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簡寧費勁地想了很久,才勉強組織出古代人能理解的句子,“催眠術呢……是一種引導心神之術。可以使人心神專注而放松,故能控制人的行為。設想一人處于半醒半睡之間,其心神開放,易受外界影響。施眠者即能以此狀态,對被催眠者進行引導。”
“世上竟有這等奇術?”八皇子對簡寧的欣賞又多了幾分,“不知簡公子從何處知曉,我還沒有看過醫書,如今倒有了興趣。”
“這個……”簡寧頓了頓,不得不開始瞎編,“也是我以前在父親的書房中偶然看到,現在已不知那本書在何處了,父親或許覺得無用,便扔掉了。”
“可惜。”八皇子嘆息道:“那這催眠術可有解法?”
“或許我可以試試。”簡寧思忖片刻後道:“但是我不一定能診治,因為每種催眠的法子都不同,且此前我從未見過有人能真的催眠他人。”
他只在電影裏見過那種一個小動作就能催眠控制別人的人,方湛這個不知道玩的是哪種路子,看起來有點像下了什麽藥,讓皇帝精神恍惚,然後用催眠的經典手法,比如給皇帝聽重複的木魚聲,讓皇帝對外界的影響更敏感,最後使用一些具體的引導指令。
“簡公子沒有試過……那會不會……”八皇子猶豫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別的什麽事,你失敗便失敗了,無甚關系,可這回是父皇的身體,萬一出了什麽岔子,那可是大禍臨頭。”
“我知道。”簡寧點點頭,“其一,皇上如果一直昏沉,國不可一日無君,百官必定會擁太子繼位。其二,當日我們情急之下,粗暴地打斷了方湛的催眠,我擔心皇上就算醒來,沒有人解術的話,心魂受創,變得喜怒無常,說不定會突然又犯病,要賜死我們所有人。”
這兩種情況,在現代催眠中不會出現,或者說出現的概率很小,尤其是第一種,幾乎不可能。可方湛到底用了什麽金手指,現在他們無從得知,簡寧無論如何也要去測試一下皇帝的精神狀态。至于第二種情況,這個還有些可能,比如催眠的時候突然中斷,讓患者好幾個月都出現焦慮不安的情況,皇帝要是一個不高興,又開始發瘋,來個賜死所有人的操作,那這個書中的世界豈不是要徹底崩塌了。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雲瀾舟,簡寧都必須一試。
“我同意。”雲瀾舟說。
“你湊什麽熱鬧?”八皇子瞪了他一眼,對簡寧道:“簡公子,我知你是好心,可父皇的病是方湛所致,為何我們不要挾他為父皇診治呢?”
“他都能控制父皇殺人,要是再次接觸父皇,他豈不是要立刻讓父皇把你我都砍了?”雲瀾舟瞥了眼八皇子,實在不明白八皇兄為何總是在關鍵時候犯傻。
“……也對。八皇子陷入了深思。
皇帝身邊有太後守着,簡寧冒然前去,太後必然不會同意這個十二歲的小屁孩兒來給皇帝治病,由此,雲瀾舟托了八皇子的母妃與太後說情。
德妃與太後的關系一直不錯,說了幾日後,簡寧便得入乾清宮帝寝給皇上看病。
太後還是不放心,一直在旁邊盯着,簡寧和雲瀾舟一起坐在皇帝床邊,太後始終擰着眉,生怕簡寧一不小心把皇帝弄死了。
“這能行嗎?也不施針?就這麽看着?”太後疑惑地看着簡寧,這孩子已經來了半個時辰,什麽也不做,就把皇帝的腦袋掰過來掰過去的看,時不時還把眼皮掀起來瞧,簡直與民間相看畜生一般,太後不由得有些惱怒。
“皇祖母稍安,阿寧是在觀察父皇心魂是否安寧。”雲瀾舟出口便是瞎話,他面不改色,說得一臉正經,簡寧差點沒笑出聲來,可太後卻被小孫子的嚴肅神态唬住了。
“那……那便繼續看吧。”太後擺擺手,由身邊的掌事姑攙着,在旁邊休息。
簡寧沒有現代的醫療設備,只能勉強查看皇帝的情況,目前皇帝肯定和普通的催眠不同,普通催眠就算是被突然打斷,也不會昏睡五六天這麽久,看起來,還是被下過什麽藥。
“劉太醫,你給皇上開過哪些藥?”簡寧問旁邊站着的那位老太醫。
“臣只開過一些凝神靜氣的藥,其餘的臣不敢多開,臣無能,也不知皇上的病根在何處。”劉太醫顫巍巍道。
這幾天可熬死他了,日夜未曾合眼,守着皇帝卻不能診治,太後盛怒,險沒把他拖出去砍了。
“脈象如何?”簡寧又問。
“脈象如常,平穩有力,由此臣才不敢輕易開藥。”劉太醫如實道。
“你開一些清肝明目的藥,不要太重。”簡寧想了想,道:“最好是那種,解毒之類的,你看行嗎?”
“皇帝中毒了?!”太後緊張得聲音高了起來。
“臣以為是的。”簡寧對太後行了一禮,道:“只是這毒臣也不知道是何物所制,由此只能和劉太醫商量着來。”
“回太後。”劉太醫恍然,因為皇帝脈象平穩,他從未想過是中毒,此時被簡公子一提,他想起來了,忙道:“臣以為若是中毒……可能是瑩瑩草的毒,此物毒性低,不傷性命,臣在民間醫書上看過,瑩瑩草一般是用來治發瘋的牲口,取三錢喂下,便能讓一頭壯牛安分下來,老實耕地。”
“給畜生吃的?!”太後聲音更大,一拍桌子,“混賬!竟敢給皇帝吃這種東西!”
太後嘴唇抽動了幾下,似乎還要說什麽,卻沒有繼續。
簡寧猜測太後是想罵太子,畢竟這回的始作俑者就是太子和方湛。可親兒子害老子這種事,在古代應該是一樁醜聞,太後便沒有開口了。
“若是按照那瑩瑩草的方子解毒,劉太醫可能辦到?”雲瀾舟适時問,他不願聽到跟太子有關的任何言語,皇祖母不說,他便接過了話茬兒。
“這個自然可以,一切聽從殿下的,微臣立刻去煎藥。”劉太醫說完,返老還童般,風似的溜了出去。
簡寧無語,這是在把鍋甩給雲瀾舟吧,算了,畢竟人家太醫也是無辜的。
喂皇帝喝了藥之後,情況好轉了許多,不出兩個時辰,皇帝就醒了過來,先用了一些飲食保持精神,後才讓簡寧來進行二次催眠。這次催眠主要是解開方湛給皇帝的某些古怪指令,比如殺人之類。
沒有用木魚聲,簡寧讓人按照一定的規律敲響一個瓷盤,這種聲音聽起來比較凝神。
治療的時候,皇帝昏昏沉沉,簡寧問了他許多問題,皇帝都一一答了,可是答得很艱難,就像有人告訴過他不允許洩密一樣。
太後在旁邊聽的臉色發青,這混賬太子,竟然真的蠱惑皇帝退位,讓他自己登基。太後氣得坐不住,又不敢出聲吓着皇帝,只好咬牙忍着。
變故就是在此時出現的,簡寧問到為什麽要殺雲瀾舟和二皇子,皇帝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了簡寧的衣服,瞪着血紅的眼睛吼道:“殺了你們……朕要殺了你們!”
簡寧來不得退後,被皇帝大力的帶着往前撲,別的沒什麽,怕就怕跟皇帝牙嗑着牙了,正要撞上的時候,額頭先碰到一只冰涼的手。
雲瀾舟的手護住了簡寧的口鼻,再從後面掰開了皇帝的拇指,借力一把推開了皇帝,簡寧剛得了自由,忙大口呼吸,剛剛後脖領子被揪緊了,他險些沒能喘氣兒。
皇帝跟cos曹操一樣,夢裏也愛上了殺人。
“沒事吧?”雲瀾舟蹙眉問,順手幫他理了理胸前的衣服。
皇帝估計是熱了,這個屋爐火太旺,皇帝滿臉是汗,導致本就焦躁的心情更加不安,簡寧咳了幾聲後說:“趕緊給他扇一扇。”
“好。”雲瀾舟片刻猶豫都沒有,一巴掌扇在了皇帝臉上,把皇帝打得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簡寧一聲咳嗽嗆在喉間,化成了難言的震驚。
這真是青春沒有售價,一掌扇死老爸。
太後大驚,起身指着雲瀾舟,“你!”
雲瀾舟淡定地沖太後比了個“噓”的手勢,太後看看皇帝,又看看雲瀾舟,實在不想再添什麽亂子,便滿臉糾結地坐了回去。
反應過來的簡寧吓得三魂沒了七魄,還好皇帝沒醒。
小崽你居然讓太後瞞着你親手打你爹的事情,你爹的親媽還同意了?!這可真是孝上加孝了。
“我是說,拿扇子扇一扇……”簡寧扶着床柱艱難道。
雲瀾舟一愣,好似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從容地吩咐侍女滅掉了幾個暖爐,再拿來扇子給皇帝扇風。
約莫過了三個時辰,皇帝昏昏沉沉地醒來,能依次辨認出太後,剛趕到的八皇子,雲瀾舟,和單公公。
簡寧讓太醫再開了一副提神的藥,并盯着宮女喂皇帝喝下。
太後等得焦急,身子已經快虛脫,看到皇帝只是精神萎靡,卻不再發瘋,總算放下心,對簡寧道:“還好,你沒有辜負哀家的信任,等皇帝病好了,哀家厚賞你。”
簡寧叩首謝恩,一顆心卻跟打電報似地咯噔起來,太後這話的意思是他以後不知道多長時間都回不去簡府,要在這照顧皇帝的病情。
唉。
皇帝好轉,簡寧和雲瀾舟終于能離開帝寝,回到景陽宮。
簡寧累成了一團棉花,趴在羅漢床上有氣無力地喝牛乳茶,想起個事兒,便戳了戳雲瀾舟的腰,問:“對了殿下,方湛會死嗎?”
雲瀾舟把那只手捉住,輕輕地搖頭,“我力道不夠殺人,銀針有迷魂散,他會暈厥。”
“這樣啊……”簡寧點頭,還好方湛沒死,要是主角受死了,這個世界豈不是要崩塌?
“我會勤加練習,争取殺了他。”雲瀾舟看簡寧有心事,以為簡寧是覺得他能力不足,坐過來幫簡寧按摩肩膀。
“不不不!”簡寧擺手,意圖把小崽的想法掐滅在萌芽中,“我只是覺得他應該是太子心裏很重要的人,要是死了,太子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反撲。”
“重要麽?”雲瀾舟回想了一下,沒覺得太子對方湛多重視,且他也不在意,他只在意他的阿寧今日辛苦,應當補補身子,便道:“先吃點東西吧,我上次見你喜愛吃魚?便吩咐小廚房給你做了魚湯銀絲面。”
簡寧确實餓了,聽到魚湯面胃口大開,宮人還貼心的準備了茱萸和解膩的小菜,看得簡寧在心裏直呼朕心大悅。
他邊吃邊問:“殿下,你是何時學會的暗器啊,那銀針嗖嗖嗖的,好厲害。”
“父皇給了我十個暗衛。”雲瀾舟抿了一口魚湯,為了更好地和簡寧說話,便放下了勺子,擦了擦嘴,“隔日會在佛堂教我一二。”
“光教你暗器嗎?”簡寧想問咋沒教你騎馬啊,但想到小崽那麽怕騎馬,估計另有隐情,便不想在這麽愉快的吃飯時間提起。
雲瀾舟颔首。
簡寧猛猛吃了許久才注意,雲瀾舟一直沒動筷子,就那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臣失禮了,殿下恕罪。”
“阿寧怎麽都好。”雲瀾舟淡笑道。
屋中燭火明亮,映照得雲瀾舟面容如玉,宛如谪仙。不知是長開了些許,還是睫毛長的人看起來目光格外深沉,簡寧覺得小崽沒有幾年前那種溫潤清雅的感覺了,小小的年紀,身上就多了幾分殺伐之氣。
這難道就是反派的光環嗎?想到反派一詞,就想到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簡寧心疼地給他夾了一個豉油雞腿,“殿下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雲瀾舟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開始吃飯。
簡寧覺得小崽剛剛點頭的動作十分的可愛,完全不是白天能拿刀砍人的樣子。
這才是他的乖崽啊。
吃過夜宵,簡寧困了,緊接着就被人引到浴房,胡亂的搓洗了一頓,回來時他猛然發現,這還是雲瀾舟的寝殿。
他知道雲瀾舟很缺乏安全感,但不知道他今夜也要自己陪着睡。
簡寧為難了三秒,看着雲瀾舟一身雪白深衣,墨發垂肩,白皙的臉龐無辜又期待的樣子,簡寧立刻決定和小崽一起睡大床!
這床可真舒服呀。
雲瀾舟躺下後不再像昨日那般一直看着他,但在簡寧快睡着的時候,卻悄悄把手伸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牽上了。
這是要一輩子保護的人,雲瀾舟想,無論出了什麽事情,也不能讓阿寧再受傷害。
他曾經護不住母妃,現在要是連阿寧也護不住,那他便是枉費此生。
出了皇帝發瘋的大事,皇子們沒去學堂,輪流給皇帝侍湯奉水。
簡寧觀察了幾天,皇帝已經明顯好轉,只是夜晚會說一些怪話,比如什麽“我殺了你!”“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之類。
等到第五日,簡寧和雲瀾舟回到景陽宮,見到二皇子穿着一身白衣,在院子裏迎風起舞。
簡寧不由得感嘆,二殿下恢複能力真快,這就活蹦亂跳的了。
雲瀾舟捂住了簡寧的雙眼,“不必看他。”
簡寧:“……”
二殿下雖然是跳脫了些,也不至于是髒東西吧。
八皇子忍無可忍地暴呵一聲:“夠了!”
二皇子飄來飄去,得意道:“怎麽了?我學了三日才學會,瞧瞧哥這舞姿,飄飄欲仙的。”
“別胡鬧了,你到底要幹什麽?”八皇子揚手扯住了二皇子晃來晃去的衣角。
雲瀾舟習以為常,拉着簡寧要去書房,二皇子像是蝴蝶般的飄飄然飛身攔了過來,“等會兒,我有好消息要講。”
簡寧很配合地問:“二殿下請說。”
“簡公子。”二皇子居高臨下地點了點簡寧的額頭,“你有大喜的日子了。”
簡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