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喜臨門
第66章 三喜臨門
陸執安還不知道他爹已經又在他的日程規劃表上添了新的東西,下朝之後沒多久,他就回東宮上課去了。
中午剛下課,侍墨來報,說是去草原上的商隊回來了。
陸執安眼睛一亮。
羊毛貿易是陸執安第一次主動在陸遠平面前暴露出自己的不同尋常,而且它關乎着兩個國家之間的未來,陸執安自從商隊離京之後就一直惦記着這件事。
這是他們第一次去草原上執行任務,所以陸執安多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特意交代了侍墨如果有了消息記得立刻來告訴他。
所以,這邊陸執安他們剛剛下課,其他人都還沒走完呢,消息就已經遞到了陸執安的眼前。
教兵法的是孟信昭,陸執安的親外公,也是陸遠平的心腹,此前商讨羊毛貿易的時候他也在場,還得了陛下分潤的半成份子。
聽到這消息,孟信昭也不打算走了,跟着陸執安就往禦書房去。
像是這樣的大事,他們這些參與了的人肯定是要第一時間去了解具體情況的。
而且陛下也很有可能會派人來叫他們過去,不如這會兒直接去,還能更快一點。
果然,兩人在路上就碰到了前來找人的馮允。
馮允是禦前新提上來的掌事太監,陸遠平和何書相處的還不錯,但是禦前事務多,何書一個人很難照顧得來,正巧這個時候馮允冒頭了,就擔了個小管事的名頭。
迎面遇上要找的人,馮允面帶喜色。
“參見太子殿下!見過鎮國公!陛下正在禦書房等着二位呢。”
陸執安點了點頭,也不需要他帶,快步向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去草原的商隊是出了正月以後就離開了京城,取最近的路向着草原而去。
但按說這個時間應當還不是商隊該回京的時候才是。
草原山高路遠的,光是以車隊的速度,走上一個來回也要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這才不到兩個月,怎麽就已經有人回來了?不會是北邊出什麽事了吧?
陸執安他們到禦書房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了好幾個人在,他看了一圈,發現參股了的葫蘆娃們都在了。
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比較輕松,包括他爹,看起來應該是沒有出什麽棘手的事情。
陸執安之前有些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果然,商隊的人确實回來了,但只回來了一個,是來給他們送消息的。
原來,商隊剛剛進草原境內,每走多遠就遇到了一個小部落,當得知他們是來收羊毛、并且亮出價位的時候,整個部落裏的人都震驚了。
羊本來就是要在冬季結束和到來前各換一次毛的,前者是為了散熱,後者是為了保溫。
再加上羊身上的味道太重了,所以牧民們對于羊毛都不稀罕,甚至是會有些讨厭的那種,之前就說過,只有那種最為貧苦的牧民人家才會用羊毛來保暖,這在草原上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所以當有人願意花錢買羊毛的時候,部落裏的人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哪來的大傻子?!
商隊的領頭卻是半點不生氣,依舊笑眯眯地,跟他們解釋了一下自己買羊毛回去做什麽。
大恒北境與草原接壤,氣溫上相差不大,冬天也是十分寒冷。
來草原的這一路上,他就一直在想用什麽理由來買羊毛,才不會被這些人發現端倪,直到到了邊境附近,他才在無意間想到了如今的解釋理由。
“在下宿康成,是一個小商人,大家夥也都知道,咱們腳下這地界兒天冷冬天難捱,這不是想着買點羊毛回去禦寒用,雖然味兒大了點,但哪有命重要不是?”
蘇康城陪着笑,活像是一個生活在最底層的小商人。
“也是。”部落裏有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宿康成,認可了他這個說法。
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這句話說的太對了。
羊毛本就不是多值錢的東西,草原上也沒有人要,既然宿康成想收,賣給他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看他也不是做什麽大生意的模樣,估計也拿不出多少的錢,牧民們商量了一個大致的價格出來,問他願不願意收。
這個價格可是比他先前所預備好的價位還要低上一文錢!
宿康成又不是真的是什麽小商人,他是皇後陪嫁商隊的管事,以前做的也都是大生意,見過不少的世面,這也就是主子做主把他給了小主子,小主子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不然宿康成還真不一定能參與到這樣的大事中。
別看價格好像只是低了一文錢,對方既然給了這個價位,就說明他們認為這個價格他們是賺的,而且賺得不少,所以才會主動給。
首先,這意味着還有壓價的空間。
其次,他們未來要做的可是大宗生意,每斤羊毛的價格低一文,以後省下來的銀子都是嘩嘩的。
其他部落的人倒是也可以擡價,但是別人的價格都這麽低,憑什麽去收你這貴的呢?
這就相當于是直接把價位給固定在了當前的這個水準上。
等到羊毛衫的原料是羊毛這件事傳回草原上,他們也不是不能漲價,但那個時候大恒已經掌控了羊毛采購這個行業,又是唯一一方會做羊毛衫的,羊毛對于其他的國家來說就是廢物一堆。
到時候,他們為了賣羊毛和羊肉而擴大的養殖規模,就會成為絕大多數牧民的索命符。
作為經年的商人,宿康成自然是知道有許多人都是看不太起他的,即便是他曾經頂的是皇後娘娘名下商隊管事的名頭也一樣。
像是這種國家大事以前絕不可能和他有關系,但是如今眼看着戎庭的人就要被他這個小商人給撬動,哪怕他只是撬棍中最渺小卑微的一環,也依舊心潮澎湃。
宿康成到底是經驗十足了,所以即便是心中想法萬千,這個時候也沒有露出分毫,而是有些為難地和對方商量。
表示,他覺得這個價格可能還是貴了些。
畢竟你們也知道,咱們這是賣給那些用不起好皮子的人的,他們能有幾個錢來買這東西,宿康成他們也就是想要賺趟跑腿的辛苦錢,這成本價要是太高的話,實在是受不住啊。
最終,宿康成成功用薄利多銷的理論說服了他們。
成功将價格再度壓低了兩文,并且他只收割好的羊毛,不負責割。
事實上,後面這個附加條件反而讓牧民們更在意。
羊可是他們除了馬以外最重要的食物和經濟來源,真要是讓其他人來給羊割毛,他們還要擔心別人笨手笨腳的傷了自家的羊呢!
談妥之後,宿康成看着牧民們開始割羊毛,還一直在旁邊圍着轉,時不時叨咕兩句“還是虧了”“沒得賺啊”之類的話。
他越是這麽說,附近的牧民就越是高興,覺得自己賺了。
可不就是賺了嗎?
以前扔了都嫌礙眼的東西現在竟然可以換錢了,本就是純賺啊!
于是,這一場交易十分順當的就達成了。
這個交易過程實在是太舒心,所以有從附近部落嫁進來的小媳婦兒還非常朗利地找上了宿康成,問他還要收多少的羊毛,他們原來的部落裏也養着不少的羊嘞!
這宿康成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反之前像是被割了肉一樣的心痛反應,非常大氣地一揮手。
“有多少我就要多少!實在不行我就找我那些老哥哥們借點錢來,咱們談的這個價格我利潤實在是太少了,只能靠薄利多銷來賺一點甜頭了。”
“不過可先說好啊,價格就是這個價了,再漲半文錢我都要虧死了。”
“得嘞!你且等着好消息吧!我這就回去,最晚下午給你回信兒!”
那女子也不拖泥帶水,得了準信之後跟自家男人說了聲,然後就牽了匹馬,揚起馬鞭朝自己家在的部落去了。
就這麽,一個部落傳出去的消息散到了七八個小部落,七八個小部落的消息又各自傳了七八個小部落。
姻親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反正直到這個被派回來報信的人離開草原之前,宿康成他們已經在接收第十五個部落的羊毛了,按照那樣的速度發展下來,只怕是現在怎麽也有七八十個小部落的羊毛進了宿康成的手。
聽完報信人的話,禦書房中的君臣幾個面面相觑。
這事情發展的也太順利了吧?!
可以說這件事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收羊毛,只要羊毛收到手了,無論如何都會有銷路。
退一萬步講,戎庭的人格外機智,賣完羊毛就發現事情不對勁,然後拒絕繼續交易。
那麽以極低價格采購了羊毛的他們也不會虧,天底下的有錢人多了去了,總有一些怕冷的,還能少了那一點銷量?
既然商隊沒有出什麽問題,那麽這件事就可以穩妥地辦下去了。
“宿康成那邊怎麽說?有沒有額外交代什麽事情?”
他裝的可只是一個小商人,這羊毛買的越來越多,太容易讓人看出不對勁了,肯定還需要後續打個補丁來圓謊,應該會有些交代才是。
“是!宿先生有封信,已經交給陛下了。”
陸遠平這才想起來剛才那封信上的內容。
這就聯系起來了。
怪不得那信上說是需要他們這邊找個能演戲的人來,八成啊,就是來接應的。
又因為這件事需要嚴格保密,所以宿康成這才沒有擅作主張,而是讓人回來報信。
“行,你先下去歇一晚,明日會有人來找你。”
這事宜早不宜遲,必須要趕快辦好才行。
送走了來報信的人,陸遠平嘴角輕揚。
北境這些年來一直不安定,戎庭更是心頭大患,如今針對戎庭的這個計謀有了一個順利的開頭,怎麽會不讓他心情愉快?
他也知道這件事想要有所成效還要等上幾年,但即便是最終的謀劃失敗了,他們也不虧不是?
羊毛貿易可不僅僅只有收羊毛這個環節,做出來的羊毛制品也是極重要的。
這麽長的時間過去,宮中的織匠們已經找到了如何利用羊毛進行紡織,前段時間天還冷的時候就送上來過一件護腰,陸遠平換上之後在點了碳爐的禦書房裏差點熱出了一身汗。
再往後一點,織匠們還送來了一套羊毛夾衣。
之所以是夾衣而不是裏衣,是因為羊毛制品略厚,并且比起布料來還有些紮手,考慮到舒适度,織匠們才把羊毛制成了夾衣,外面又裹了柔軟舒适的面料,這才遞上來。
這下好了,當時連春分都沒到呢,皇帝就開始穿着單薄的春衣到處溜達,可是把太醫院的人以及文武百官給唬了一跳。
太醫院院首都差點沖到禦前給陸遠平上一節養生課了,再一看陸遠平的脈象。
咦?
“打南邊進上來的暖衣,輕薄,做成夾衣往身上一穿暖和極了。秦太醫放心,朕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陸遠平拉起自己的衣袖,給秦太醫看了一眼新上身沒多久的羊毛夾衣。
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但是依照陸遠平的脈象、面相以及他的穿着來看,這個叫暖衣的東西看上去似乎确實挺禦寒?
秦太醫将信将疑地退下了。
皇上說自己沒瘋,脈象沒有問題,他也不可能就這麽跟他擡死杠——不要命了嗎?
不過秦太醫還是做好了萬一陛下因為自己作妖而風寒的心理準備,随時為沖去中正殿開藥救人做準備。
然後就這麽一天,兩天,三天……的過去了,陸遠平始終都好好的。
那暖衣真的有那麽厲害?
秦太醫心中納悶。
皇帝如何了,不僅是太醫院在關注,百官們也十分關切,所以在陸遠平的默許下,沒過多久暖衣的消息就開始傳揚開來。
能讓陛下在倒春寒的天氣還穿的那麽單薄的衣服,一聽就是個好東西。
只可惜他們雖然聽聞了暖衣的存在,卻沒有找到有什麽地方在賣暖衣,更不知道那暖衣是怎麽做的,有那想要鑽營的急得抓耳撓腮,卻始終不得其法。
有陸遠平的親自認證在,這暖衣的效果如今在上層社會已經開始揚名,哪怕只是在大恒,羊毛制品也不會愁賣的。
陸執安那小子還讓織匠們做了實驗,反複搓洗,試着摸索出來它的保暖效果會因為洗滌逐漸降低,若是洗個十次八次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若是儉省一些的人家,羊毛外面套上厚實的布料,每次都只是拆洗布料,再定期清理內芯,少說也能用上好些年。
花錢大手大腳的人家就更不用說了。
這樣好的衣物,若不是想着要搞羊毛貿易用,他是想要以比較實惠的價格推廣給百姓們的。
大恒每年冬日裏要凍死多少人,又有多少老人因為受不住寒冷因病離世,這可都是損失啊。
但是比起北境的安定,比起邊疆的穩定,比起掰倒戎庭,他只能選擇優先羊毛貿易。
這也是作為上位者的殘忍之處了。
明知道自己的這個子稍微往旁邊落一落,就能救下無數的人,但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只能放棄他們,轉而顧全大局。
好在陸執安去年秋天的時候已經把火炕給做了出來,他聽說開春之後,京城中有不少人家都開始往各地去,其中去做火炕的人不在少數。
陸遠平算了算,火炕的成本和羊毛衫的成本差不了太多。
但是羊毛衫只能穿在一個人的身上,火炕卻可以暖一屋子的人。
對于現在的大恒百姓們來說,還是火炕更為實用一些。
希望有了報紙和京城百姓們的傳揚,火炕之名可以早日傳遍大恒,這樣一來,冬日裏的慘相也能緩解一二。
商隊派回來的人很快就離開了,和來的時候一樣,連夜策馬狂奔,不過這回他身邊多了兩個人,和他一起趕回草原。
有了草原上一切順利的消息打底,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陸遠平連續收到了好幾條好消息。
首先是陸執安那寫了好幾個月的數理化生教材可算是到了收尾的階段了。
倒不是他把教材搬來了大恒,而是他還有記憶的那些知識已經基本都記了下來,然後整理了一番。
實在是年代久遠,他記不全了。
但是有這些理論基礎,就已經足夠大恒的學子們少走許多年的彎路。
甚至于在他們往更深層次研究時,陸執安還可以根據自己前世所聽來的消息,給一些方向上的反饋。
這反饋未必準确,但總是能給人帶來一些啓發的。
不過很可惜的一點是,雖然教材已經整理完畢,但是因為整體進度的原因,所以無論是陸遠平還是陸執安都知道,現在還沒有到可以用這些玩意兒的時候。
陸執安之前那麽急着整理資料,主要還是擔心随着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他能記得的東西會越來越少,不如趁着這會兒記得清楚一些先寫下來。
對了,還有一些他也不太确定的東西,也可以慢慢驗證自己的記憶有沒有出錯。
陸遠平曾經想過要學習這些知識,但是當他看了一堆彎彎繞繞的符號,以及那些複雜的公式之後,還是不得不承認陸執安說的對。
數學永遠不會騙人,因為不會就是不會,騙人也不會。
三門課裏面陸遠平也就能看懂一點生物知識,并且對化學實驗的視覺效果非常感興趣,其他的基本上就是兩眼一抹黑的地步。
學習一門從未接觸過的科目實在是太難了,尤其是陸遠平平日裏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要放在處理朝政上,研究了沒多久就悻悻放棄。
沒事,他們家裏有一個人懂就足夠了!
第一件喜事帶來的快樂因為時局原因被暫時封存,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第二件事帶給他們的好心情。
軍器監那邊,找到了用煤煉鐵的最佳配比!
是的,雖然軍器監用煤做武器的事情已經進展了幾個月的時間,但實際上他們一直都是在摸着石頭過河。
他們只知道陛下非常确定用煤煉鐵會更好這個結果,但是陛下并沒有說要如何去做。
所以先前煉出來的那些鐵雖然比以往确實要好一些,但是大家都不承認那就是陛下所要的目标成果。
再加上将作監那邊最近老是出透風,軍器監的人也憋着一口氣,想要把事情做到最好,順便給自己的政績評定加點分。
于是,就這麽邊做邊試的,他們終于在四月份到來之前摸索出了最佳配方。
反複進行微調沒有發現能比這個方子更厲害的法子之後,眼看着監察院的人已經開始監察百官,他們也坐不住了,将方子交了上來。
連着兩件喜事發生,陸遠平最近連上朝的時候都面帶微笑,弄得百官們還以為是皇室又有什麽喜訊了。
直到孟信昭都被人拱出來,試探着問起了皇後娘娘最近如何,是不是又有喜了,陸遠平才收斂了幾分。
然後緊接着,第三件喜事到了。
“你說什麽?!梅太師來信了?!”
陸遠平一直都很少失态,今日卻在幾個心腹面前失了帝王威儀。
“快!快呈上來!”
一封被火漆封着的信遞進了禦書房,何書親自檢驗過之後又遞到了陸遠平的手上。
陸遠平直接把其他人都抛在了腦後,認真讀起了信。
越讀,他臉上的笑就越濃郁。
而在底下等着的心腹們,一個個面面相觑。
梅太師是誰,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都知道。
當初陸遠平還是太子的時候,這位梅太師就是陸遠平的老師,和如今的藺晖文是同一個位置。
不過随着陸遠平登基,這位梅太師如今也可以尊稱一聲帝師了。
當年陸遠平自廢,是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也是厭倦了爾虞我詐的皇室生活,他自認對得起妻兒,唯獨對不起他的幾位老師。
當年受他的影響,陸遠平的三師三少都礙了先帝的眼,先後被貶到偏遠的地方為官,這一去就是十年。
陸遠平當時正處于風口浪尖上,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命暗衛守護他們,盡可能地保全他們。
好在當初他出閣還沒有多久,身邊還沒有來得及聚起什麽太子黨羽,不然的話他未必就有掀攤子一跑了之的勇氣。
陸遠平在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回自己的幾位老師,畢竟他們的年紀也都不小了,不應當再受那份折騰。
其他人還好,唯獨作為太師的梅永言,直言自己還不想回京。
陸遠平到底是心中有愧,思來想去也就只能随他了。
好在梅永言如今是成都府尹,成都也是個好地方,用來養身還算不錯,陸遠平拗不過他就只能順着。
這會兒梅永言自己說願意回來了,陸遠平哪能不興奮?
看信的工夫他都已經想好等老師回來後要把哪處宅子賜給他當府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