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逃跑也沒關系
逃跑也沒關系
在向奇精心的照顧下,許青木恢複得很快,向奇想要确認這藥沒副作用,所以得持續跟進許青木的狀态,到他出院這天,兩人特地加了微信。向奇說是姚玉安囑咐的,許青木自然沒多想,本來向奇這段時間對他照顧有加,他還不知道怎麽好好謝謝,之後有空正好請他吃飯。
收拾好東西,剛出病房門,外面吵吵嚷嚷的,許青木往喧鬧處看去,地上躺着一個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的纖弱男性Omega,他的母親用手術刀抵着自己的脖頸,字字如泣:“我的兒子剛分化不久,打了你們醫院開的無痛抑制劑沒多久就死了......黑心醫院......你們賠我兒子的命來,還我兒子啊...!”
如此熟悉的場景,許青木無論如何也移動不了,但也無法靠近,他不想回憶兩年前的痛苦,也不想眼睜睜看着他們和許青藍一樣,和他一樣,突然人間蒸發。
就在此時,一群人高馬大的保镖清出了一條路,許青木的心頓時堵到嗓子眼,他看着那些人無限靠近那對母子,他不假思索地丢下手裏的東西,跑過去護在那對可憐的母子面前,對靠過來的人大吼:“大庭廣衆之下,你們想幹什麽?!滾開!”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雙手張得那麽開,腹部結痂的傷口滲出血來,疼得他額頭冒汗,但他還是将那個崩潰的母親護在身後,不動如山。
“許青木!你也是個病號,快回來!”向奇急得要死,一方面出于對實驗品的擔心,一方面是真的被許青木吓到,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知道許青木脾氣好心善,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算是世俗意義上的好人,撇去想要看實驗結果,也有作為朋友為他考慮的份。
“許青木。”
面前那個魁梧的保镖讓開,許青木看向聲音來處,看清來人,他頓時瞳孔驟縮,心髒比見到鄭乾還沉重,咚、咚、咚,每一下都跳得幾乎撞碎五髒六腑。
他仰着頭看霍如臨,已經快入冬了,霍如臨穿着黑色高領毛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沒什麽多餘的修飾,偏偏這樣簡單最能将人襯托得威嚴不容冒犯,高高在上,尊貴無比。
霍如臨也垂着眼盯着人看,許青木跪坐在地上,身上是簡單的毛衣套襯衫,因為緊張,臉上浮現出病态的紅暈,在醫院吃得不好,瘦了些,手背上的青色也暗得有些發紫,像剛經歷暴風雪的松柏,孱弱又不失生命力,堅定地立在那,擋在人前。
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樣。
他的名字是……許青木,許青木,許、青、木。
這麽陌生的名字,叫出口卻意外有些奇怪的熟悉,再在心裏無數遍反複默念,他仿佛已經認識這個人很久了。霍如臨知道為什麽,他想要的答案已經在一點一點露出蛛絲馬跡,他已經猜準了方向,只是不知道原因,沒有更多證據佐證。
“起來吧。”霍如臨俯身拉住許青木的手臂,将他拉起來,扶他站好,又蹲了下去,看着那個母親,溫聲細語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明你兒子的死因,不能讓你兒子不明不白的死去。阿姨,你這樣鬧,對你兒子一點好處都沒有。”
“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他用了醫院開的無痛抑制劑,是什麽精金制藥産的,抑制劑不合格,醫院不審核,無良廠家不做人,害死我兒子,這麽簡單,還需要怎麽查?你是不是負責人?你說話啊!你們這些狗雜種......還我兒子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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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越說越激動,揮舞着手裏的刀,眼看就要劃傷霍如臨,許青木不由自主地叫:“霍......”
叫出了一個字,他反應過來立馬閉嘴。
混在嘈雜樓道裏幾乎聽不見的單字,還是進了霍如臨耳朵,他的心抖了下,身手敏捷地配合保镖奪走了女人手裏的刀,而後扭頭在人來人往的樓道裏,久久地凝視着注意力只在那對母子身上的許青木。
他的指尖還在顫,忍不住地提腳想要走向許青木,突然手心一滿,一只蒼老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他扭頭去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跪在他腳邊,哀求道:“少爺、少爺你行行好,我家娃真的死得冤枉,我求求你,救救我們,救救娃他媽好不好?幫我讨個公道,少爺,我給你磕頭,給你......”
霍如臨及時拉起了老爺爺,他心中酸澀,也只是說:“我是禾和的,我們和精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們......”
看霍如臨好心,他以為霍如臨是精金唯一的正常人,還抱有一絲希望,此刻希望破滅,他擡着幹枯的手臂擦掉眼淚,可他臉已然崎岖,眼淚沿着萬千溝壑,布滿了整張朽木一般的臉,他轉身落魄走去,喃喃自語:“身入黃土喽......無力回天喽......”
霍如臨沒動,手心的溫度像烈火一樣,将他從頭到腳燒了個遍,他的指尖仍在微不可見的顫抖。
又不是做不到,為什麽不能做?
如果他們都不做,還有誰能做?
“霍先生,許青木是今天出院。”
下屬的聲音将他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來,他想起了今天來的目的,握緊拳頭,說:“跟上他。”
許青木不知道霍如臨來醫院幹什麽,保險起見,他需要每到一處監控死角就換衣服或者戴上假發,又或者變成女性。
姚家有密道,在不起眼的喇叭花牆角落,密道通往姚家豪宅的四面八方,許青木記得去姚玉安房間的密道,他在密道裏走了一個多小時,到出口時姚玉安計算好時間,正好打開了密道暗門。
很久沒見,許青木看起來跟在赤塘時差不多,唯一的變化只是氣色好了些,還是瘦得跟初春沒抽條的柳樹一般,恹恹的。
姚玉安倒是神采奕奕,從前是單被錢滋養出來的嬌花,現在是極具生命力的、完全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明媚美人。他問了許青木的近況,後來說起來他的愛人,語調不由地變得輕快起來,許青木被他總是帶着上揚音調的笑感染,眉眼彎彎聽姚玉安講他們的初遇。
他們的相遇十分偶然,姚玉安帶孩子們去河邊野餐,正遇到在河裏游泳的Alpha,Alpha第一次見這麽美的人,溪水潺潺,林間鳥鳴,姚玉安穿着幹淨整潔的藍襯衫,含羞帶笑,仿佛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雲,不染塵埃。
姚玉安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他已經習慣了別人欣賞的目光,但這個Alpha眼神充滿野性,是炙熱又霸道的侵占,姚玉安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他們誰也不知道,究竟誰先對誰一見鐘情。
“你對他一無所知,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受傷。”姚玉安滔滔不絕講了許久,卻還是沒說對方叫什麽,是幹什麽的,因為是在邊境認識的,許青木有些擔心。
姚玉安頓了下,說:“杜江生也認識他。有段時間他很久都沒聯系我,我生氣就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删除了,後來有一天杜江生突然找上我,他說他在他那,受了很嚴重的傷,要轉去市裏治療,但他聯系不上我,非要見一見我才走。我去看了,槍傷、鞭傷、燒傷、燙傷......所有的酷刑他仿佛都受了一遍,但他還是拖着這樣的身體,逃回了赤塘。他見我,是想跟我親口說分手,他說他沒法給我未來,之前心存僥幸,現在卻已經看到了他自己的未來。我摸到他手心厚厚的繭,覺得他不是想跟我分手,是想了無牽挂去赴死。杜江生後來偷偷告訴我,他是孤兒,剛滿二十歲,是一名從小就沒名字的緝毒警察,戰功赫赫,卻誰都不知道他叫什麽。”
許青木有些觸動,他問:“你怎麽想的?”
“我很愛他。”姚玉安垂下眼,隐去那滴将落的淚,“很愛很愛,我不會離開他,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我希望他永遠平安。”
“好。”
許青木伸手輕輕拍着姚玉安的肩,輕聲道,“只要你想,你就能一輩子跟他在一起,玉安,有我呢。”
姚玉安欲言又止,好久之後才說:“那你呢,你的生活怎麽辦?你要代替我,在霍家坐一輩子牢嗎?”
許青木釋然一笑:“這是我應該做的,借了你的身份辦事,卻只想着得到好處,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就這麽簡單。許茍早死了,玉安,別再為個死人操心未來,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許青木呢?”
“許青木......”許青木拿紙巾擦去姚玉安眼角的淚,依舊笑着說,“他只是許青藍的冤魂,等案件大白天下,他也就消失了。我只是你的影子,我願意當,你不是說了嗎,霍如臨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經愛上了我這個假姚玉安,那我在霍家以後不得呼風喚雨?誰不想當有錢人吶?我以前過得很苦,你不知道吧,我跟沈如風的家只是一棟一層小平房,只有五室,親戚一來都睡不下,打地鋪都不夠睡,閏城夏天熱冬天冷,實在是太難熬了......”
許青木咬碎顫抖的尾音,繼續說,“借了你的光,我這個鄉下人在京城長足了見識,還能住豪宅,進研究院工作,以前都是癡心妄想,現在只要我想,就能這樣潇灑過到死,我有什麽理由拒絕?”
“我知道你在寬慰我。沒關系的,我們是朋友,誰無法承受了,逃跑也沒關系,天又不會塌。”
姚玉安仰起頭,他們一起往後躺到窗臺上,兩人誰也沒看誰,眼淚便一齊湧出,姚玉安憑感覺伸手給許青木擦去眼淚,“我們都開心一點,随心一點,只要還沒大禍臨頭,就先做自己吧。我們拉勾,嗯?”
許青木微微側目,眼淚又掉了出來,他緩慢地擡起手,姚玉安勾了上去,眼睛亮晶晶:“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