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願不願意,此刻并不重要。
尤清蓉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她的身子橫陳在床榻上,薄薄一層被子蓋在身上,但仍然能看出身上的紅痕。顧卿安到底還是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他看着紅了眼睛的尤清蓉,終究是起了身,扯了衣裳離去。
臨走前他說:“尤清蓉,新婚之夜你舍棄我一次,我這是還你的。”
新婚之夜,尤清蓉聽着這四個字,愣愣入神。她記得那一天,她心中無比歡喜,能和顧卿安舉案齊眉。可是顧卿安對他總是冷冷的,都不願意動彈。
不願意也沒關系的,她可以自己來。
她按着娘親之前教給她的那些閨閣功夫,要為顧卿安寬衣。她才要摸上顧卿安的腰帶,就被顧卿安躲閃過去,顧清安問她想要做什麽。
經這一拉扯衣衫松散,尤清蓉紅了耳朵,但是目光仍然盯着衣裳裏頭看。
再後來,她要讓顧卿安沐浴,她想讓顧卿安解去這一天的疲乏,而她随侍在身邊,想着時時刻刻能為顧卿安擦拭着身子,做一個夫人的本分。
但顧卿安總是生氣。
顧卿安讓她自重。
她自重什麽,那是她的夫君,她伸出手,直接摸上了顧卿安的胸膛。她身子貼近,她說:“夫君,你我都已成婚,這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什麽事情都可以做的。”
但顧卿安甩開了她的手。
她失落萬分,最後只能離開了屋子,讓顧卿安獨處。她安慰自己,沒關系的,顧卿安本來就是不願娶她,是她使了小性子,非要嫁給他的。尤清蓉給顧卿安适應的日子,可沒想到,在顧卿安眼中,變成了她抛棄顧卿安。
就這樣恨她嗎?
尤清蓉慘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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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情形,不過是顧卿安要将從前所有受的苦,都還回來。
從前,尤清蓉對顧卿安,的确是有任性的時候的。她總是會對顧卿安驕矜,她以為這是夫妻之間的情趣,男子總是會喜歡撒嬌的女子的。
只是她錯了,等她明白了自己錯在什麽地方已經晚了。
男子喜歡女子撒嬌任性,那得是男子愛這個女子,才會覺得女子這樣可愛,那時候的顧卿安并不愛尤清蓉,尤清蓉如何做,在顧卿安的眼中都成了別有用心。
她一紙和離書,竟然将這些嬌蠻可愛變成了恨。
恨到了她的頭上去。
既然顧卿安要還,那麽她便還吧,如今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能在顧卿安這裏,是她最好的結局了。只是她心中不恨顧卿安,她對顧卿安是有虧欠的,她對顧卿安,還有沒有用的那麽一點心動。
她攏好衣裳,胡亂睡了一夜,天一亮,她便起了身,洗漱收拾完,剛好有小丫鬟踏進門來,對着她溫溫地笑着:“姑娘,顧大人喊您過去。”
“這麽早,是要我做什麽?”尤清蓉看了看外頭的天。
“顧大人要去點卯,要姑娘您陪着用飯。”
尤清蓉點了點頭,說她即刻就來。
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随意挽了挽頭發,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就跟着小丫鬟去了顧卿安的屋子。
早上的飯食倒也清淡,粥店包子都很精致,配了些蝦和爽口的小菜,倒也開胃的。
尤清蓉低着頭,進門後喊了一聲顧大人。
顧卿安屏退了其他人,端坐着看向尤清蓉。
慘淡模樣的尤清蓉連口脂都沒有擦,像是生病了一般,顧卿安看着心煩,他說:“怎麽,打扮成這副模樣,是為了博我的同情嗎?”
“顧大人,我只是昨夜沒有睡好,不勞煩顧大人費心。”尤清蓉搖了搖頭,不敢忤逆顧卿安。
“既然身子沒有問題,那麽便過來,與我布菜。”顧卿安見尤清蓉說身子沒問題,便也放下心來,他挺直腰板,也不看尤清蓉一眼。
尤清蓉聽聞如此,上前去拿起筷子為顧卿安布菜。
她雖與顧卿安成婚,但是看着眼前的飯菜,她竟然不知道顧卿安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她先為顧卿安盛好了粥,放在唇邊吹了吹,淺淺地嘗了一口确定這粥不燙人,這才送到顧卿安的身邊去。
她還專程換了個勺子,遞給顧卿安。
“那蝦,也剝幾個來。”顧卿安點了點那蝦。
今日的顧卿安是鐵了心思要使喚尤清蓉的,他要尤清蓉為他剝蝦,要尤清蓉為她俯首稱臣。他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旁的凳子上,示意尤清蓉坐下來剝。
從前,都是顧卿安為尤清蓉剝蝦的。
尤清蓉愛吃蝦,但她不喜歡剝,不喜歡從那清蒸好的還存着水的盆裏撈一只出來。她總是雙手交叉,抵着自己的下巴,眼巴巴地看着顧卿安:“相公,古人都說了,夫君為要為自己的夫人剝蝦。”
“為夫人剝蝦,就能考取功名哦。”
顧卿安總是一言不發,但聽到考取功名這幾個字,便去撈那蝦子。蝦子剝好了,顧卿安放在碗中,端給尤清蓉的面前,尤清蓉還會遞給顧卿安一塊帕子擦手。
夫妻和睦,舉案齊眉,應該是一段佳話的。
尤清蓉也知道顧卿安的意思,她垂眸,順着顧卿安的心思剛準備坐下來,可她屈膝還未坐定,凳子就被顧卿安踢掉了。凳子滾落到一邊,尤清蓉沒得坐了,她重又站直了身子,看着顧卿安。
讓她坐,又不讓她坐,她都不知道顧卿安是什麽意思。
“顧大人,若不想要我坐,可以直說的。”
“哦,可我不願意直說,你自己來猜猜,看看我想要幹什麽。”顧卿安端起粥,小口吃着,笑意的眉眼裏看起來像是淬了劇毒。
尤清蓉不猜,她半蹲下來,将那些蝦子都撈出來,精心地剝着。
蝦身還溫熱的,剛一剝開蝦頭,蝦身的水便淋濕了尤清蓉的指尖。蝦須蝦殼并不好剝,有硬的地方,難免要刺到尤清蓉的指腹。尤清蓉都忍了下來,掐頭去尾去蝦線,白嫩嫩的蝦肉一個個都剝好放在碗中,等着入口。
顧卿安見這樣順從的尤清蓉,看着她素衣裏頭隐約露出來的紅痕,那是昨日他撫摸上去的印證,昨夜尤清蓉細膩的肌膚在他手中的溫熱,他還能回想起來,可如今那一雙肌膚卻只被那些死蝦占去了風光。
更別說,那一雙沾了水的手。
尤清蓉本就生得雪白,在風月樓裏養着,又着了紅色的蔻丹,更顯得那一雙手修長如蔥。若是這一雙手上,沾的不是水呢?
若是些別的呢?
是不是尤清蓉那一雙手,還會如此刻這般靈活,還會如同玩弄那幾只蝦子一般,弄得人舒舒坦坦呢?
顧卿安思緒遠了,直到尤清蓉将他喚回來。
“顧大人,蝦剝好了,可以吃了。”尤清蓉将那一碟子蝦肉端到了顧卿安的面前去,她的手指還有着水,都是蝦子的味道,可惜了這時候沒有清水淨手,沒有帕子擦手。尤清蓉将碟子放過去,便立刻縮回手,她害怕自己手上的水弄髒了顧卿安的衣裳。
但顧卿安沒有動,只盯着尤清蓉那一雙手看。
尤清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來,她的腿有些酸麻,動彈幾下便顫抖着要抽筋。她不敢大動,只能微微換着腳,支撐着自己的身子。
“顧大人?”尤清蓉見顧卿安仍未動彈,又問了一句,“這蝦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愛吃蝦,”顧卿安一碗粥已經喝了大半,他随意吃了幾口包子,放下筷子與尤清蓉對視,“我記得你,倒是愛吃蝦的。”
“曾經,我也為你剝了多少次蝦,這其中的辛苦,如今你也該嘗嘗。”
顧卿安這樣的報複,還不夠的,當初他為尤清蓉剝蝦,尤清蓉還吃了,可是他卻吃不上一口。他站起身來,掏出帕子來,是想要擦一擦自己的手。
可是顧卿安并未剝蝦,手也不是髒的,擦的是什麽呢?
“起來吧,”顧卿安對尤清蓉道,“你坐下,将這些蝦都吃完。夫人也嘗嘗,自己親手剝的蝦好不好吃。”
帕子顧卿安沒用,丢在了桌子上,便轉身離去了。
正是點卯的時候,他穿着一身朝服,在其他人的伺候中,忙公事去了。
這桌子裏頭只有一個凳子,顧卿安要她坐下,她也只能是坐在顧卿安方才坐下去的凳子上。她扶着桌子起來,腿上的酸麻充斥着全身,身子都直不起來,只能就近坐在顧卿安坐過的凳子上。
溫熱的觸感遍及全身,讓尤清蓉身子也都溫熱起來。
被丢下的帕子顧卿安沒拿走,尤清蓉想要送過去,可是小丫鬟攔住了。
小丫鬟笑嘻嘻地說:“夫人,大人的意思是這帕子是留給您的。”
“我不是這府上的夫人。”尤清蓉聽了這兩個字就覺得害臊,她連忙擺手,可是小丫鬟根本就不在意。
“我們府上啊,從來就沒有來過女子,也未曾有過夫人。您啊,還是第一個大人帶回來的呢,這帕子,您自己先擦擦手用飯吧。”
帕子尤清蓉用了,手也擦了,剝好的蝦全都被尤清蓉吃了下去。一頓早膳,尤清蓉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但還好有小丫鬟在一旁與她說說笑笑的。
小丫鬟還要喊着她夫人,她回絕了這小丫鬟。
“我若是這府上的夫人,哪裏還有今早蹲在那裏為大人剝蝦的事呢。顧大人是恨我,是心中怨恨我,我曾經對顧大人,很不好。”
“我看未必,”這小丫鬟叫蓮荷,機靈得很,自尤清蓉入府來,她便對尤清蓉極好,“顧大人雖然踢掉了您的凳子,可是那凳子涼,顧大人今早坐下來的時候,還說了一句呢。大人踢掉了您的凳子,可最後您坐在了顧大人已經坐過的暖好的凳子上,這是我們大人,為您着想,怕您也受着涼。”
“不信您想想,方才您坐下去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凳子溫熱?”
的确如此,尤清蓉不能辯駁。
出了府邸的顧卿安才翻身上馬,身後的小厮便來報:“大人,夫人已經坐下來用早膳了,帕子她也用了,您放心吧。就是沒人陪她說話,蓮荷陪着說話,夫人臉上也有笑意了。”
顧卿安點了點頭,對那小厮道:“你吩咐下去,以後讓蓮荷服侍着她。”
馬都被牽出去走了一陣子,顧卿安又折返回來,對着小厮道:“還有,誰讓你們叫她夫人的,她與我成婚了嗎?”
“以後不許在我面前這樣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