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藥
上藥
趙刀刀倒在臺上。
臺下一片驚呼。
唐雪和周向晚從人群中艱難擠出,匆匆跑上臺。
齊闊提着劍站在中央,頭發淩亂,一絲血線順着手流淌在劍上,滾落劍尖滴在臺上。
他的衣服破了,胸前的軟甲露出漆黑一角。
血跡暈開,染紅白衣,即使做了防護,軟甲之下還是被刀氣破開傷口。
傷口不致命,但很痛,像有火焰炙烤般灼燒,也像無數細針刺入般細密撕心。
他整個人都灰敗下去,塌着肩膀不停喘息,頹唐而無力地待在原地。
他垂着眼睛,似乎有些茫然,半響想要擡起通紅的眼睛環顧四周,卻連擡起眼皮的力氣也沒有。
汗水落在眼睛裏,遮蔽他的視野,又辣又痛。
一早等在擂臺邊的弟子上了臺,輕松拿開他手裏的劍,将他帶下去,齊闊毫無反抗就被拖走。
“恩人!”唐雪飛奔至趙刀刀身邊将她輕輕扶起,顫着手探到平和的呼吸才松了口氣,淚水奪眶而出。
“還好……”
周向晚慢了幾步,去跟管事的講清緣由才過來。
“她怎麽樣?”周向晚撩起衣擺,單膝跪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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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咬着唇,搖搖頭。
巒岳派的弟子也上來了,唐雪拒絕了他們的幫助。
她撕開裙擺,将趙刀刀背上的傷口用布紮緊,轉身想要把趙刀刀背在背上,卻幾次都沒成功。
她的手軟了。
周向晚轉過身,“我來背她,你來拿刀。”
“……嗯。”
唐雪幫忙,周向晚将趙刀刀背起。
拿刀時她卻幾次都沒有拿起黑刀。
“我……”
陸珠珠不知何時也上來了。“我幫你們。”
她作勢去幫唐雪拿起黑刀。
“嗯。”唐雪垂頭握着手,沒再逞強。
場子很快空了,臺上只剩下裁判。
臺下衆人看着沒有勝者也沒有敗者留下的擂臺,一頭霧水。
這場情勢變化太快,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他們還有些混亂。
先是不知哪裏來的趙刀刀和齊闊登臺比武,身法武功皆壓齊闊一頭,逼得齊闊使出斷水劍法。
途中趙刀刀暫落下風,衆人以為要結束了,沒想到她又化解攻勢,甚至使出了十分厲害的沒見過的招式。
然而眼看要勝負将要分出,看臺上的張長老竟然破例出手了!
雖然是衆人心知肚明他是為了自己的弟子,但這做法也實實在在破了規矩。
巒岳派一向最講規矩,居然在這麽多人眼前……
衆人默契地略過張長老那一環,又讨論起最後關頭齊闊的暴起。
大家看得分明,齊闊最後突然趁機暴起襲擊,應當也在趙刀刀招架之中。這十分合理,畢竟縱觀全場,趙刀刀一直壓着齊闊一頭。
誰知緊要關頭她卻突然停了攻勢,竟就這樣挨了個正着?
真是奇了。
沒人知道她為什麽要停手,種種猜測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第一次,勝負不再是衆人關注的重點,甚至那詭異的刀法也被人忽略,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為什麽忽然停手。
這其中有什麽陰謀?有什麽交易?有好事者意味不明地看向高臺之上的張長老。
裁判也不好受,兩個主角都被帶下去了,徒留他在衆目睽睽下獨自淩亂。
按結果論,最後關頭是齊闊打暈了趙刀刀,應該判他勝,可所有長眼睛的都不會認這個結果,這樣判他實在難以張口,說出來恐怕也會下不去臺。
按功法論,自然,所有人都瞧見了齊闊不敵一個使着黑刀的無名女子,甚至使出獨門絕學也打不過她,可哪有哪有勝家倒在臺上敗家還站着的?
他一時為難。
正在這時有個弟子從長老席跑過來,與他低語幾句。
裁判邊聽邊點頭附和,連道幾聲,“好……好……”
锵的一聲。
敲鑼的巨響引來衆人矚目,裁判大聲道,“無名刀法趙刀刀戰斷水劍法齊闊,平局——!”
頓時一片噓聲,又是喋喋不休的争論。
臺下不止巒岳派弟子,早有人對齊闊這內門弟子做派瞧不上眼,喊道,“诶!哪有這種好事,叫那姓齊的白撿了便宜去!”
又有人辯解道,“沒敲鑼,齊師兄出招她招架不住怎麽了!我看平局都是齊師兄虧了呢!”
“就是!哪有贏家是躺着贏的!哈哈哈哈!”
“分明是齊闊暗箭傷人!”
“分明是那女子自大收招自讨的!”
……
唐雪他們已離擂臺很遠,卻還是能聽見人群的聲音。
在下面喝彩時不覺有他,現在只覺得這些聲音太吵鬧,太聒噪,她擔憂地看着周向晚背上的趙刀刀,心想這些話可別讓恩人聽了去。
到屋中,周向晚和唐雪将趙刀刀背朝上放在榻上。
“醫生跟了一路,不用他們進來看看嗎?”周向晚問。
唐雪搖頭拒絕,撸起袖子,“我來就行,恩人身上只有外傷,不用他們。”
“你……”周向晚欲言又止。
他離開床邊,走到還等在屋中的陸珠珠身旁,見她走了一路眉間出汗,道,“珠珠,把刀放這裏就行。”
他伸手去接黑刀,卻沒等到陸珠珠松手。
“怎麽了?”
陸珠珠面露難色,道,“表哥,你接穩了。”
周向晚點頭,他也預料到這刀不同尋常,應該不輕。“好——”
“唔!”
沒想到做了準備,接過手黑刀還是下墜了一段才被他穩住。
陸珠珠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汗,快速而不顯地笑了下,随即拉直唇線,“……有什麽事,你們随時叫我。接下來還有場次,我得先走了。”
“好。”周向晚将黑刀放在刀架上,道,“勝負不重要,保重自己。”
“嗯。”
陸珠珠絲毫沒管酸痛的手臂,轉身離開。再多留一刻,放松一刻,她恐怕就不想走了。
唐雪走出來道,“我看過了,恩人只有背上那道傷口深,我帶的藥用完了,巒岳派的藥在哪,我去看看。”
“你先去,人在外面等着。”周向晚安撫她道,“先用這裏的,陸家也有藥,我讓王四回去一趟取來。”
“好。”
唐雪走了出去。
周向晚守在屋中。
趙刀刀的傷他幫不上忙,他走到黑刀附近,又試着用手拿刀。
手腕一沉,他跨步站穩,用雙手将黑刀拿起。
“這麽重。”
周向晚剛從陸珠珠手中接過時就心中一驚,這是第二次拿起,還是忍不住驚嘆。
趙刀刀是怎麽拿起這把刀的?
他用兩只手适應着重量,再交換到左手單手提刀,發現自己最多只能拿着,完全做不出揮刀的動作。
他将黑刀放回去,一寸一寸看過,仔細觀察。
“玄鐵?不像,通體漆黑,沒見過這種料子。”
他拿出自己擦扇子用的布擦了兩下黑刀,展開布面,沉思道,“沒有沾上血跡,這樣鋒利麽……”
他取出自己的扇子,找到一面最堅硬的扇面,小心貼近刀刃,用了點力氣壓上刀刃,扇面漸漸被切出一個小口,“诶!”
周向晚心疼的拿開扇子,搓了搓缺口,恢複原狀。
他的扇子不是陸家最好的材料,但也不差,雖然有扇面過于薄的因素,但這把黑刀的鋒利還是出乎預料了。
他用食指順着刀背滑過,從刀鋒倒刀柄,“完美……”
他握上刀柄,轉動手腕變換接觸的地方。
刀柄上有輕微凹陷,趙刀刀應該用了很久,纏手也舊了。
周向晚望了眼床的方向,這把刀渾然一體,像是天生只有她能用,什麽樣的人才能造出這樣一把黑刀?
周向晚懷着滿腔疑惑走到桌邊倒了杯茶。
“刀刀,刀刀!”
趙刀刀又聽見了黑刀的聲音,她緊皺眉頭,努力從黑暗中掙脫。
醒來時還有些昏沉,半晌才意識到自己趴在床上,背後有人在幫她包紮傷口。
“唐雪?”
背後的人沒有說話。
她試圖轉身,忽然發現自己身體都動不了了,心中一涼,蹭着床褥努力轉頭,不待看見,眼前被人蒙上一層紗,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是誰?”
那人還是不說話。
不知為何,趙刀刀覺得這人沒有惡意,因為她背後的傷不太疼了,涼絲絲的,仔細體會,方才發覺她的手被這人牽起,身上其他地方的傷好像已經被處理過了。
要是圖謀不軌,沒必要多此一舉。
“我認識你嗎?”
趙刀刀問。
鼻尖有淡淡的藥香,并不難聞。
她的手被放下。
一顆藥被喂到嘴邊。
趙刀刀感受到微涼的指尖和藥丸的硬度,她緊緊閉上嘴抵抗那顆藥。
趙刀刀聽見了一聲冷哼。
她的兩頰被那人用另一只手捏住,趙刀刀渾身軟弱無力,就這樣被人張開嘴把藥彈進喉中。
“咳,咳……”
那人将嘴合上放開了她,趙刀刀有些嗆住,咳了片刻,但事與願違,藥丸還是滑入腹中。
“你給我吃了什麽?”
趙刀刀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這人好像打算走了。
“我該去哪找你?!”
她到這裏來還沒欠過什麽,這人要是莫名其妙救了她,她該去哪兒報恩?
如果剛剛喂她的是毒藥,她又該去哪裏報仇?
門響了。
這人竟然什麽也沒說,就這麽走了。
趙刀刀的頭重重砸上床板,嘆息一聲,潰敗地躺在床上。
“小刀……”
她試圖呼喚。
黑刀沒有回音。
趙刀刀有些絕望地靜靜躺着,卻忽然聽見了另一道呼吸聲,房裏還有一個人?!
她寒毛直豎,自己這是到了什麽地方,怎麽一個兩個都不說話?
她睜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即使知道此刻的自己什麽也做不了,還是警惕着。
不知過了多久,又聽見吱呀的一聲。
有人開門。
趙刀刀繃緊肌肉。
聽見來人疑惑的聲音,“周向晚?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