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了，我明天登基

第69章 世道

第69章 世道

這個世道對于女子來說太過苛刻，但總是會有人想要為自己掙出一條路來的。

為什麽陸執安會認為招不到多少女學生，就是因為他知道絕大部分人家不是想要讓女兒早點嫁出去換聘禮，就是想着讓女兒做工/做家務幫扶家裏，惡劣一點的，家中稍微有點波折就會拿女兒去換銀子以渡過難關。

人口買賣在這個時代是有合法渠道的。

女兒好養活，給口吃的就能幫家裏幹許多活，小時候幹活長大後用各種名義換錢，就是這個時代一半以上人的真實想法，這是陸執安親眼見證過的殘酷。

有着這樣那樣的理由做掩飾，又有着孝順的名頭壓着，那些為人父母的家夥做出什麽事情來都在大多數人的接受範圍內，但這不代表當事人就願意接受。

她們是真的心甘情願為家裏付出、吃着男人們一半都不到的口糧，卻要做相同甚至更多的活計嗎？是真的對于被父母賣掉換錢毫無怨言嗎？

陸執安不能說肯定不是，但哪怕其中只有一半的人不是自願，在整個大恒來說也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了。

濟民書院有監察院的名頭在前面頂着，對于這些走投無路的女孩子們來說，去試一試總是要比在家裏坐以待斃要好的。

哪怕進去之後她們的名聲會受影響，可那又怎麽呢？只要他們能學到足夠實用的東西，未來的路只會比現在更好。

陸執安不知道這八百個女孩兒是抱着什麽樣的想法來報名的，但是她們已經在為了生活努力拼搏，卻因為招生名額的原因難以全部脫困，一想到這裏，陸執安的心情就有些沉悶。

這樣的沉悶他在第二日傍晚去鳳儀宮用飯的時候，就帶出了些許。

“這是怎麽了？悶悶不樂的？”孟梓華第一個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哥哥不開心嗎？”陸風致茫然地從被陸執安塞滿的飯碗裏擡頭，“哥哥不要不開心好不好？大不了康妞明天不和凝遠姐姐玩了，明天康妞只陪哥哥玩。”

陸執安看着陸風致不小心蹭到醬汁的嘴角，忍不住被她逗笑。

“明天哥哥還要上課，康妞和凝遠姐姐玩就好，不用等哥哥。”

孟凝遠回京也有好幾個月了，在陪着鎮國公夫人等人入宮幾次之後，就和陸風致熟悉了起來，兩個女孩子雖然差了快十歲的年紀，卻意外的能玩到一起，甚至有的時候陸風致會因為和孟凝遠有約，冷落了陸執安。

不過這也讓學業日漸繁重的陸執安松了一口氣。

他是也很想多陪陪妹妹，但是時間不允許，有孟凝遠這個表姐陪着玩鬧，陸風致也不至于太無聊。

“娘，您也知道濟民書院的事情，”陸執安嘆了口氣，“昨日報上來的報名數據裏，有八百多女孩子來報名，而且有不少都是偷偷來的。”

孟梓華夾菜的手一頓。

她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女性，不需要陸執安那樣思考，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情況。

坦白局之後孟梓華也知道不少陸執安在夢中的事情，知道他見證過一個男女都可以讀書上學工作的時代。

這孩子是有憐憫心的，所以才會因為這樣的不同而頹喪。

養了陸執安這麽多年，孟梓華自然也知道他是在想什麽，無非是因為自己對于她們的處境沒有辦法提供多少幫助，這才覺得有些氣餒。

但是。

“安兒，你還記得最近你們在做什麽事嗎？”孟梓華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陸執安的碗中。

“嗯？”陸執安有一瞬間的茫然。

他們在做什麽事……

陸執安現在在做的事情種類其實不算很多，除了東宮日常的小發明以外，他還需要另外負責的就是濟民書院，然後就是旁聽但幾乎不插手的政績考核以及羊毛貿易。

羊毛貿易？

陸執安一頓。

對啊！羊毛貿易！

他之前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想要改善一個人的生存環境，最直接的方法無非就是那些。

陸執安希望這群有勇氣去走上不同道路的女孩子能夠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那麽首先，她們就必須要有能夠獨立生活的能力，而這，最重要的就是經濟來源。

陸執安前世上高中的時候遇到過一位語文老師，她是從外地嫁過來的，大學裏與當時的老公談了戀愛，畢業後就結了婚，又在陸執安所就讀的學校裏找了份工作，也算是成家立業了。

巧合的是，他這位老師的老公任教的班級就在陸執安他們班隔壁，辦公室也是同一個。

在陸執安的印象中，他們夫妻倆感情穩定，生活和諧，所以一直都是班上春心萌動的男生女生們心中理想的愛情與事業雙豐收的現實案例。

但就是這樣一位老師，曾經在給學生們講解一篇與愛情觀有關的課文時，非常語重心長地告訴全班的孩子們——

“記住，無論你們有多愛這個人，無論你們跟他走了多遠，一定要有經濟獨立的能力，只有能夠經濟獨立，你才能在家中有足夠的話語權，而不是被壓迫。”

“說句不好聽的，你要是和對象吵架了，總得有能離家出走的錢吧？”

陸執安當時對于談戀愛時沒有什麽興趣的，他的目标就是高考考個好成績，讓自己未來的前途更明朗一些。

但對于她的這句話，陸執安一直都印象深刻。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最是清楚錢的重要性，花別人的錢總是會讓自己心虛氣短，在說話的時候都會有些底氣不足，面對那些捐款的好心人們，整個孤兒院包括院長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陸執安不是說受人恩惠還想要趾高氣揚，只是拿人手短，從別人手上拿錢總是會讓人産生一種低人一等的錯覺。

在他前世都是那樣了，如今的情況只會更加惡劣。

或許給這些姑娘們一份工作未必就能夠徹底改變她們在家中的地位，但是至少她們會被多重視幾分，而不是像個預備存錢罐，随時都可以被破壞掉，換取裏面的錢財。

收羊毛的商隊還沒有回來，但是第二波傳遞消息的人昨日剛剛到京城，據說宿康成他們已經收了好幾千斤的羊毛了。

但是京城裏關于羊毛制品的作坊還沒有開，将作監正在加緊趕制用來紡羊毛線的新紡車，等到羊毛和紡車到位之後，工坊裏是肯定會需要很多女工的。

至于為什麽不要男工……這個時候從事紡織業的就沒有幾個男子，即便是有也都是各家各戶的管理層，實際上工坊裏的小管事都是女性。

若是誰家工坊裏混進去了男人，為了清譽着想，女子們也不會選擇到那家工坊裏去做工，所以一來二去的，就只剩女性了。

羊毛從收購回來再到最後制成羊毛衫，也就是暖衣，需要經過許許多多的環節，這些環節都需要不少的人手，其中也有一些環節對于體力、經驗的需求不是那麽大，正适合這群九到十五歲之間的女孩子。

八百人，按照23：1的錄取來看的話，最終能留在書院裏的或許只有三十多人，剩餘的七百多對于羊毛工坊來說可能有點多，但是比起羊毛工坊帶來的利益來看，陸執安是願意多支出那麽一點的。

大不了就因為人太多、分到每個人手上的工作量小稍微減點工錢嘛，還是能夠起到作用的。

更何況……

陸執安想着以宿康成那跟滾雪球一樣的羊毛收購量。

這八百人還真不一定夠用。

得了孟梓華的提醒，陸遠平糾結了快一天的事情就這麽得到了初步的解決，先前因為煩悶而不太好的胃口頓時就打開了。

今日桌上有他最愛吃的糖醋排骨，陸執安就着湯汁連着吃了兩大碗米飯，直把陸風致驚得目瞪口呆。

她哥……什麽時候變成飯桶了？

雇傭落選女孩到羊毛工坊做工這件事，在陸遠平以及葫蘆娃們那裏很輕松就得到了認可。

陸遠平是不在意他的這一點小意見，反而因為他懂得體恤百姓而心情愉快，唯一的不足就是擔心他會太過心軟，這種優良的品質，實際上并不适合皇帝這個職業。

而葫蘆娃們，他們現在能搭上羊毛貿易這班車都是托了陛下和太子的福，人家父子倆都沒有意見，他們攔着幹什麽？沒的惹了大佬們不高興，再對他們有了成見。

以後不樂意帶他們繼續賺錢是小事，若是因為幾百個工人的事影響了他們的前程，那才是得不償失。

再說了，太子仁善，對于大恒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