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老天收了雨水,天漸放晴,漂浮着清新的冷,花朵嬌豔,被雨水沖滌後,卻沖掉些花瓣,掉落在地上。
尤清蓉穿了粉白薄衫,未着外衣,看着庭中花瓣紛紛落下便想去撿。階前庭中的地上還蓄着水,尤清蓉才走上幾步,衣擺就已經沾染上了水。尤清蓉提着裙擺,更加小心邁着步子走過去,撲面而來的風打着臉來,吹進皮膚,滲透進骨頭裏。
還未等尤清蓉彎腰,蓮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夫人,您小心着,怎麽不撐傘啊。”
尤清蓉手裏捧着花瓣,站起身來才看到蓮荷一臉緊張走過來的模樣。倒春寒的天裏,不仔細着都會凍壞,貼着地上冷水冷雨,也得仔細着。蓮荷細心,在十幾歲的年紀裏實在是難得,尤清蓉嘴角揚着笑,看着蓮荷。
“夫人怎麽還笑。”蓮荷實在覺得這位夫人不省心,哪裏都好,只是心性太大了些,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從前,我身邊也有一個人對我這樣好的。”尤清蓉看着蓮荷,猛然想到了秋月。她在尤家的快樂日子裏,每日要做的也就是和秋月一起找樂子,她也曾在庭院中穿着薄衫玩耍,被秋月好一通數落,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是從前夫人身邊服侍的人嗎?”蓮荷将手中的外衣拿了來,給尤清蓉搭上,又彎下腰給尤清蓉擦掉了衣擺上的水,“那這個人去哪裏了,怎麽不繼續跟着夫人?”
“那人……死了。”
蓮荷的手一頓,臉也垮了下來,她仰着頭看尤清蓉:“夫人,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沒關系,”尤清蓉搖頭,“若不是她,也沒有我。”
這些花,像極了已經不能再對着尤清蓉笑的秋月,她苦澀一笑,對着蓮荷道:“把這些花埋起來吧。”
“好。”
月亮門外頭的動靜大了些,蓮荷才接過那些花瓣,聽着腳步聲來便對尤清蓉道:“是青雲的聲音。”
“你怎麽能聽出來的?”偏巧月亮門裏露出的玄色的衣角,正是青雲。尤清蓉震驚無比,心中對蓮荷的細心有了一層佩服的神色。
青雲身上有着功夫,腳步自然和別人不同,規律整齊,聽久了也就能辨出差別來了。蓮荷正愁沒人給她挖個坑将這些花瓣埋起來,青雲來了正好,她對着青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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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得正好,幫我挖個坑,我把這些花瓣埋了。”
青雲掃了一眼蓮荷手中的花瓣,蹙了眉頭,但他還是先給尤清蓉行禮,把正經故事做了:“夫人,大人讓我來傳話。”
“我們大人請夫人去今日去外頭的遙香樓吃飯,我來接夫人去。”
遙香樓是這京城中開得最好的酒樓,不僅飯菜精巧好看,味道也都是京中一絕,最值得稱道的是遙香樓做出來的糕點,外皮酥軟,咬下一口,餡濃味香,每日都有很長的隊在外頭排着。
尤清蓉初來京城,流落至風月樓,就經常聽到那裏頭許多的娘子想要去遙香樓嘗一嘗那裏頭的味道。不僅如此,那些前來送殷勤的公子少爺,也都是命人排了隊,捧着那精致好看的糕點,送進去了花魁娘子的房門裏,才能得見。
金銀首飾花魁娘子的頭上手上都有許多,而遙香樓的糕點卻很難得,一日排着隊,也不一定能吃上,耗費精力時辰,還可能做無用功。
去吃一頓因為太過周折,尤清蓉不敢想顧卿安是耗費了多少的力氣才能讓他排上。這還不是能花前月下的時候,她的心思都在別處,她該如何約見羅雲一試探羅進禮,這才是正道。
尤清蓉搖頭:“不用了吧,遙香樓也太折騰了,我在家等大人。”
“大人說了,一定要夫人去,”青雲也不讓,“大人也知道了夫人會拒絕,便讓我同夫人說,若不來,便要錯過一場好戲,也就錯過了一次機會。”
“什麽機會?”蓮荷嘴快,既然是機會,也能看一場好戲,自然是要去的。
“遙香樓下,有風景,能擡頭看到天上的白雲。”
羅雲一,尤清蓉登下明白了,顧卿安是看到羅雲一,叫她去。才剛拒絕的尤清蓉此刻話鋒一轉:“好,我換身衣裳這就去。”
“這是怎麽又要去了?”蓮荷不明白了,白雲,這天上不是擡頭就能看見嗎,但能去也是好事,她拉着青雲替她挖了個坑把花瓣埋進去,簡單收拾了一下,尤清蓉剛好出來。
遙香樓在城中最熱鬧繁華的地段,人來人往,就是街邊路過的狗都會被摸着頭,吃上骨頭。尤清蓉下了轎子,在蓮荷的陪同下上了樓,進了樓上的雅間,她一推開門,就看到顧卿安臨窗坐着,正低頭看着窗外的熱鬧。
顧卿安神思飄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指尖捏着酒杯打着圈摩挲,聽到開門聲,他才回頭,看着尤清蓉。
“這裏坐。”
蓮荷将尤清蓉往裏去推了推,這才将門帶上退了出去。
尤清蓉步履挪動,坐在顧卿安的對面:“大人叫我來這裏做什麽呢,家中也有好飯菜的。”
聽到大人兩個字,顧卿安眉毛一挑,不可相信地嗤笑了一聲。
尤清蓉愣了愣,而後改口:“夫君定然是花了好些的功夫,夫君的用心,清蓉真是感激不盡。只是不要有下一次了,在哪裏吃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嗎,我倒覺得不一樣,”顧卿安,“大人和夫君這兩個字的重量還是不同的。”
尤清蓉說的是這個嗎?她心中嘆息,也拿顧卿安無法,只好為顧卿安斟酒:“大人今日叫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前些日子夫人受了驚吓,心中難安定,這是為了哄夫人開心。”顧卿安抓住了尤清蓉的手腕,沒讓她走,将酒杯放在尤清蓉的唇邊,盯着她的唇看。
尤清蓉少不得要張嘴,吃了顧卿安這一杯酒。春日冷,這一杯酒倒是熱好了的,一口酒下去,尤清蓉的腦子暈暈乎乎起來,身上也有了燥熱的意思,軟了腰肢,摔進顧卿安的懷中。尤清蓉将計就計,順手抓住顧卿安的衣領柔聲道:“夫君,這酒是熱的,喝下去還有些暈。”
“熱酒吃了不傷胃,心裏頭也暖,更好看戲。”顧卿安将剩下的酒喝了,放在桌上,這才放過尤清蓉。
“今日叫夫人來,除了散心,也有別的正經事,”顧卿安喂了尤清蓉吃酒,得了尤清蓉在懷,心情好了許多,“這些天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往下頭看看。”
遙香樓下是京城中最好的景色,小橋流水,春日裏有畫船游湖,才子佳人多有在此相會的,更有會來事的酒樓,還将桌子筵席擺出來,好讓那些文人雅客抱春吟詠,随後便能折花,飲酒作樂。從二樓看下去,便是走街串巷的吆喝叫賣聲,富貴公子小姐的琴聲詞賦,尤清蓉看了一圈,并沒看到什麽,她轉過頭來,看着顧卿安尋求個明白。
顧卿安并沒有認真看着樓下的風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只盯着尤清蓉看,等尤清蓉收回了視線看過來,冷不防四目相撞,剎那間攪動起了春水漣漪,泛濫在了眼底。光明正大看着尤清蓉的顧卿安,并未就此收回視線,反而微微眯着眼睛,那情眼要将尤清蓉淹沒。
“夫君,叫我看什麽?”這目光太刺眼,尤清蓉也不能裝作還不知道,只得硬着頭皮對顧卿安笑過去。
“你仔細看看那橋上站着的是誰?”
顧卿安話音剛落,尤清蓉在他身上的目光便即刻收回,往那橋上看去,沒有半分遲疑。這樣得快,并無留戀,顧卿安嘴角僵硬了幾分,收回了那些迷情,順着尤清蓉的視線也看向下去。這一回尤清蓉才看清楚了橋上站着的人,正是羅雲一,羅雲一身邊站着的人,還有一位看起來容貌清秀俊俏的少年公子,氣度和那些在春日宴上看到的公子哥并不相同。
那些公子哥不過是酒囊飯袋,可是這位公子身姿挺拔,舉止有禮,簡直是凡塵仙人,人中英才。尤清蓉問顧卿安:“這人是誰,适婚的年紀怎麽沒在春日宴上看過?”
“今年的新科狀元郎,是朝中新一代裏剛正不阿的谏官蘇懷仁,”顧卿安為尤清蓉解惑,“這位是寒門出身,在朝中又敢說話,從不看人的臉面,得罪了許多的人,因此春日宴上沒人請他來的。”
和羅雲一倒是相配的,尤清蓉還要再看,可羅雲一動了身子,往這邊看過來。尤清蓉一吓,立刻往顧卿安的懷中縮了縮,關上了窗。
還有投懷送抱的好處,顧卿安勾着唇,看着懷裏還有些緊張的尤清蓉,笑意忍不住。他從前竟然沒覺得尤清蓉這樣的好玩,他起了逗弄的心思,還要特意伏在尤清蓉的耳邊,對尤清蓉小聲說:“別擡頭,她正往這邊看。”
尤清蓉只能更往顧卿安的懷中縮着。
“他們是如何認識的,在這裏碰上,是巧合嗎?”尤清蓉貼得顧卿安太近了,她都聞到了顧卿安身上熏的香,若只是抱着也有些尴尬,她将心中的疑問一一問出口。
“不是巧合,春日宴後,他們機緣相遇,已經見過好幾回了。”顧卿安根本就沒看樓下的人,更過分地張嘴要咬尤清蓉的耳朵,将這些話送進尤清蓉的耳朵裏。
“夫君是如何知曉的?”
“夫人忘了,我有暗探。”
盯了好些日子,找到了這個機會,才請了尤清蓉來遙香樓看這一出戲。尤清蓉這樣一想,都合理了,顧卿安早有暗探,從前也用在她的身上過,他查探到了羅雲一和蘇懷仁有交集,羅進禮定然不能容下,定然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便有機會找到羅進禮的錯漏之處。
尤清蓉暗中欽佩顧卿安的行動實在是快,她垂眸,眼前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顧卿安起伏的胸膛,急促得很,似乎是為了她。尤清蓉要起身,拉開些距離,但她才動了幾分,就被顧卿安扣住腰,狠狠地壓在了座位上。
“夫人,別動,你越動,我身子越熱。”
顧卿安這話不是撒謊,因着剛才吃了些酒,引起了熱,尤清蓉的肌膚實在是柔軟細膩,光只咬着耳朵還是不夠的,還想要更多。顧卿安的手沒停下,還要往腰上摸,尤清蓉慌忙按住顧卿安的手,對着他柔聲細語。
“夫君,這還在外面。”他們是來關注羅雲一的動向的,而不是來這裏,春風一度的。
可是顧卿安卻說:“哦,在外面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