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炭同爐

第37章

幸福的時光總是如水一般，稍不留意，就這麽流走了。自打上次劉浩一拍腦門，以龍城工業區起火為要點把闵大少支配到了林瑜身邊去，這位總經理确實少了很多煩心的事宜。眼見闵大少越來越開心，整個人每天就像喝了蜜一般，劉浩還以為闵霈不會再在AY和HD的事情上糾結，不料今天一上班，闵霈的那個小秘書就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

“劉總，闵少想讓我問一下你，你這邊安不安排人員去參加這次的展會？闵少的意思是說，他這邊可以從簡，但是技術員想去的話還是多派幾個人去。”秦小秘書看劉總愣在走廊裏，小秘書剛畢業，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趕忙追加了一句：“闵少說這事和你打過商量了。“

劉浩當然知道闵霈和自己說過這件事，他卻沒想到，闵霈為了追到林美人，是卯足了勁想要獲得人家認同的。劉浩還有林瑜這兩人在這件事上的一推一拒，反倒使得闵霈對AY和HD充滿了好奇心，越法想弄清楚這兩家廠子到底是在耍什麽花招。

闵霈果然姓闵，直覺準的吓人。劉浩站在走廊裏，摸了摸口袋，想找自己的手機，秦小秘書站在那兒看着他，生怕自己剛那話說的唐突了。劉浩也知道，于是假裝糊塗問：“對了，上次闵少說是要去參會，是因為對什麽感興趣了啊？“

“AY，本來想秋季技術交流的時候讓闵少和這邊的技術見個面，但是他還是想去展會看看。“

“好好，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忙，這個星期五我讓技術把名單給你。“

劉浩看着小秘書走遠，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第一時間掏出手機，就給遠在錦城的闵章瑩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還在接通中，劉浩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一方面覺得這事有點大，一方面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幸運的是闵章瑩今天沒在忙，那頭一個溫潤的女聲響起，劉浩愣了一下，才趕忙道：“章瑩啊，是我，劉浩呢。“

“難得你這邊主動聯系我，怎麽了？霈霈他又幹了什麽？“

闵章瑩聽着心情不錯，劉浩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就上次我有一件事專門和你打了個電話，還記得嗎，九月底的時候，YA的事情。闵霈他啊，他想主動了解AY的人員一下，想去參加上海的展會。“

“那就讓他去吧。“

闵章瑩随口就答應了，人在電話那一頭，劉浩一下子還猜不出闵章瑩在想什麽，他愣了一下：“那可是AY啊，去上海就是去他們的總部那裏了。“

“哪是什麽總部，在中國的總部而已，”闵章瑩不慌不忙，追加了一句：“我把闵霈放到了龍城，就是知道他會去了解AY的，我兒子我不清楚？你們想要一口氣替換那麽大的原材料廠家，任你再怎麽瞞着他，他都會知道的。闵霈既然想了解AY，就讓他去吧。”

“那也是，闵霈那麽聰明，他是真對這行有天賦。”劉浩順着闵章瑩的話打哈哈，他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想說什麽，轉了個圈後最後還是追問了句：“不是章瑩啊，我就是不清楚，你以前嚴防死守的那麽緊，怎麽現在就讓他去見了呢？”

“有些事你攔又攔不住，有道說是血濃于水，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這樣。”

闵章瑩意味深長地來了句，劉浩心裏一突，聽着語氣似乎有點什麽。他眨眨眼：“你養大的肯定和你熟，闵霈你放心吧。“

“這小子每個周末會定時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聽語氣在龍城過的還可以。你放心，我們母子倆之間又沒有什麽事。“

闵章瑩語氣聽着輕松，但是斷句極為有意思，闵霈是為了什麽和他母親吵了起來的，然後被發配到龍城。這事到現在還沒個說法，聽闵章瑩的意思，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劉浩心下了然，沒再說什麽就直接把電話挂斷了。

于是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萬晨也是大手筆，決定所有部門都派幾個人去，要搞就搞大場面。公司裏的年輕人躍躍欲試，幾個老師傅說是年輕的時候去過了，要把名額讓出來，可是誰又不想趁着這個機會接着出差的名義出去玩一趟呢？總之公司裏洋溢着一種未名的，即将過節的氣氛，在這種大環境下，闵霈給林瑜撥了個電話。

“怎麽接電話了，今天沒下車間？”

闵霈也知道林瑜是不喜歡有人上班時候打擾的，可是他就按奈不住想和林瑜說話的欲望，闵大少盯着窗外的景色，微微踮起腳尖：“上海那事你還記得嗎？”

怎麽不記得，林瑜腦門疼，他按着眉心：“我們就快被上海這事給弄瘋了。”

因為張平輿發脾氣了。

這位人物許久沒有出場，也許大家都忘記了他是幹什麽的。張平輿是HD公司的技術總監，為人随和，總是笑嘻嘻的，從來不發脾氣。可就是這位老好人在這次上海會展出展這件事上，第一次朝着全公司上層發了火。

像這種面向全國，甚至全世界的重量級會展，大體上一般有三種參會人員。第一，萬晨那種金主爸爸企業，大部分人抱着闵霈那種想法，觀展，了解一下供應商的最新技術，順帶來游玩一趟。第二，AY這種大型參展企業，也就是這場展會的主力軍，他們着重向外展示自己的新産品、新理念，也就是借着這個會展向外界推銷自己，又出錢又出力，順帶賣一波廣告。

而第三種，就是那些連參展資格都沒有，但是想了解一下國內外産品技術主流方向的學習者。這種展會還提供各種交流會和學習會，可是說的不好聽，有些人就是過來打探機密的。

當然這些參展人員也不是上面簡簡單單提到的三種，整個會展魚龍混雜，誰都說不清誰是去幹什麽的，可問題就是，HD把今年這次機會主動放棄了。

張平輿沒想到，是真沒想到HD這麽大一個公司，整個公司上層，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了這個展會的重要性，竟然趁着他之前不在公司的時候，把參展機會直接就給推了。他吼完上層又去念叨林瑜他們這群技術主幹，說他們沒一點危機意識。

其實大家都清楚，這種展會的邀請展出名額一般都是好久以前，甚至一年以前就定下來的，只有那些不入流的小企業才會擠在會館的邊邊上。之前這件事要拍板的時候，張平輿剛好被排擠了，本來就有人覺得每年花那麽多錢參展沒什麽效果，于是就把這個方案否決了。

可現在張總東山再起，這事就不好這麽說了。

林瑜他們這一群人也是不容易，搞完了技術還要來搞權術鬥争，每天車間裏弄完了就要去會議室開會。幾個大佬互相搏殺一番，最後得出了一個‘沒人重視公司未來發展‘的結論。也不知道張平輿是怎麽發飙的，說到了後面，公司上層直接說要送林瑜他們去參展。

現在去還有什麽用呢？連邊邊角角都不會給你了，誰還會給你再增加個攤位？

那就只能去做那第三等參會者了。

張平輿也是氣，又氣現在這批年輕骨幹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又氣自己應該早點去争取的。他強要來了這一趟出行的名額，但是卻又不能挂HD的牌子，說出去了誰不笑話你啊，堂堂一個HD，還有參展機會沒弄到，還有跑過來看別人展會的時候。

于是他只帶年輕人，生面孔，讓這些家夥好好見識一下什麽是新技術，還要怎麽做展會，還要學學人家是怎麽推銷的。

闵霈這邊還等着開館前一天再到上海的，沒想到林美人他們上一個星期的周末就已經到會館了。張平輿腆着老臉找了老熟人帶他們進場，林瑜他們這群小年青去了才明白這其中的奧秘，他們從一個會展最基本的開始學起，紮紮實實地來做第三等參會者來。

每個展區按照參展者分出了大小不一的區域，那些占領了每個會展中心地位的都是大牌龍頭企業。正因為是龍頭企業，面子就不能做的太差，有條件的會将一個小小的空間利用到極致。上下兩層，上層私人會客館，咖啡廳，下層展覽館，宣講廳。林瑜這行都是做重工的，有的企業甚至在這小小的空間裏擠進來了一條流水線作業，從上到下，不停地生産包裝，俨然就是一個小型作坊。

這一次一共開啓了七個大會館，林瑜從左看到右，終于明白了一點張平輿的良苦用心。可是又不能直接拍照，還沒到正式出展的時候，況且林瑜他們還是挂着別人的牌子進來的。

他正這麽想着，一行人正好從一號展廳出來，林瑜躲避不及時，差一點撞上其中一人。他趕忙挪開一步，離開的瞬間卻以為自己看錯了什麽，林瑜扭過頭重新看了一眼，還以為闵霈那玩意提前跑來了會場。

可是那個人不是。

那人身材高大，身高和闵大少差不多，但是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看上去文質彬彬，不像是公司高層，反倒像是一位做研究的學者。那人察覺到林瑜的目光，扭頭看了林瑜一眼後，微微一笑示意禮貌，又将目光移開。林瑜站在那裏愣神了半響，最後抓住随行夥伴的衣袖。

“剛剛那群人是？”

“從AY的展區出來的，”同行的人是搞銷售出身，消息靈通的很：“想問誰？是剛剛那位穿黑西裝打頭的那位？AY公司剛上任的區域總經理，姓李，來了還不到一年呢。”

林瑜看着那人背影，腦海裏思緒萬千，卻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同行拍拍他肩膀：“怎麽，林工，沒事，他們肯定沒認出你來。你放心，那李海生可是做財務出身的，你搞技術的，他一定不知道你是哪裏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