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結局（上）
結局（上）
12月31日，2號餘若魚一連接到了妹妹餘兮兮打來的三通電話，第三次才做了個深呼吸接起。
2號餘兮兮在電話裏沒說什麽事情，就是希望今天和她見上一面。
針對餘兮兮電話裏提到的今日見面，1號餘若魚和3號餘若魚都有不同的看法。
作為強烈的逃避型人格，1號餘若魚給她的建議是：“既然都決定離開了，幹脆就斷個幹淨好了——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不會去跟她見面的。”
餘若魚胸口漫長起伏了一下，轉頭看另一個3號餘若魚：“你覺得呢？”
“如果是我，我就回去看看她又作什麽妖。”3號餘若魚是個較為強硬的性子，抱着手坐在沙發上分析，“何況那個穿越者不是已經留下了殺手锏嘛，直接丢過去坐等看那邊的結局好了，有什麽可糾結的。”
她們都在那個隐秘而神奇的維度裏看見過，2號餘兮兮為了搶她姐姐的東西挺不擇手段的。
是真的沒有一丁點後悔與內疚的意思。
即便在餘兮兮最困難的時候，那個穿越者頂着她姐姐的名號幫她成功進入唐家，餘兮兮仍舊沒有感謝的意思。
所以，她們都對這個叛逆版本的餘兮兮沒有多少好感。
餘若魚結合另外兩位的看法糾結了片刻，還是決定：“那就去見個面吧，也算是正式跟過去做個告別。”
“那我開車送你過去。”3號餘若魚說着就走去玄關拿起蘭博基尼的鑰匙。
作為有着豪門世家背景的女孩，她是最快上手這輛超跑的。
1號餘若魚拎起挎包，略顯抱歉地看着兩個人：“……我還要去工作室，今天可能陪不了你們了。”
“不用，有我在呢，絕對不會讓那個餘兮兮欺負到她的。”3號餘若魚立即打保票道，“你有事就快去忙吧。”
1號餘若魚笑了笑，急急忙忙背起挎包拿起資料，道了一句“有什麽事就在群裏聯系”就率先離開了別墅。
一個小時左右，蘭博基尼到達B城指定的約定地點。
見餘若魚略顯猶豫，3號餘若魚歪頭問：“要不我替你去？反正咱們都是同一張臉，你妹妹也應該也認不出來。”
餘若魚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下：“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盡量處理好的。”
3號餘若魚還是不放心：“手機保持通話，情況不會我就過去幫你。”
餘若魚笑着點點頭，撥通了電話放進包裏，下車。
到達咖啡店門口，她在心底給自己打了一番氣，才推開大門。
妹妹餘兮兮已經到了，面無表情地向她招了下手。
餘若魚蹙眉和餘兮兮對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撕破了僞裝的餘兮兮變得好陌生，哪怕她臉上挂起濃濃笑容都會覺得別扭。
餘若魚落座在餘兮兮的對面，下意識垂了垂眸，避開對方直白具有攻擊性的眼神。
這時服務員過來點單，餘若魚擡手擺了擺：“……不用了謝謝，我跟她說兩句話就走。”
服務員微笑着颔首，目光若有所思來回在這對姐妹臉上巡視了一下才轉身離開。
餘若魚已經對這樣的眼神免疫了，因為和餘兮兮長相相同這件事，她不止一次被拎出來比較。
餘兮兮活潑又開朗，而她，內向又陰郁。
一張臉都能讀出兩種味道。
餘若魚這邊還在亂七八糟的想着，餘兮兮那邊就将一個喜慶的紅色邀請函推了過來。
“既然姐姐沒打算跟我多呆，正好，我也就直說了。”餘兮兮臉上挂着毫無溫度的笑意，只是一種本能的肌肉牽動，“我知道你那邊收到了唐延均的邀請函，但你是我的姐姐，沒理由成為他那邊的客人。”
——就這麽怕她和唐延均産生一點點聯系？
餘若魚聞言的第一反應就是餘兮兮未免太将唐延均當個寶兒了。
她看了看擺在眼前的訂婚邀請函，回想那天曾經看見那位穿越者直接将唐延均送來的邀請函扔進了垃圾桶，應該就是在告訴她不用去的意思。
所以餘若魚徑直擡手将邀請函推了回去。
就在這時，坐在對面的餘兮兮突然厲聲質問：“你笑什麽？！”
嗯？她笑了？
餘若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像真的翹起來了一點弧度。
她剛剛只是在想唐延均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幹嘛要搶……就大概傳遞出了一絲譏諷的意思？
餘若魚趕緊斂了斂嘴角：“我只是想說你的婚禮我不會去的，這個笑沒有別的意思。”
有點天然呆的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越描越黑，只是搞不懂坐在對面的餘兮兮為什麽更生氣了。
“你幹嘛這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餘兮兮突然有點神經質的情緒爆發，瞪着猩紅的眼睛，“你以為唐延均對你有興趣你就贏了嗎？！”
餘若魚忙擺了擺手，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唐延均有興趣的并不是她，特困擾道：“被他盯上又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情。”
電話那端聽了個一清二楚的3號餘若魚忍不住笑：你這還不如不解釋。
2號餘兮兮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男人被她輕飄飄的這麽一貶低，不爆炸才怪。
果不其然，餘兮兮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倏然坐直身體：“你是在跟我炫耀嗎！雖然唐延均跟我訂婚了，但是他想要的人是你？！”
餘若魚特誠實地皺眉：“真不是，被他盯上倒黴死了，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陽痿男而已。”
剛說完這話，餘若魚就在心裏小小的震驚了一下。
或許是那位穿越者的心願真的實現了，被期待的她竟然如此自由坦率地表達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雖然有點毒舌吧。
坐在對面的餘兮兮似乎也被這句‘陽痿男’震驚，倒吸一口涼氣，咬着牙壓低聲音道：“唐延均他不是陽痿，他只是——你不是都拿了封口費，亂說什麽！”
餘若魚馬上說了聲抱歉。
但一點沒能緩解餘兮兮的怒意。
餘若魚緊張地看了眼時間，都快超過五分鐘了，便就一股腦兒将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聯系了，這次算是正式的告別——過去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想追究，因為也有我的原因在裏面，我對你太心軟了。”
“也太拿你，拿他們太當回事了，以至于我作繭自縛落到了曾經那般困境。”
“現在我想明白了。”她用着穿越者曾經說的那番話，“敢于冒險的人是不會在出生點打轉的，寬闊的道路在前方——所以，我要往前走了。”
餘若魚面無懼色地盯着餘兮兮，在餘兮兮愣神的時候，從包裏拿出那個信封：“本來不想用到的，但是為了避免你們再打擾我的生活，還是交給你吧。”
餘兮兮像還沒搞懂現在什麽狀況似的，愣愣地看向桌上多出來的信封。
餘若魚說完準備離開，提包站起身：“餘兮兮，我知道你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但我還是想跟你說——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餘兮兮沒由來的打了個抖，緩緩将目光上移。
走了兩步，餘若魚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又轉過頭：“祝你和唐延均恩愛到老，永不分開。”
說完，餘若魚便身姿挺拔地走出咖啡館，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再給背後。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餘兮兮喊了她一聲姐姐，又好像沒有。
但這都不重要，餘若魚已經決定大踏步地往前走，就沒有再回頭的必要。
……
坐在車裏的3號餘若魚聽到了最後，不吝誇贊地表揚道：“幹得不錯，很有氣勢。”
電話那端一陣嘈雜窸窣過後。
她感覺對面的聲音帶了些鼻音，還有些發顫：“小魚三號，剛才真是吓死我了，緊張得我都感覺快呼吸不了了。”
——為了區分她們相同的名字，她們決定按照穿越者給她們的編號進行稱呼。
稍加可愛化的潤色之後就變成了：最溫柔、文字能力強的小魚一號，除了學習其他都是六邊形戰士的小魚二號，最愛打抱不平的、最有商業頭腦的小魚三號。
3號餘若魚知道這對性子稍軟的小魚二號來說有多麽不容易，豪氣的一揮手：“走，請你吃大餐去！”
……
餘兮兮呆滞地目送餘若魚離開。
剛剛餘若魚說的那句祝福她聽起來分外刺耳，簡直有種詛咒的感覺。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拿起桌上的信封，打開看裏面是一封整齊折起的信以及一個小型的U盤。
餘兮兮回程時坐在唐家派來接送他的豪車裏讀了這封信，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什麽融合世界，什麽穿越者，什麽死亡和複生……她感覺自己閱讀了一章極其荒謬的故事。
于是她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個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中，點開看看裏面還有什麽更加離譜的信息。
移動鼠标的時候，餘兮兮都沒發現自己竟然在緊張地咬着拇指指甲。
昏暗的房間裏，熒藍色的屏幕光撲在餘兮兮的臉上，帶了幾分詭秘。
她就是在這個安靜到死寂的氛圍中點開了U盤文件，發現裏面僅有一個視頻。
穿越者餘若魚那張臉鮮活靈動的出現在視頻中的剎那，餘兮兮感覺心髒都猛抽了一下，條件反射般将電腦椅後移。
視頻中的人一出現，餘兮兮從那封信中所接收到的信息好像瞬間就得到了印證。
——今天來跟她見面的人是她死而複生的親姐姐！
而視頻中這個端着咖啡杯、從頭到尾都有種居高臨下冷漠眼神的女人就是信封裏提到的那位穿越者。
“其實這個視頻要說的跟那封信的內容一樣。”鏡頭中的‘餘若魚’悠閑自在地吹着熱可可，“就是怕你不相信才麻煩的錄了這個視頻——2號餘兮兮，在你看見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已經功成身退離開這個世界了，今天跟你見面的餘若魚，是你死而複生的親姐姐。”
畫面中的‘餘若魚’悠閑自在地喝了口，特意強調道：“沒錯，就是那個曾經被你、被你的家庭逼死了的親生姐姐……她又被我複活了。”
剛剛聽到這裏，餘兮兮吓得猛然站起身，不由自主地瑟縮了肩膀。
她仿佛嘗到了一種被鬼魂索命的恐怖，遍體生寒，兩只手不自覺地護住自己的咽喉。
最可怕的是，屏幕中的穿越者就像在實時監控她似的，好像這并不是一個普通的錄制視頻，而是視頻通話。
“你緊張了？你應該慶幸你的親姐姐還是對你心軟的，不然如果是我來安排，你的結局就不會這麽輕松了。”
餘兮兮猛地咬緊牙關，感覺再将這個視頻播放下去，她的心髒就要備受折磨。
她趕緊走上前抓住筆記本上側。
“對了。”就在餘兮兮有所動作前，電腦裏傳來穿越者冰冷的聲音，“這次的訂婚儀式我去不了了，那就在這兒祝你們百年好合，永不分……”
砰地一聲！餘兮兮猛地拍下筆記本中斷了視頻。
——是詛咒，一定是詛咒！
餘兮兮崩潰地抱起頭，她覺得這句話一定是她的親姐姐和那個穿越者共同給她下的詛咒，讓她和唐延均死死的綁在一起，至死方休！
可是她們為什麽要詛咒她？她又沒做錯，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是應該的嗎？
怪就要怪她那可憐又心軟的親姐姐沒有本事，争不過她罷了！
餘兮兮覺得自己沒有錯。
若不是她用謊言和手段搶奪，她又怎麽會得到現在的一切——她成為了這個家庭中唯一的寶貝女兒，馬上就要嫁入豪門擁有一個多金又帥氣的老公！
其實一切都在向她希望的那樣發展，她餘兮兮才是最後最大的贏家！
思及此，餘兮兮有點神經質地冷笑了幾聲，稍稍放松下來。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餘兮兮做了個深呼吸說“進來”。
明天是重要的訂婚儀式，按照這邊的風俗，今天晚上訂婚的準新人是不能見面的，餘兮兮便就回到了餘家。
李霞走進來打開燈，端來果盤：“我的寶貝女兒明天就要訂婚了，緊張嗎？”
餘兮兮求安慰似的摟住李霞，笑着點點頭：“嗯，有點。”
父親餘峰緊跟在李霞後面走進來，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李霞摸着餘兮兮頭猶豫着說：“兮兮，這個唐家你是一定要進的嗎？”
“什麽意思？”餘兮兮蹭地将手收回，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笑容秒變扭曲，“明天就要訂婚了，你們不同意了？為什麽？你們是不滿意我給你們找的這個女婿嗎？”
唐延均分明無論是身份還是長相都是這個世界上頂頂優秀的結婚對象。
就連嫁給唐亦都比不上嫁給這個男人。
這時餘峰背着手開口，眉頭下壓：“可是前兩天吃飯的時候你又不是沒看見，唐家人都對我們是什麽态度！唐家不是有倆臭錢嘛，那副嘴臉真是難看。”
“我們家雖然沒有錢，但也是實打實的書香世家。”餘峰像是好不容易找到發洩口，拍着桌子道，“這要是古代，士農工商，他們唐家才是最底層的！瞧不起誰呢！”
“夠了！”
餘兮兮突然情緒爆發，壓抑的惡意肆意橫生：“明天就是訂婚儀式，你們現在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李霞和事佬道：“你別生氣兮兮，你爸和我還不是關心你，怕你嫁去豪門受苦啊。”
這話像是徹底點燃了餘兮兮的怒火，她騰地站起來，瞪着猩紅的眼睛：“我嫁入豪門，我會吃什麽苦？你們就不盼我一點好嘛！”
她控制不住脾氣，生氣得兩手揮舞道，“再說了，我現在壞了她唐延均的孩子，不嫁給他難道要我一個人把孩子生出來嗎？”
餘峰也怒不可遏道：“弄成今天這樣都要怪誰！還不是你不檢點！沒有結婚就幹這種事！”
餘兮兮聞言一愣，打轉的眼淚連成珠地落下。
李霞忙搡了下氣懵的餘峰。
餘兮兮突然發現人在崩潰的時候是會笑出來的，她不敢相信地偏着頭：“你們這是在罵我不要臉嗎？”
餘峰似乎意識自己說錯話了，低頭輕咳了一聲。
李霞也趕緊笑着說“你爸不是這意思。”
餘兮兮蹙着眉頭，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眼前的夫妻倆，流着淚笑：“是啊，你們多高貴啊——是我不要臉，我不檢點——我不知道我生活在現代的父母竟然會用這麽古板苛刻的眼神來看待我！”
“別的父母們都會覺得嫁入豪門是一件大好事，但是高貴的你們——我高貴的兩位老師們卻覺得這是丢了你們面子是不是？”
李霞感覺苗頭不對，怕這對父女間的戰火愈演愈烈，急匆匆找了個借口将餘峰推了出去。
餘峰嘆了口氣：“……我怎麽有你這麽個女兒！”
餘兮兮剛扶着肚子坐下半程，聽見這句話又騰地站了起來：“可惜現在你們只有我這個不要臉的女兒了！餘若魚早就不認你們了！”
砰地一聲！餘兮兮走過去砸門，将夫妻倆隔在門外。
餘兮兮突然感覺好委屈好無力，倚着門後慢慢滑下，蹲在地上将頭埋起，哭得頭疼。
該怎麽才能否認她真正得到的一切呢——
成為了父母眼中不要臉的女兒；唐家從來就沒有看得起過她；即将與他訂婚的男人唐延均也不愛她。
她其實輸得徹徹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