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根藤上七個娃
第38章 一根藤上七個娃
如何進行監察,這件事其實在陸執安的前世也是有方案的。
公檢法,這是前世縣及以上行政區劃中都會設立的三個機關。
其中,檢察院行使的就是監督權。
雖然在職能上并非完全的監察官員,但确實是由他們來進行這方面的工作。
檢察院的整體體系獨立于其他機構,可以說是其他機構頭上的一柄劍,無論是官員還是團體,都會受到他們的監督。
并且他們擁有相對獨立的晉升體系,也較能保證行事的公平性。
雖然私心和利益的糾葛永遠無法徹底避免,但只要能盡量降低這兩種情況的影響,就足以令如今的大恒情況得到極大的改善。
陸遠平好奇地追問:“所以檢察院都設立了什麽組織?”
陸執安兩手一攤:“這我哪裏知道,我又不是從政的。”
擺爛的語氣讓陸遠平有了手癢的感覺。
這是他的好大兒,等會兒還要去和媳婦兒閨女吃飯,如果這會兒揍了他等下肯定被告狀。
陸遠平在心裏反複重複了幾遍這句話,這才打消了自己想要揍兒子的沖動。
監察機構的事情只怕是靠不住這個兒子了,他只能自己來想應該怎麽做。
不,不對。
他又不是孤家寡人,為什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的身上?那麽多的手下是用來幹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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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平開始在心裏扒拉比較可靠的重臣,決定把他們也拉進拟定制度的團隊裏。
吏部尚書馮正清是他登基後新安排上來的,為官清廉,公正秉直,可以信任。
戶部尚書藺晖文在先帝時期就已經任尚書,是實幹派,政績不菲,也可以信任。
刑部尚書桓明德,資歷上要比前兩人差一些,但是他接手刑部以來,無名公案數量驟降,可見也是有在認真幹活的。
……
陸遠平在自己的人才庫裏扒了又扒,收拾出了七個人選,然後手一揮,讓何書派人宣他們半個時辰後入宮。
顯然,他是已經徹底放棄了今天享受一下天倫之樂的可能性了。
半個時辰的時間,若只是去鳳儀宮吃頓飯,是足夠了的。
左右今天已經早歇不成了,陸遠平索性丢了手裏的折子,準備吃完飯回來後再處理,沒好氣地在陸執安後腦勺上糊了一巴掌。
“走吧,吃完飯又該幹活了。”
多好的兒子啊,生怕他爹休息的時間太多,上趕着來給他獻策。
晚膳後,陸執安回了東宮,他今天的課業還分毫未動呢。
陸遠平則是又一個人去了禦書房,召見大臣們。
雖說最近有許多的政策都是陸執安在給陸遠平提意見,但是無論是他還是陸執安,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對外解釋這些建議是誰提出的事情。
陸執安是知道自己年紀小,如果說這些建議是他提的,說服力沒有他爹那麽強。
畢竟他回宮也才四個月,此前即便是由陸遠平手把手教育,也只是普通的蒙童,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有這樣的想法可再正常不過了。
陸遠平則是擔心衆臣會因為陸執安提出這些……嗯,十分積極向上的策略,從而對他心生芥蒂。
別說大家都會交口稱贊這種虛僞話,這些人嘴上說得再好,在心裏肯定會對提出這個方案的人有意見。
他已經是皇帝,這些人有意見也沒有報複的餘地,除非他們敢派人刺殺毒殺,可是不要命了嗎?皇帝的安保是如今全國上下最強的,要是什麽樣的刺客和計謀,才能要了他的命?
他可不是陸執安那樣在無憂無慮環境中長大的人,當年先太後早逝,他一人在宮中生活了近十年,無數人盯着他太子的位置,什麽陰暗招數他沒有見過。
他是歷練出來了的,但是陸執安沒有,即便是有孟梓華和他的雙重保護,陸遠平也不敢拿兒子的命賭。
至于說搶功?
陸執安如今拿出來的這些東西于國于民皆有利,但就如他所表現的那樣,他手上的好東西可多了去了,只是在那個夢中世界這些東西太過尋常,所以總是事情到了跟前他才想起來什麽東西。
陸執安可一點都不怕他爹搶功,甚至還樂得如此。
畢竟要做的事情可多了,他還沒有做好夙興夜寐的準備,身上的擔子能有人分擔就多分一些,他年紀還小呢,擔子壓太重容易長不高。
藺晖文等人原本已經下了衙,都各自在家中休息了,又突然被皇帝召回宮中,幾人的心中都不由得有些忐忑。
畢竟皇帝入夜急召可大多不是什麽好事,有什麽事都白天解決了,很少拖到下衙之後。
并且宮城中每晚都是要下鑰的,無論是百官還是宮人進出都有時間限制,所以如非必要,皇帝不會在傍晚以後再召人入宮,這也是為了皇宮中的安全考慮。
所以如今一被宣召,幾個人都以為朝中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只是不知道是邊境有戰報了,還是哪裏遭災了。
陸遠平:不,是你們要遭災了。
火急火燎趕來的七個人在聽了皇帝讓他們做的事情之後,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氣。
他們都是有真才實幹的人,所以才能得到陸遠平的重視,這套考核策略對他們來說應當是影響最小的。
畢竟只要他們保持着如今的工作态度和立場,就是想把他們從如今的位置上擠下去都難。
他們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透看起來的毫無危機背後會有多少人對他們虎視眈眈。
但,若是因為自己的位置被觊觎就不敢接了這份工作,他們也就不可能成為陸遠平看重的大臣們了。
考核又怎樣?他們能一路做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可不是走關系,本就是政績卓越才能夠升任,他們從來不懼怕比政績。
幾人都可以說是陸遠平的近臣了,自然也清楚他最近在煩惱些什麽,這套方案對于選拔真正實際可用的人才來說絕對是一個極佳的招數,同時還能改善官場中的環境。
而這樣的制度,将會在他們幾人的手中進行起草。
想到這裏,藺晖文等人就有些興奮。
這樣利國利民的制度,很可能會流傳下去,載入史冊,到時候歷史上必定會提上一句是誰主導誰拟定,四舍五入就是他們一并留名青史了。
時下的官員們入仕的目标大致也就三種——名、利、權,如今揚名的機會就在眼前,傻子才會放過。
入夜後還被召入宮的忐忑不安早已經消散殆盡,根本不需要陸遠平去給他們打雞血,幾個人就已經自覺地給自己加了狂暴buff,恨不得一夜之間就将這個制度的大框架給拟好。
急切歸急切,陸遠平并沒有真的讓這些大臣們熬夜給他搞制度大綱,而是把事情給他們做了一個簡單的分工,讓他們先仔細思考一下應該如何做,就把幾人放去休息了。
這會兒宮門已經下鑰,想要回家已經不可能了,就算是回去了也睡不了多久就又要起來上朝,陸遠平讓何書給他們準備了臨時的房間将就一晚,補充一下體力。
陸執安先前說的猝死幾率終究還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痕跡,所以像是這種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間完成的任務他也不會使勁催,免得真的把哪個大臣給催沒了,那他得哭死。
至于這幾個人會不會老老實實地休息?
哦,他會讓何書在亥初直接收了他們的燈,不休息也得休息了。
第二日的早朝,百官們都感覺今天的早朝節奏似乎是有些快了,甚至有種皇上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早朝的感覺。
再看昨夜被皇上召入宮的七個人,周身的氣場似乎也在隐約透露着同樣的情緒。
真是奇了怪了。
看着遠去了的皇帝和匆忙離開的藺晖文等人,文武百官們的頭上從未如此整齊地冒出過問號。
他們到底在密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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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發生了什麽陸執安暫時還不知曉,但是今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個極好的消息——改進造紙術的事情,總算是有些許眉目了!
改進造紙術是陸執安最先開始着手做的研究,只是因為如今的造紙術其實已經比較成熟,只是在處理原材料這一步上比較依賴時間,所以效率上并不算高。
這樣的造紙術改進起來自然也就困難了許多,陸執安也只能從減少等待時間上來做文章。
只是前世的造紙術使用了一些化學材料來加速材料的變化,再輔以先進的工具,這些大恒如今都沒有,只能靠他們摸索。
好在陸執安對于這個時代的匠人們的信任并沒有白費,在陸執安只提供了有限的信息和方向之後,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匠人們總算是找到了初步可行的方案。
陸執安看着和如今常用紙張別無二致的新紙,微微點頭。
其實只要能夠提升紙張的産量,降低成本,哪怕是質量上要比現有紙張稍微差一些,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匠人們竟然會做得這麽好。
看着眼前忐忑的三個人,陸執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
“你們做得很不錯,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只要不過分,都可以滿足你們。”
像是這樣可以做研究的人才,在如今的大恒并不多,畢竟匠人的地位并不算高,所以家有薄産的都讀書去了,想要依靠科舉來實現階級躍遷。、
但是陸執安知道,這樣的人才只要給他們充分的施展空間,完全可以對整個社會産生極大的影響。
眼前的改進版造紙術可以降低紙的成本,從而實現知識的更廣泛傳播,知識傳播出去之後,人才的數量也會得到一個提高,大恒就不會缺人用,至少大方向是不缺的。
同時,再加上KPI的變種,從底層開始,所有的官員們壓力都會變大,工作自然也就更加刻苦認真。
而且,即便是研究性的人才,他們也是需要教育體系的,如今的匠人們都是師徒制,甚至是家族傳承制,教學全靠言傳身教,技藝随時有失傳的風險。
但如果能有比較完善的技術教學體系,一些罕見技藝可以得到傳承以外,讓匠人們看到自己同樣能擁有上升渠道,無論是研發新工具還是傳承技藝,都會更有動力。
陸執安這裏可還是有許多前世的技術常識呢,雖然他是文科生,但理科裏最基礎的課程他也是學過幾年的,基礎的理念還是有的,這些東西如果不識字可學不來多少。
紙張,作為文字的載體,它的制作技術的進步所影響的領域絕不只是在書籍方面。
并且,陸執安最開始想要改進造紙術是為了什麽?
為了掌控話語權。
他可還沒有忘記呢,當初因為他的課程表問題,如今東宮的課程可是一直都對外保密的。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東宮封鎖地再怎麽嚴密,哪怕一絲消息都不露,儒家那邊也肯定會發現端倪。
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麽不能對人言?
只需要這一句話,他們就沒有辦法将這些事情死死的瞞下去。
所以陸執安一直想着讓皇室掌控更多的話語權。
這個話語權并不是指在朝堂之上,而是在天下之間。
天下終究是由萬民組成,儒生對于官員體系固然重要,但也沒有天下人重要。
只要陸執安在百姓之中占據有利輿論,儒家就是再怎麽看他輕視儒家的行為不順眼,也只能捏着鼻子應了。
這就是輿論倒逼。
他們不是最擅長用輿論來逼迫別人嗎?這次就讓他們自己體驗一下被千夫所指的味道。
“你們三人今日可以休息一天,明天我會派人來學習新的造紙術如何處理,之後如果你們願意繼續做研究,可以留在東宮之中,再有什麽研究成功,一樣有獎勵。”
陸執安丢下這句話,轉身匆忙離開。
他要去和陸遠平報喜。
陸遠平下朝之後就帶着七個葫蘆娃【bushi】往禦書房去,正巧和匆匆趕來的陸執安撞了個正着。
看到藺晖文看向他的奇怪眼神,陸執安臉上的喜色一滞。
壞了,忘了這會兒是該在上課了。
現下是晨起第一節課的時間,雖然是末尾,但他确實該在課堂上。
只是他學得快,所以趙家梁對他也比較縱容一些,只要他完成了自己的學習任務就不攔着他忙其他的事情。
尤其是在知道東宮之中同時在研究好幾項有利于民生或者朝政的事物之後,原本就是工部出身的趙家梁就更不會去攔着他了。
再加上今日第二節課的鎮國公孟信昭因為同在七個葫蘆娃行列中,已經提前派人來說今日兵法課改為自習,陸執安就格外嚣張一些,學完了時政課正好接到造紙術改進成功的消息,先是跑去現場實勘,這又跑到禦書房來報喜。
然後和他的“正副班主任”太師太傅撞了個正着。
但他都已經一頭撞上來了,這個時候再裝作自己沒有來過根本來不及,所以陸執安在尴尬了一瞬之後,十分乖巧地朝着兩人行禮。
“見過藺師,孟師。”
他這一禮把葫蘆娃們吓了一跳,連忙躲開,生怕自己不小心沾了邊。
就連藺晖文和孟信昭也只敢側身受半禮。
這個碰面尴尬的不只是陸執安,還有陸遠平。
臭小子幹壞事被老師撞上了,同行的還有同學家長,陸遠平看着陸執安的眼神都有些蠢蠢欲動,如果他說不出什麽合适的緣由的話,等晚膳的時候就可以準備挨揍了。
陸執安雖然也覺得尴尬,但一想到自己來的目的,臉上就重新帶起了笑。
“爹!出成果了!”
出成果了。
陸遠平是知道東宮都在幹什麽的,也大致了解陸執安搞這些東西的目的,所以他一說出結果,陸遠平就明白了為什麽陸執安會這麽興沖沖地到禦書房來。
“走,進去說!”陸遠平的臉上也帶了喜色,正準備往裏走,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向葫蘆娃們,“你們也跟着一起來。”
葫蘆娃們揣着好奇的心,乖乖地跟進了禦書房。
“是哪一項出了成果?”進了禦書房之後,陸遠平揮退了何書以外的內侍,這才開口問陸執安。
葫蘆娃們心中一跳:聽這語氣好像還不止一項?
“是造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