮮榨果汁,誰來問都是未成年不方便飲酒,只一語不發地望着許景淮。
許景淮托着腮百無聊賴,望着忙前忙後的江浔,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好像,又搞砸了。
可惜這裏沒有給他發呆的時間,許景淮甫一嘆氣,那邊的許老爺子就已經看過來。
“你們中國喜歡說什麽——江山代有人才出,看到您這兩位公子才深刻明白這句話,我願意繼續與許正集團加深合作,不止教育,我們的農副産品進出口也可以繼續加深合作。”盧西亞諾磕磕絆絆地說着蹩腳的中文。
晃着酒杯的許雲越笑容加深,在他父親點頭面前就已伸手:“當然,我已經處理我們的生意三年了,經驗條件具備,我相信我們可以繼續合作下去。”
許雲越懸在半空的手掌,在盧西亞諾握住之前,被他的父親一巴掌拍開。
不重的一巴掌,在會場中是個不小的聲響。
許雲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打掉的手頹然垂在身側,他死死咬牙說:“父親……”
“哦,許慎先生,您這是——”
許慎一眼瞥過,招手向許景淮,沉聲命令:“過來。”
許景淮重重一嘆,不知道這老頭子又在搞什麽把戲,耐心已經耗盡,不想陪老頭子玩父慈子孝的游戲。
結果轉臉就是江浔的警告。
許景淮不情不願地起身,慢吞吞挪到盧西亞諾那一邊,“你好尊敬的盧西亞諾先生,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非常歡迎您的到來。”
一大一小,雙手交握,許景淮骨子裏的二世祖頑劣也算遮掩起來了場面和諧融洽,許慎表情微微忪緩。
許雲越表情愈發難看。
江浔收回視線,松了口氣。
甫一轉身,就看到角落的白晨站起身,搖晃着酒杯朝許景淮的方向走去。
那邊碰杯交談的幾人渾然未覺。
江浔腳步一頓,一手酒杯一手甜品,徑直朝白晨走去。
“……江助理?”白晨猛地擡頭,只見江浔面無表情地走向他,杯中的酒搖晃到邊緣。
可惜他的提醒沒止住江浔。
江浔走到白晨跟前,仗着身形高出白晨許多,直接擋住白晨走向許景淮的路,酒杯往白晨身上一傾。
紅色液體沾染白晨的襯衣。
“真是抱歉,白先生,您的衣服沒事嗎?需要我幫您送去清洗嗎?”
江浔說着,便拿着帕巾要幫白晨擦拭,手上一個不穩,竟然連帶白晨手中的酒杯都給摔在地上。
“砰!”
高腳杯碎在地面上,酒水潑灑。
“真是抱歉,白先生——看來您必須得去休息室一趟了。”
“江浔,你是故意的吧,就這麽怕我接近許景淮嗎?”
兩人身形重疊,白晨湊在江浔耳邊低語,哪怕衆人對他們行着注目禮,也聽不清兩人此刻的聲音。
看到的不過是白晨溫文爾雅的笑容,最多疑惑下江助理竟然會犯這種差錯。
別人只是轉頭看戲,許景淮是真真撇下他的外國友人,扭頭就往這邊走。
他腳下帶風,聲音焦急:“你沒事吧?”
白晨驚訝地揚起臉,連忙說:“我沒事的,許少爺你不用擔心——”
“誰問你了?”
許景淮視若無睹地掠過白晨,就像江浔身邊沒有人一樣。
他細細地看向江浔:“你沒事吧,江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