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安

第27章 臂膀

第27章 臂膀

“老師，您只管講好你的課，為我家兒子答疑解惑就行了。

“你不是班主任，為什麽能越權給學生家長打電話？”郁述從後面叫住了胡老師。

“給家長反應學生近期情況，這是每個任課老師都可以做的事。回去上課吧，第三節課物理，好好學。”胡老師對郁述的語氣就沒有那麽冷淡，即便郁述語氣不好。

郁述面露愠怒，雙眼因為皺起的眉頭而微眯，他還想再說什麽，可身邊的少年卻拉了他的手臂一把，低聲說：“回去吧，不用擔心我，他叫我，我去就是了。

“你……別生氣。”他看得出郁述在替他生氣。

安黎說完便走去了辦公室，沒有給郁述一絲捕捉他神情的機會。因為他現在沒辦法在此刻做好情緒管理，他只能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平靜。

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被叫過家長了，上一次叫家長好像……是小學。

那一次是媽媽來的學校。

他還記得他媽媽告訴他的話。

——“安黎，你給媽媽丢臉了，你以後能不能在學習上用點功？這才小學啊，以後初中高中只會更難，你想繼續考倒數第一嗎？媽媽可丢不起那個臉。”

他向辦公室走，就像赴刑場。他微微咬牙，眼裏難以在保持沉靜與淡然。

自己丢臉就夠了，還要讓爸爸陪着他一起丢臉麽。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爸爸說過話，他都快忘了該怎麽與他交流。他因為那件事一直沒有原諒爸爸。

而現在，他跟爸爸說的第一句話是……

“喂，爸，你，你現在有空嗎？老師讓你來學校一趟。”

安黎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他咬着牙将這段話說出來，他的聲音開着外放，這是老師要求的。

辦公室裏坐着其他班的數學老師，他隐約感受到好幾個老師的打量，胡老師坐在椅子上胳膊撐着臉，沉默不語地聽着他和他爸爸的對話。

周圍安靜極了，只有他的聲音，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在默默做自己的事，就好像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但這怎麽可能？安黎知道自己現在是辦公室裏最顯眼的存在。

“我剛剛在開會，你讓你老師接下電話，好嗎？”爸爸的語氣裏帶着難掩的疲憊，但他能聽出爸爸言語裏的溫和與安慰，完全沒有長久不交流造成的不自然。

他仿佛感覺到身後有個可靠的臂膀，那是他爸爸在支撐着……現在這個瀕臨倒下的他。

可他給爸爸丢臉了。

快些結束吧，安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在他爸爸開口的那一刻他就紅了眼眶，他不是在害怕被罵，他爸爸也不會責怪他，他只是無法面對現在這個仍然對他很好很好的爸爸。

他們早都已經決裂了，那次吵過架後，安黎就再也沒有想去原諒他。

胡老師接過電話，語氣變得客氣了一些，至少，不再像方才對安黎那樣冷淡的态度。

“喂您好，您是安黎的爸爸吧？”

“嗯，是老師，請問什麽事需要我去一趟學校？我家安黎在學校受傷了還是被欺負了？”

“奧，是這樣的，給您打電話其實是想跟您聊聊安黎最近的情況，安黎成績一直都不好您是知道的。成績不好我們也都在努力幫他提高成績，但這孩子最近出現了其他很嚴重的問題，他開始抄作業了。他昨天做的作業是抄的，還抄了個全對，希望家長注意一下，因為這是道德的問題。”

胡老師一聽安黎爸爸這淡淡的語氣，肚子裏的火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他原本還打算說的委婉些，只需将抄作業的是告訴學生家長就行，但安黎爸爸的态度讓他十分窩火。

結果，他話音剛落，安黎爸爸的下面的話更不留情面。

.

江堯來辦公室抱今天的作業，卻看到靠在牆上雙手插兜的郁述。

“學長，你怎麽在這啊？”

江堯主動跟郁述打招呼。

郁述擡眼看向江堯，眼裏的冷意沒有散去，卻直起了身子。

“你進去抱作業嗎？”郁述問。

“啊，對，我來胡老師辦公室抱卷子。”

“一起吧，我剛好也要進去。”郁述指了指辦公室門

“好啊好啊，一起。”江堯有點受寵若驚，他覺得郁述還挺好相處。

結果，他剛一進辦公室，就聽見了胡老師手機電話外放的聲音。

“老師，您只管講好你的課，為我家兒子答疑解惑就行了。他學習不好沒關系，我們家的條件足夠養他一輩子，我讓他來你們二中最好的班，也沒有要求必須學出個名堂來，只是因為他配得上離城最好的師資教育。

至于抄作業，這牽扯不到品德問題吧。他又沒有妨礙別人學習，又沒搗亂課堂紀律，也不打架。只是抄個作業，老師您沒必要小題大做吧。

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啊，我這邊還要開會，先不聊了。”

電話裏的男人說話毫不客氣，說完後就把電話給挂斷了。

江堯進了辦公室就沒敢往前邁步，他站在門口看着胡老師上下起伏的胸膛，忍不住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大概知道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況，胡老師是在和安黎的爸爸打電話吧。

安黎此刻正安安靜靜地站在胡老師面前，微微低着頭，一看就是被老師訓斥了。

嗯，除了安黎爸爸，估計沒有家長敢這麽怼老師。

而胡老師……聽電話裏安黎爸爸說的那些話，估計要被氣炸了。

我靠，安黎老爸牛掰啊！

江堯大氣不敢出，也不敢去問老師作業是什麽，他怕自己觸“頂頭上司”黴頭。

可哪有那麽好的事，很快他就不能獨自站在不顯眼的角落吃瓜了。

“快來一起抱作業啊，數學課代表。”

郁述走到安黎身後輕輕拍了拍安黎的背，随即朝遠處遲遲不敢過來的江堯招了招手。

“唉？”江堯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郁述剛剛和他說的可不是一起抱作業啊，而且就那一沓子卷子，誰還抱不動偏要兩個人抱啊。

不過他最終還是過去了，因為他看見郁述連看都沒看随便抽了一沓子卷子。

“是，是這一摞，不是那些。”江堯壓低聲音跟旁邊的郁述說話，結果郁述看樣子又變卦了，根本沒有要幫他拿卷子的意思。

我靠，不帶這麽套路他的。

江堯擡頭去看郁述，結果看到郁述靠到安黎背後低低地說了句：

“我在門口等你。”

“！！！”你把胡老師當空氣嗎。

江堯震驚了。

果然，就在這時胡老師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盡量保持平穩，但開口後還是避免不了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發顫。

“安黎，你爸爸剛說什麽你也聽到了，以後你可以抄作業，你不寫作業都行，不學習了也行，你愛幹什麽幹什麽。你現在去上別的課吧！”

胡老師說完，把手機啪的摔倒桌上，往椅子一坐，便沒有再搭理他。

“走吧安黎，剛好一起。”郁述連看都沒看老師一眼，揚聲說道。

他完全沒有再壓低聲音。

在他看來，既然老師都讓安黎離開了，那他為什麽不能帶着安黎和安黎一起離開。

他同樣也沒管身後拿着卷子不知所措的江堯，而是攬住安黎的肩膀，一邊帶着安黎往外走，一邊側目去看對方的神情。

他的戀人眼眶微微泛紅，那雙淺淡的眼眸失去了光彩，只垂眼看着眼前幾米遠的路面。

就連平時淡粉的唇瓣也被抿的微微發白。

郁述的瞳孔驟然縮緊，他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移開了視線，沉默地往前走。

但他搭在安黎肩膀上的手不自主地用了力，這使得安黎更加靠向他。

“我沒事，”出了辦公室，安黎輕輕推開了對方，“謝謝你來找我。”

郁述望着安黎沒有說話，但他心裏的鈍痛感折磨着他，他咬緊了牙。

他又沒有保護好他。

他心裏明白，歸根結底，是他害的安黎被老師點起來、被老師給家長打電話。

如果他能考慮周全些就好了。

“安黎，郁述學長，馬上就要打鈴了，一起回教室吧。”江堯原本跟在他倆後面，但兩人走出辦公室後就停在了門口，還擋住了他去班裏上課的路。

他抱着卷子怪累的。。

“嗯，走吧。”安黎輕聲說完，沒有再看向郁述，先一步往教室走。

三人踏着鈴聲走進了教室，安黎和郁述一前一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物理課後是體育課，同學們一下課就往操場走。

陰天從早晨持續到現在，空氣中潮熱帶着雨水的氣息，卻遲遲沒有見下雨，天空白茫茫一片。

同學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或者又像小時候那樣，互相推搡打鬧。

“安黎家是真的牛掰，”江堯和陸遠之張漾他們幾個人走在一塊，說之前還往後面看了看，看到沒有安黎的影子後，才開口，“你們知道我今天在辦公室聽到了什麽嗎？安黎的爸爸直接告訴老師，你只管講好你的課，我兒子學習不好沒事，讓他來最好到班本意也不是為了讓他考年紀前幾。”

“不為了提高成績，那是為了什麽啊？”陸遠之沒聽明白，問。

江堯心裏想着今天聽到的電話裏的聲音，咳了兩聲後學着電話裏的語氣：“我讓他去最好的班，僅是因為我兒子配得上最好的師資力量。他媽的，我為什麽沒有一個這麽一個霸總爸爸，阿不，我為什麽不叫安黎！”

說到最後，江堯有點破防了。

陸遠之、張漾、于曉和夏曉夢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安黎的爸爸這麽說……不怕胡老師再也不管安黎了嗎。

安黎家得多有錢啊？

作者有話說：

安仔他爹對他好，除了出于父愛，還有補償他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