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偶遇對頭公司負責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瑜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不料這邊參展點的展出物品因為審核發貨原因晚到了半天,只能連夜趕裝修。當天晚上,林瑜他們幾個陪着那個參展公司連夜加班,一直弄到了十一點多。
林瑜他們本來就不是自己公司的人,說是過來學習,能幫忙就不錯了,沒想到HD的人還真幫着自己弄到了這麽晚。對方公司負責人特別感動,于是喊上這群年輕人,又喊上好友張平輿,直接去了夜宵攤子。
都是同一個行業的公司,只可惜一個在北一個在南,雙方的業務範圍還沒重疊到見面既仇人的關系。再說了,這年頭生意難做,除了上面的那幾個拿着壟斷核心技術的大佬,哪個同行相見不是先掬一捧淚,互述難處不說?
張平輿和對方大佬喝着喝着就說到工作上的事情去了,先是罵上游原材料商價格漲的太高,再是罵AY壟斷核心技術後這幾年把市場弄得不像樣子,林瑜他們幾個年輕人雖然有所耳聞之前的事情,但在這種場面裏也不好開口。這個時候今天和林瑜一道來的那個銷售不知為何說了一句:“今天我和林工出來的時候遇見AY的區域負責人了呢。”
HD和AY是死對頭,張平輿當場眼角就跳了一下,他喝酒的動作一停,放下酒杯好奇地問身旁好友一聲:“聽說他們高層又換人了,這次是誰?”
“李海生,不知有印象沒,”好友笑了一下,“聽說這人財務出身,還特別喜歡打官司,特別是專利方面的官司。”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瑜心裏不知為何微微一動,他注意在場說話那幾人的面色表情。張平輿似乎回想了什麽一下,林瑜看着這位技術總監的表情,察覺對方的眉心好像有點收攏。張平輿每次心裏有事的時候都會咂咂嘴,不料剛這麽想完,張平輿就咂了咂嘴看向了自己。
“小林和AY的人有過接觸的嗎?”
“沒有,之前去工地的時候,AY的技術員一般都不到現場的。”林瑜謹慎一點回答,既沒說是去什麽工地,也沒說是什麽時間。張平輿看了林瑜一眼,點了點頭,似乎若有所思,然後就這麽直接略過了他,甚至在和好友介紹的時候,都沒有和對方說林瑜是幹什麽的。
這場宵夜弄得挺晚,等他們回到住宿的地點都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林瑜還沒上樓,張平輿突然喊住他:“小林啊,你和萬晨的高層相處的挺好的是吧。”
林瑜停下腳步:“是認識幾位。”
“這樣啊,小林啊,”張平輿讓林瑜過來一點,他小聲問:“闵大少來不來參加這次展會啊?”
林瑜腦海裏火花一閃,不知為何,他把AY與HD的對立關系,HD與萬晨的合作關系,闵霈之前在杭州說過的話,以及今天看到的李海生,最後還有今天張平輿微微變化的臉色聯系在了一起。
林瑜回答:“可能會來。”
果不其然,張平輿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林瑜站在賓館的走廊裏,心髒不知為何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張平輿到底也是HD的高層,那人嘴角微微**,但是卻什麽都沒說。張平輿最後只道要是闵大少來了,要林瑜好好招待闵大少,就讓林瑜直接回去了。
林瑜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心髒還沒停止那種不安的跳動。合住的那一位同事已經睡着了,林瑜坐在床邊,突然記起之前闵霈在他們家和他撒嬌時念念叨叨的那些話。他記得自己當時想要查一下資料的,後來又因為各種原因放下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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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微動,他直接搜索闵霈兩個字,不料竟沒一點消息,有的也只是與闵霈同名的家夥在網頁上留下的只言片語,闵大少這身份隐藏的可夠深了。林瑜皺着眉頭輸入闵章瑩的名字,卻也只翻到了這位商業女強人的履歷,資料上寫的很清楚,闵章瑩是最早接受人工授精的那一批女性,育有一子。這件事還專門作為當年的正面材料給宣講過,整個流程不容它人質疑。
李海生也是,這位人物的照片還是幾年前的,照片和現實中的感官不同。那時李海生還沒帶上眼鏡,整個人與闵霈也只有兩三分相似,要不是在現場仔細看了一眼,還沒想到這裏兩人會相像到如此。
林瑜的心髒似乎停跳了兩下。
要是闵霈和李海生相遇了怎麽辦呢?
要是闵霈知道李海生是AY的上層,萬晨與HD的合作會有影響嗎?
闵霈是那種屁股決定腦袋的人嗎?他會因為和李海生相遇,且不說李海生到底是誰,可是闵霈會是那種與李海生熟悉了以後,進而改變對AY的想法,最後影響到HD公司整個項目的進程的人嗎?
夜深人靜,林瑜想的腦袋有點疼,他深知現在萬晨與HD之間的項目,對他還有退休了的白師傅,還有整個HD的影響有多大,又知道AY在這件事上不斷地插手,而闵霈知道了這件事後破壞力會有多強。
“林工啊,你還沒睡啊……”
林瑜一個激靈,從獨思中回過神,同房間的人半夜睡醒,看見黑漆漆的房間那頭坐了一個人,也是吓得半死。對方揉揉眼睛,看了以下時間:“這麽晚了還不睡,沒什麽事吧?”
“沒事,半夜容易想的多,我坐坐就去洗澡,你睡吧。”
林瑜随口安撫了一下,他想也是,自己考慮那麽多幹什麽,這可是張平輿那些人考慮的事情。他剛想關上手機,卻看見李海生的個人簡歷裏寫着‘XX大學金融系87屆’,他本是随便一看,卻又覺得熟悉,林瑜按了兩下後退,頁面剛好停在闵章瑩的那個人物欄上。
‘曾經就讀于XX大學,金融系87屆’。
林瑜愣了半晌,想了想什麽,最後扔下手機去浴室洗澡。他直接開了冷水,水流使得他清醒了片刻,曾經闵霈對他說的話全部湧上心頭。林瑜仰起頭,任由水流沿着面頰流下,耳邊回響起闵霈的聲音。
【“我,我沒有爸爸……”】
【“林瑜啊,我和你說過很多事情,但唯獨沒說過我媽的事……”】
【“林瑜啊,要是這一切都是我媽想整我的話那可怎麽辦啊?”】
他閉上眼,水聲嘩嘩,今天的這些事情在這個夜晚齊齊湧上了林瑜的心頭。這座冰山睜開眼,盯着天花板,水有點兒冷,他想了很多,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闵霈那個傻大有點兒可憐了。
“不要想他可憐。”林瑜捂着眼睛,一把拂去水漬:“要是你覺得他可憐你就完了,林瑜。”
第二日開館,所有參展人員十點鐘入場,而林瑜他們七點多就在會場裏等候了。幾個小年輕站在會館二樓的咖啡廳往下看,只見會館外面人頭聳動,光隊伍就已經排到了會館前方廣場的邊緣。他們商量了一下,要是明年或者以後HD再參加這種大型活動要怎麽辦,他們這次不參展,但是也躍躍欲試,想參照幾個大品牌以後也這麽弄個展館試試。
林瑜精神不濟,沒有參與談話的興趣。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夢,卻全部是一些詭異的內容。他聽見闵霈在哭,等他沿着聲音來到哭聲來源的那一處,蹲在地上的那人放下手來,擡頭一看卻是李海生。這夢把林瑜吓醒了一次,再睡就沒有睡意了,他握着手機看那頭人員,卻想着要不要給闵霈發個消息。
林瑜:【你到上海了嗎,會來參加展會嗎?】
十點開館,人群進來了,林瑜他們也随着參觀人員開啓了自己的行程。林瑜挂上參觀人員的牌子,假裝參觀人員開始了觀摩學習,剛看一家機械公司的最新分散儀,胳膊被人一拉,林瑜被人人拽到了會館與會館的過道裏。
闵霈。
不用猜就是他。
這個時候剛剛參展,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些亮相的大展臺中間,哪有人會注意這個小小的角落。闵霈一把把林瑜推到了過道邊緣,他吻上林瑜的嘴唇,舌頭撬開了貝齒。這一次林瑜沒來得及防備,闵霈的大手按住他的後腦,左手死死與林瑜的相扣,結結實實地給美人來了個深吻。
尚無防備的冰山真的是人間美味,特別是冰逐漸融化在你口腔裏的感覺,闵霈記得林瑜上次說的那些話,他喉頭上下聳動幾下,以一種吞咽的姿勢掠奪般的占據着林瑜的口腔。許久以後他微微松開口,退開了一點點,亮晶晶的絲線拉開了一小段距離,最後吧嗒一下斷裂開來。
“找到你了!”
別看林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耳朵尖都是紅的,闵大少知道自己唐突了,可是他按捺不住自己高興。闵霈小聲問:“你剛發短信給我什麽意思?想我了嗎?”
林瑜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他就是問了句闵霈來沒有來上海,這人已經激動成了這樣。林瑜本想好好問問闵霈一些事情的,可是這家夥撐着胳膊把自己抵在角落裏,林瑜只能算闵霈膽子肥。
林瑜伸手拍了拍闵霈的胳膊:“我有事和你說。”
可惜了林美人那淡定的表情,因為這話配上林瑜那亮晶晶的嘴角有着別樣的風味,闵霈又湊了上來,闵大少手摸索着牆面,一把拉開了林瑜身後雜物間的門。裏面空間狹小,堆放了一些東西地面微微有點灰,闵霈卻顧不上了,他和打了雞血一樣往上湊,一把把林瑜推了進去。
林瑜一把抓住他的頭發:“一個短信而已。”
闵霈看不見的尾巴在身後搖擺:“可是是你第一個主動的短信。”
林瑜還沒來及的嘆氣,闵霈就湊了上來,本來林美人是想震住這家夥的,可是林瑜腦子裏滿滿的都是事,他一時不察,竟被闵霈占了上風去。幾番唇齒糾纏,闵霈察覺到不對,可是他也不是一頭紮進去不顧另一方感受的人,闵大少停下來盯着林瑜看了一小會兒。
“怎麽了?”
林瑜滿腦子都是別的事,他抓着闵霈的胳膊,沒有管自己被占了便宜去了:“對了,闵霈,你之前說你母親的事,你到底是為什麽要和她吵架?”
闵霈一愣,沒想到林瑜在這個時候問了這個問題,他抓了抓後腦勺:“我媽,我媽年輕的時候不是在學校裏談了個戀愛嘛,後來和人分手以後就不是通過人工授精有了我嗎。我,我之前和她吵了一架,我不是不喜歡療養院嘛。”
林瑜盯着闵霈的臉,一字一句追問:“你到底和你母親吵了什麽?”
闵霈抓着頭,眼神閃躲,最終選擇實話實說:“好吧,關于‘人權告知’這一部分的內容,我和我媽争論了起來,有的國家和區域認為要是受精成功的話,需要告知精子提供者,不然不提供行醫許可。可是我媽她認為這件事沒有必要區別對待,于是我多說了一句。”
林瑜猜出來以闵霈的性格說了什麽了。
“我說每個人都有被告知權,特別是被生下來卻對身世一無所知的孩子,誰不想知道自己的雙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