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吩咐倒是沒什麽的新鮮的,不過還是日日都要陪着顧卿安聽人說書。尤清蓉的桌子已經被人安排到了顧卿安的身邊,尤清蓉看着這樣拉近距離的小把戲,也不言語,也就聽話地坐在顧卿安的身邊。
如今她也沒得選,只能任由顧卿安魚肉。
顧卿安一開始便是想要讓尤清蓉坐在他身側的,又怕抹不開面子,覺得這樣丢人,好像展現出了對尤清蓉的過分在意,他只能把人先放在對面。可如今不一樣了,昨日他們也算是關系更近了些,想起沐浴的時候尤清蓉那一副反客為主的模樣,顧卿安便按捺不住嘴角。
他的心思沒放在聽人說書上頭,只拿餘光瞥着尤清蓉。
尤清蓉喝了兩口茶,眼前的茶點是一點沒有用的,不知道是不合心意還是不敢随意吃。這要拜他所賜了,顧卿安想到這裏,便歡喜高興。
他像是在馴服尤清蓉。
從前尤清蓉把他視作玩物,忽視着他的心意胡來,他如今也同樣還給了尤清蓉,但還不夠的,一來一去,有來有往,他才能和尤清蓉算清。
只是尤清蓉和他不一樣,即使是被當做玩物,尤清蓉仍然沒有放棄從前的習慣,端莊起來仍然有從前的影子,不折服。顧卿安在被當作玩物的時候,會發瘋,會不顧一切理智推開任何靠近他的東西,哪怕是對他好的。
尤清蓉喝茶的時候還會擋住自己的臉微微欠身,若不是他們彼此知根知底,定然會被認為是一對恩愛的壁人。
曾經的尤清蓉确是這樣想的,但顧卿安不是。
說書的先生講到了顧卿安當年抄書,尤清蓉百般阻撓的部分。尤清蓉聽着那說書的先生把自己的品性說得十惡不赦,那些罪行如數家珍,便無奈露出苦澀的笑。應該是顧卿安的安排,他将自己那些年的委屈用故事的法子告訴了說書的先生,也通過說書的先生,讓尤清蓉知道他當年有多痛恨她。
“你笑什麽?”顧卿安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顧大人真的想聽嗎?”尤清蓉看向顧卿安,“我想顧大人應該不會想要聽我說這些的吧。”
“你說,聽不聽在我。”顧卿安倒是要聽一聽,在這樣确鑿的言辭中,尤清蓉還要如何狡辯,如何說當年她為什麽是這樣愛着顧卿安的。
“你說,我從前總是阻撓你不讓你賺錢,你為此恨我是因為我怕你有了錢,離開我。你說我見不得你好,看不上你,只要你飛黃騰達了,我就會不高興。”尤清蓉捋清楚了顧卿安的恨意從何而來,她依舊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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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非她的本心。
當年顧卿安很窮,入贅到尤府的時候是分文沒有的,他的父親并未能給他積攢錢財,助他成婚嫁娶,和尤清蓉成婚後,顧卿安想着要給自己留些積蓄,也是好讓自己良心上能夠過得去,不至于成為一個什麽都做不成,只靠着尤清蓉的廢物。
那些錢財,也是顧卿安想要攢下來,給尤清蓉的。
用這些錢,慢慢為自己贖身,在尤清蓉的面前能擡起頭來。顧卿安甚至在想,那時候他就可以和尤清蓉的父親商量,昭告天下,他顧卿安也不算是入贅。
顧卿安一直都保有着這樣的清高,一心想着只要能保全自己,只要能逃離尤清蓉,他便要發了狠地去賺任何能賺到的錢。
可尤清蓉說,不是這樣的。
尤清蓉家裏不缺這點錢,她看不懂顧卿安為何要如此折騰自己,抄書抄到手都酸軟,在書房一呆就是一整天,除卻這些還有字畫,顧卿安還會為別人寫扇面,別人欺負顧卿安,還會壓低價格讓顧卿安再便宜點。
尤清蓉不想要顧卿安那樣委屈,那樣受累,顧卿安的字寫得極好,有寒門人家的清瘦俊挺,剛直不屈。顧卿安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想要念書,那便專心念書就好,其他的事情,尤清蓉都會打點好。
既然顧卿安想要錢,那麽尤清蓉就派人将顧卿安所有的字畫都買下來,暗中去找了那些要給顧卿安結算錢的人,偷偷墊付更多的錢,要那人轉交給顧卿安,就說是太喜歡顧卿安的才華,所以多給些。
尤清蓉還特意吩咐着,若是他們能多誇一些顧卿安,她會給更多的小費。許多人蜂擁而至,顧卿安的生意紅紅火火,不消多日,顧卿安就察覺了不對。
為此顧卿安沒少和她大肆吵架,顧卿安覺得這是在羞辱他。
“那時,我不懂你要這些錢做什麽,我只看你日日夜夜都操勞忙碌,覺也沒睡多少,我只是不想要你受累。我想要你陪着我,你是我的夫君,只需要和我虛度青春就可以了,可你為了那些錢,總不和我玩的,也不搭理我。”尤清蓉那時候想要的,是和顧卿安長廂厮守。
尤清蓉想,從前她和顧卿安沒什麽緣分,彼此分離的原因,她已經明了了。她錯了,她錯在不顧及顧卿安的心意,強讓顧卿安入贅尤府。顧卿安向來要強,而她那時候也不在意顧卿安的心裏是不是有她,只在乎自己是否真的得到了顧卿安。
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顧卿安,所以才有了今日之糾纏亂鬥。
尤清蓉和顧卿安兩人久久沉默,顧卿安本以為尤清蓉會說出什麽讓他生氣的話來,可他卻沒想到尤清蓉那些舉動都是為了自己。
從前尤清蓉果真是這樣想的嗎?
若真如此,那他們之間,顧卿安更像是那個不懂事無理取鬧的人。
說書先生拿了賞錢,告辭之際,正想要問問明日還要不要來,顧卿安和尤清蓉之間的安靜被打破,顧卿安丢給了說書先生一荷包的錢:“不用了,從今後,都不用來了。”
“多謝顧大人。”說書先生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連忙拱手道謝。
不用來了,可故事還未講完,尤清蓉擡頭:“顧大人,不要聽下去了?”
聽了也沒什麽用,那是顧卿安知曉的故事,和尤清蓉的有微詞,再聽下去,方方面面都有争議,沒有意思。
顧卿安乜了尤清蓉一眼:“你想聽,那不如你給我講講從前之事?”
尤清蓉輕笑着起身,對顧卿安行禮:“那倒不用了,顧大人,既然今日的書已經聽完了,我便回去了。”
就那麽走了,顧卿安不甘心的。
“尤清蓉,”顧卿安叫住她,等尤清蓉回頭等着吩咐,他又找不出什麽事情來,他只能糾纏,“今日,繼續來我屋中伺候。”
“伺候,什麽?”尤清蓉不懂,顧卿安身邊有人伺候着,她去了能做什麽。
“自然是疊被鋪床,尤清蓉,你別想着逃。”
尤清蓉沒想着逃,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能去,顧卿安說什麽,她便聽着。
不過就是想要在她的身上撒撒氣,總有一天顧卿安會玩膩了的,到時候也就好了。
可是尤清蓉這樣的想法,在蓮荷看來,完全是錯的。蓮荷痛恨尤清蓉的不争取,她嘆了好大一口氣,撇着嘴勸尤清蓉:“夫人,您不能這樣想。”
“我不是顧卿安的夫人,即使從前是,而現在顧卿安心裏也未必有我的,來日這府上真的有夫人了,你們可是要改口的。”
“顧大人未必不喜歡您,”蓮荷蹙眉,“夫人是為何覺得顧大人不喜歡您的呢?”
還要如何覺得,尤清蓉搖頭:“你不懂,那說書先生說的那些,都是我和顧卿安從前的故事,他對我有恨,恨意占滿了如何還能有愛呢。”
“那夫人呢,您還喜歡顧大人嗎?”
蓮荷,是顧卿安府上的人,對尤清蓉好,但到底還是對他們從前的事情一無所知。尤清蓉難得有知心人,她也懶得遮掩:“喜歡,重要嗎?”
“重要的呀,若是夫人喜歡,那麽盡管對顧大人真心,假以時日,顧大人會心軟的。”蓮荷眼睛亮起來,她是真心希望夫人能和顧大人好。
顧大人在城中,也有過許多女子的欽慕的,只不過那些女子總是別有所圖,又或者眼中只有顧大人,幾次來府中,都看不起府中的下人,還沒住進來,便已經開始對他們頤指氣使。尤清蓉不一樣,尤清蓉雖然也如那些女子一樣俊秀漂亮,可是看着下人們的目光柔和,并沒有半點冷漠。
“對了,夫人您從前和顧大人成婚,那您身邊沒有随侍的丫鬟什麽的嗎?”蓮荷見尤清蓉第一面的時候,尤清蓉便是孤身一人。
聽到此話,尤清蓉臉色暗了下來,但不久後她還是強撐着笑意:“是有的,只是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情,她已經不在了。”
聽起來是傷心事,蓮荷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岔開話口:“啊,夫人對不起,我不知道的,天色尚早,您還是歇息下吧,有事就叫我。”
尤清蓉也沒多留,蓮荷的話,卻讓她想到了那一張年紀還小的臉。尤清蓉如今二十,四年的颠沛流離讓她的年歲漸長,可是有的人只停留在了十六歲。
從前尤清蓉身邊有一個和她一般大的随侍,叫秋月。因着年紀相仿,又是從小長在尤府的,月份大了尤清蓉幾個月,尤清蓉便将她當做姐姐,真心相待。
可就是這一聲姐姐,卻讓秋月在那場變故中,站在尤清蓉的面前,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是尤清蓉害了她。
尤清蓉閉上眼睛,便能想起她和秋月死別的場景,她抱着秋月大聲哭泣,大雨滂沱,可是沒人會回應她。秋月的手冰涼,再也不能握緊尤清蓉的手,就連秋月斷氣的前一瞬,她還在替尤清蓉擔心。
“跑,小姐快跑,跑得越遠越好,離開這裏,活下去。”
思緒收回,尤清蓉脫了力氣,想起從前種種,她又有了恐慌和害怕,也正在此時,顧卿安差人來,讓她去卧房鋪床。
尤清蓉像是得以解脫一般,快步去了卧房,往事不能多想,尤清蓉也不願意想,她得找些事情做,得讓自己重又振作起來。
急促的腳步撞到了顧卿安的胸膛,尤清蓉一擡頭,對上顧卿安那一張并不是愉悅的臉。她明白了自己的造次,向後退了幾步,就聽得顧卿安說:
“這樣急啊,來我房中鋪床,便一刻都忍不得了?”
尤清蓉看了一眼屋中,只有她和顧卿安兩個人,方才她的舉動,還真的有些說不清楚了。還真的像是她要來自薦枕席,步履匆忙。
顧卿安見尤清蓉沒有譏諷,也沒有抵抗,他更得寸進尺了一步,上前将尤清蓉逼退至柱子邊。他低下頭,将尤清蓉那一張臉,看進心裏去。
“尤清蓉,告訴我,你可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