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第84章 084
沈氏集團的大樓裏, 氣氛緊張而微妙。普通員工們依然在茶水間小聲議論着沈知行和南清之間的緋聞,有人滿懷八卦之心,還有人對此充滿不屑。
但高層們的目光卻早已從八卦的層面上升到了更深的思考。公司的核心權力架構, 似乎在短短一夜之間, 出現了些微妙的變化。
沈知行的手機消息提示音幾乎沒有停過,短短幾個小時內, 來自董事、股東和高層的詢問信息已經堆積成山。
然而, 還是有很多人礙于沈知行的威嚴, 不敢貿然打擾,便将注意力轉移到了沈知行的總經辦,期望能從他們口中得到一些風聲。但總經辦的員工在面對這些探詢時, 只是面無表情地搖頭, 語氣禮貌卻疏遠:“不好意思,我們不方便透露任何細節。”
有些脾氣急躁的人忍不住在轉身後低聲罵了一句:“呸!假正經!”但再回過頭時, 又不得不換上一副笑臉,堆着谄媚的語氣繼續探探對方的口風,試圖從中摸到點蛛絲馬跡。
總經辦早已得了沈知行的囑托, 對所有探聽消息的請求一概守口如瓶, 态度嚴密得如同銅牆鐵壁。然而, 在一些關系密切的人面前,他們也不是全然不松口, 總歸會給出一點點模棱兩可的暗示, 算是照顧情面。
“我勸你們一句, 千萬別和南總作對。”總經辦負責人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圍在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刻意在“南總”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仿佛在昭示什麽既定的事實。
旁邊的聽衆們立刻心領神會——要知道,總經辦的人最是謹慎, 咬文嚼字向來是他們的拿手好戲,此刻這句話裏的分量不言而喻。
“好的好的,我們明白了。”聽到這話的人紛紛點頭稱是,哪怕心裏還存有疑惑,也都知道形勢所趨,聰明人自當不在此時逆流而行。
第二天清晨,當南清在沈知行助理的引領下,走進沈氏集團的大門時,那些原本還在暗中觀望的人,眼神中都不自覺帶上了一絲複雜。南清身姿挺拔、神色沉穩,眼中透着冷靜而堅定的光芒。走廊上的員工紛紛投來注視的目光,隐約帶着幾分敬畏與探究。
進入會議室時,意象中的刁難場面并未出現。沈氏集團的高層們早已齊聚一堂,一個個臉上堆滿了職業的微笑,不露聲色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顯得分外規矩。他們面對南清,眼神中透出的那份恭敬,幾乎讓她被看作是第二個沈知行。每個人都盡量控制自己的表情,端坐在椅子上,安安穩穩地開始彙報自己的工作,仿佛生怕自己多說一句錯話。
南清昨天整整花了一天時間,仔細翻閱了沈氏集團近幾年的財報和工作報告。她對公司目前的戰略方向、財務狀況和核心項目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她很清楚,沈知行在将公司暫時交給她時,并不是要她大刀闊斧地改革,而是讓她穩住陣腳,守住這份基業。
因此,她在這次會議上并沒有做出太多變動。
她站在會議室正中央,視線從桌前衆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沉穩而自信地開口道:“各位,我是南清,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将暫時代理沈總的職責。沈總因為私事需要暫時離開公司一段時間,但他對公司的信任和期望始終不變。在此期間,我會全力支持公司現有的戰略規劃,以穩定為主導,确保公司的各項業務正常運轉。”
她的聲音沉靜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瞬間将會議室的氣氛壓得低沉而凝重。她的目光透過微微揚起的眉梢,掃視全場,接着微微一笑,語氣中帶着幾分堅定的承諾和警示:“我們能夠同心協力,共同維護沈氏集團的利益和聲譽。”
她的自我介紹簡潔而直接,卻充滿了權威和說服力。那些原本還有些輕視她的人,在這一刻也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位年輕的女人。她不是來打醬油的,她有足夠的能力和意志,将整個沈氏集團穩穩掌控在自己手中。
南清的視線掠過會議桌上的每一張面孔,敏銳地捕捉到他們眼中的微妙變化。她心中了然,卻并不表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唇角依舊挂着淡淡的微笑:“散會。”
說罷,她幹脆利落地起身,姿态優雅而從容地轉身離開。身後是會議室裏一衆高管目送的目光,他們彼此交換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已經明白,這個南清,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什麽被丘鶴掃地出門,恐怕,這裏另有玄機。
——
醫院的長廊中,光線柔和而安靜,牆上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沈知行站在窗邊,單手插在褲袋裏,另一只手握着手機,沉默地聽着助理的彙報。臉上帶着倦意,黑眼圈似乎加深了幾分,但在聽到助理的回答後,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嗯,她真的那麽說嗎?”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疲憊,但那笑意卻一掃陰霾,為他的面容添了幾分生動,“那群人沒給她找麻煩?還算他們有眼力勁。”
話語間,他的語調輕緩,卻透露出一種難掩的得意與放松。
站在長廊盡頭,沈知行依舊能清晰地看到那封閉病房的标志。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病房門內,眉宇間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明白南清不會主動告訴他這些會議上的瑣碎小事,那些她認為不值得提及的細節,但他卻不願錯過她在沈氏集團每一個瞬間的表現。
他的腦海中仿佛浮現出南清在會議室中的模樣,她沉穩冷靜地坐在會議桌前,面對衆多老練的高管毫不露怯。那種自信和掌控力,不禁讓他心中泛起一陣暖意和一種隐秘的滿足感。
沈氏集團執行副總裁南清——她如今不只是他事業上的夥伴,而是帶着他深深印記的人。
他輕輕合上手機,嘴角那抹微笑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終于在南清身上烙下了屬于他的印記,那種占有的滿足感,在他心底掀起微微的漣漪。
但即便如此,沈知行依舊感到沒有安全感。他長大在一個感情破裂的家庭,父母的感情早已形同陌路,他耳濡目染那些社交圈子裏的夫妻,表面恩愛和睦,背地裏各自為戰。他們嘲笑着愛情在婚姻中早已不複存在,卻又轉身帶着各自的情人,冠冕堂皇地談論着追尋真愛。
在他的世界裏,結婚仿佛是束縛兩個毫無關系的人的一張紙,脆弱而可笑。
婚姻可以破碎,情感可以背叛,但利益卻是最穩固的紐帶。
為了利益,再敵對的仇人也能握手言和,再冷漠的夫妻也會演出恩愛的戲碼。只要兩個人的利益捆綁得足夠緊密,那麽再大的風雨都無法将他們拆散,甚至連他們自己也不會主動掙脫。
股權轉移不是終點,而是開始。沈知行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南清不僅僅是他感情上的寄托,更是他權力的延續。
沈知行的視線轉向那扇半掩着的病房門,裏面昏暗的光線照在病床上,映出他母親沈春華蒼白而憔悴的臉。他挂斷了電話,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推開門,腳步緩慢而沉重地走了進去。
“你的公司可能會被我交給別人。”沈知行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一絲複雜,看着母親的臉,他的話語不由得變得更為低沉。
沈春華半睜開眼,眼神有些迷離,仿佛還在夢與醒之間游離。她聽到兒子的話,輕輕笑了笑,聲音虛弱卻透着一份慈愛的安慰:“是個很厲害的人嗎?”
沈知行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南清那堅定果斷的身影,他眼中閃過一絲柔軟的光芒:“嗯,她很厲害。”
沈春華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那笑意裏竟然有種解脫般的釋然:“那就好,只要公司好好發展……無論是誰引導公司,都好。”
沈知行微微一怔,心裏泛起一陣不解和苦澀。在他的記憶中,公司幾乎是沈春華的全部,她曾經為了守護這份資産,與父親糾纏不休,甚至在婚姻破裂後也不願讓沈父知曉其中的半點。如今,她竟然能如此平靜地接受公司的未來可能會冠上別人的姓氏。
“……也許,你的公司會冠上別人的姓氏。”沈知行語氣中帶着試探,像是在期待母親的反應。
沈春華的笑容卻愈發溫和,她輕輕嘆了口氣:“你本該随你父親的姓氏,但,我讓你跟了我的姓。”
“知行,姓氏又有什麽重要的呢?關鍵是,你所在意的東西是否會留存。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相信你的眼光。更何況……”
沈春華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她忍不住輕咳了幾聲,像是在用盡最後的力氣訴說她的心聲,“未來是你的,作為母親,我永遠不可能走在你的前面。”
她的手輕輕握住沈知行的手,冰冷而無力,卻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堅定。
“向前走吧,知行。我曾做錯過許多事情,但在愛你這件事上,我問心無愧。”
話音剛落,沈春華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她的眼神漸漸黯淡,但那雙握緊的手卻依舊沒有松開。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兒子,眼中依舊有一絲最後的生機閃爍。
“去我的保險箱裏,密碼……是你的生日,裏面有你想要的。”她的聲音逐漸微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說完便昏沉地閉上了雙眼。
沈知行的臉色一變,他立刻站起身來,焦急地沖出病房,大聲呼喊護士。不到幾秒鐘,醫生和護士迅速沖了進來,為沈春華進行緊急搶救。而沈知行卻站在病房門口,身體倚靠着冰冷的牆壁,眼神空洞,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般無力地滑落到地上。
夜幕漸漸降臨,醫院的走廊裏依舊人來人往。
不久後,南清開車匆匆趕到醫院。她穿過長長的走廊,在沈春華的病房外停下腳步。當她看到病床上空無一人時,臉色微變,急忙去找值班護士。
“沈女士呢?”南清的聲音透着壓抑的急切。
值班護士擡起頭看到南清,已經習慣将她當作沈知行的妻子,因此态度頗為友好:“沈女士啊,今天下午病情惡化,被緊急送進了ICU,現在還沒出來。”
南清的神色瞬間凝重了幾分,眉頭緊鎖:“狀況如何?”
護士見她臉色不佳,連忙安撫道:“情況不太樂觀,但醫院已經聯系了國外的專家,最快今天深夜就能到達。”
南清沉默片刻,掏出手機撥打沈知行的號碼,電話那頭卻依舊是忙音,連一點回應都沒有。
“沈知行在哪?”南清的語氣冷冽,幾乎不帶任何情感波動,像是用盡了所有的耐心。
護士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吓了一跳,遲疑地回想了一下才回答:“從沈女士被推進ICU病房後,就再也沒見到沈先生了。”
——
“找到了,南小姐,沈先生在這裏。”安保隊長推開漆黑房間的門,伴随着輕微的吱呀聲,昏暗的燈光照進室內。
他的目光在屋裏搜尋片刻,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沈知行。見到沈知行正坐在地上,那一向緊繃的肩膀此刻松垮下來。安保隊長暗暗松了一口氣,像是終于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任務。
沈知行的助理站在門口,微微欠身,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悄悄遞給安保隊長:“麻煩你了,辛苦了。”
安保隊長笑了笑,接過煙,揮了揮手:“您客氣了,沈先生交給您們了。”
說罷,他輕輕關上門,将空間留給他們,轉身離開。
南清站在房間門口,雙臂自然地環繞在胸前,目光不動聲色地在房間內一掃而過。她對助理微微點頭:“能将這裏暫時交給我們嗎?”
助理會意地點頭,随後默不作聲地退出房間。
南清的目光在沈知行身上停留片刻,緩緩地垂下頭,看着他。
此時的沈知行,脆弱地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一反常态地抱着雙腿,将自己緊緊地圈在懷裏。即使身形收縮,他依舊保持着某種優雅與克制,但那種脆弱和無助,卻顯得格外觸動人心,如同一個害怕被世界遺忘的孩子,孤獨而無助。
他沒有開口,眼神低垂,隐約藏着某種不願示人的脆弱。
南清注視着他沉默的模樣,神色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沈知行此刻所有的脆弱與無助,都暴露在她面前。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他以為南清會因此更加厭惡他,更加看不起此刻不堪的自己。
可是南清并沒有說什麽,沒有譏諷,也沒有轉身離開。她只是靜靜地跪坐下來,昂貴的黑色職業套裙在這一動作間被灰塵染污,那一貫高高在上的氣度,也在這一刻被她輕輕放下。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沈知行攬入懷中,那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
她的聲音低柔而堅定,如同母親的輕撫,又如同姐姐的守護,更像是一位愛人無言的承諾。
她輕聲說道:“沒有關系的,知行。”
她的語調平和卻充滿力量,像是神明俯身般的安撫,讓人心中生出無盡的依賴與信任。她再次輕聲呢喃:“沒有關系的。”
在她的懷抱裏,沈知行那一瞬間如同回到了孩提時光,那個渴望溫暖卻又不敢奢求的自己。
他沒有言語,只是緊緊閉上了眼睛,任由那份溫柔将自己層層包裹。
“……我好怕,我會失去她。”沈知行說道。
南清繼續輕撫沈知行的後背。
沈知行低喃道:“……很快,就好了。喃喃,讓我再懦弱一下,只是一下。今天晚上過去了,我就會像平常那樣了。”
南清的聲音很輕,卻在此時,給了沈知行慢慢的安全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