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愛我吧
愛我吧
幾天後,姚玉安說要回赤塘去了。
許青木寫了封信,托姚玉安帶給杜江生,杜江生不願意用電子産品,活得跟個古人似的,不見面仿佛就斷了聯系。他在信裏寫了他在研究所的所見所聞,又問了杜江生一些問題,在赤塘那幾個月,遠不夠他學完杜江生的知識,他得抓住機會學習。
姚玉安走後,許青木注射了易容藥物,臉很快變成姚玉安的臉,他側過身,新的假腺體已經長好,他從舊的腺體裏提取出霍如臨的信息素,量很少,他聞不見氣味,也怕分走一些去研究有什麽影響,所以他全注射進了新的假腺體內,等有機會再研究。
準備就緒,許青木從姚家正門離開。
剛到門口,遠遠地他就看見站在車邊的耿山,往後看去,霍如臨坐在轎車後座,正專注盯着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打得飛快,看起來還在處理工作。
沒等耿山說話,霍如臨已經聞見了自己信息素的氣味,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人。
漆黑茂密的頭發長了些,柔順的貼在後頸,身體似乎還沒好全,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太陽太烈,将他病态的臉照得越發白,仿佛要融進白牆中去。
霍如臨一言不發,就這樣直愣愣地看着。
見霍如臨沒有下車的意思,許青木也正在心理建設,耿山以為兩個人還在冷戰,主動上前,對許青木說:“姚先生,我和霍先生來接你回家。你剛好,身邊有人照顧看管好一點。”
“......好。”
“東西給我,跟我來。”耿山接過許青木手裏的東西,帶他走到車邊,給他開門,“小心。”
霍如臨坐在中間,也沒要往裏坐的意思,許青木貼着車門邊坐下,霍如臨把電腦放到一旁,先開口打破僵局:“身體好些了嗎?”
許青木點了點頭。
“坐過來。”霍如臨說。
許青木頓了一下,聽話挪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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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生我的氣?”
“沒......呃!”
許青木還來不及回話,霍如臨一把将人摟近,埋頭去聞許青木混了他信息素的腺體,太真了,真的幾乎看不出也聞不出任何破綻,這麽處心積慮,他到底為了什麽?
對他若即若離,他求的不是人,啊,是錢,野雞變鳳凰,眼裏還是狹隘得只有錢。
沒見識的,眼光粗鄙的鄉下人。
霍如臨表面風平浪靜,內心已然翻起驚濤駭浪,他該質問他,該把他查到的零散證據擺到他面前,問他為什麽他的信息素沒有安撫作用,為什麽會有另一張臉,為什麽他回娘家的當天,醫院接收了一個生殖腔撕裂的Beta,在他要回霍家前幾天,那個Beta便如鬼魅一般在姚家附近消失了,什麽事都這麽巧,巧得漏洞百出,一查一個準。
“嘶……疼……霍如臨,霍如臨……!”
後頸被咬得猝不及防,許青木痛得受不了,用力拍打着霍如臨的胸膛,霍如臨單手摟緊許青木,對着那塊該死的腺體又咬又舔,許青木抖個不停,意識到自己越求饒霍如臨越來勁,他便不再掙紮,任霍如臨咬了個夠。
血味在口腔彌漫,霍如臨才反應過來這腺體是假的,卻也是真的從許青木身上長出來的。
他松了口,卻沒有擡眼去看,那張臉又不是真臉,他什麽都看不到。
“我沒生氣……”
許青木的脖子疼得厲害,像被咬斷了一樣,他只能低着腦袋,依偎在霍如臨懷裏,伸手捂着鮮血淋漓的傷口說,“我只是太疼了。”
抱着他的人身體一僵,幾秒後,一個溫熱的吻落到了他手背上,細細密密地淹沒他的手指,許青木抽回手,抵到霍如臨胸前,輕聲說了句別,傷口又被含住,火辣辣的疼。
“疼了就告訴我,逃跑幹什麽?”
霍如臨發洩夠了,拿出手帕覆在許青木傷口上,指腹輕輕擦過許青木泛紅的眼角,悶悶地說,“我只想跟你好好的,你這麽做,讓我很手足無措,我沒想傷害你。”
“沒有嗎?”
說起這個許青木就想起那盒完好無損的抑制劑,話問出了口,他也迅速反應過來自己沒資格問他為什麽騙他。他話題一轉,說,“脖子都被你咬破了,你說沒傷害我。”
霍如臨将他摟緊了些,問:“只有這個?”
“嗯。只有這個。”
霍如臨頓時眉開眼笑,忘了面前的人疑點重重,低頭親了一口:“這只是懲罰,誰讓你不回我消息。我等了很多天,你明明都要回了,為什麽又一個字都不願意發給我?”
“......”霍如臨變臉太快,許青木來不及反應,他愣愣看着突然就陰轉晴的人,有些結巴,“我忘了,我以為、以為我回了。”
那麽近,又說這樣委屈的話,用那樣的神情,用那樣一雙忽然入春的眼看他,許青木忍不住屏住呼吸往後躲,霍如臨逗開心了,靠到他肩膀上,像是警告,又像是喃喃自語:“不許再這樣突然消失,這對我真的很不好。”
許青木嗯了一聲,垂眼不再說話。
車內變安靜,耿山從後視鏡裏掃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兩人,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車經過醫院,許青木往窗外無意一瞥,就看見那天在醫院遇見的中年婦女。他整個人都貼到車門上去,看上去十分心神不寧。
眼看女人就要消失在視野裏,許青木忍不住跟耿山說:“停、停一下車。”
女人似乎存了死志,一直在看來來往往的車輛,死了就什麽都辦不到了,死是最沒用的路。
耿山看了一眼霍如臨,想先征求他的意見。
但霍如臨一直偏着頭在看許青木,他透過那張假臉,清晰地看到了那天那張倔強堅韌的臉,太美了,霍如臨有些着迷,情不自禁地貼上去親了一口,許青木瑟縮了一下,惱怒地皺起了眉頭,兇耿山:“我說停車你聽不到嗎?!”
霍如臨懶懶地伸手摟住許青木的腰,看向焦急又不敢擅自行動的耿山,說:“停車吧。”
車一停,許青木逃似地跑遠,霍如臨也下了車,在遠處靜靜地看着無數人浪淹沒他的視線,卻也抹不去的人影,他的心驚濤駭浪翻滾了無數天,最後自暴自棄地歸于平靜——
無論他是誰,無論他為什麽而來,他是個善良有智慧,正直的人,他愛上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奇怪,即使他是個騙子,也是個好人騙子,他不喜歡人只喜歡他的錢也好,反正是他的錢,他給得起。
“沒人幫我……我實在沒辦法了……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一點用都沒有,我活着有什麽意思,我要去陪我的寶貝兒子,你放開我吧,放開我啊……”
許青木抱得更緊了,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勸了,胡言亂語道:“我幫你,我讓我丈夫也幫你,他一定會幫你的!他很厲害,我丈夫是……”
“霍如臨。”
霍如臨不知何時已來到許青木身邊,他彎下腰,遮去了刺眼燒人的太陽,光勾勒出他的輪廓,神聖又威嚴。
他向許青木伸出了手,微微勾唇,望着女人說,“我是霍如臨,是禾和的負責人,是他的丈夫,阿姨,我和我的伴侶,都很願意幫您。”
許青木愣愣地看着霍如臨,他還沒吹枕邊風,還沒開口求他幫忙,他就這麽欣然答應了?
啊,他忘了,霍如臨從始至終都是個完美到讓人無法挑剔的好人,一切美好的品德他似乎都有,教養好到讓人覺得他的英俊長相也只是加分項罷了。
看着女人被霍家保镖帶走,許青木發自內心地稱贊道:“你真好。”
霍如臨怔了一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他挨着許青木坐下,說:“你有什麽想做的事也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的,無條件的,只要你說。”
許青木眼睛一亮:“真的嗎?”
“……”
霍如臨望着他,改口道,“我還是有一個條件,只有一個條件,很容易的。”
“什麽?”
霍如臨眸海蕩漾起來,認真又有些含羞帶怯地說:“愛我吧……你愛我吧。”
“然後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喜歡吃你做的飯,喜歡聽你說話,喜歡……你陪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離開我,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的,真的,你愛我好不好?”
預料之中的表白來得有些突然,許青木大腦宕機了幾秒,很快他的耳邊響起了姚玉安對愛人的愛,響起了他跟沈如風結婚時,說的忠貞不渝的愛,他要成全姚玉安,他要離開已經被他玷污了的誓言之愛,于是他輕輕點了點頭,用不知道從哪發出的聲音說:“好,我答應你。”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他珍惜的人和感情,沒有什麽值得他再留戀,不如就成全所有人。
用他一個人,成全所有人,再沒有比這更十全十美的好事了。許青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