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離開
離開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宋錦繡利落地踢掉鞋子，将裙邊別在腰間，挽起褲腿，扶着陸昭雲慢慢往下，待走到只剩兩級臺階的時候，示意陸昭雲搭着自己的手，借力再往深處走些，最後靠在階梯旁。
陸昭雲見宋錦繡擡腳就走，忙問：“你去哪裏？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宋錦繡正要上岸把褲腿放下來，見陸昭雲轉頭，趕緊道：“別轉過來，不許看！”
陸昭雲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沒看過……”
“你！我走了！”
“好了好了，我閉眼，你別走。”
宋錦繡将褲腿放下，惡狠狠地擡頭，見陸昭雲果然乖乖轉了回去，還閉上了眼。
墓室裏安靜了一段時間。
“你這是什麽藥浴，我現在渾身上下熱得難受……”陸昭雲額頭布滿豆大的汗珠，忍不住開口。
宋錦繡跪坐在池子邊緣，探出身子，伸手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這是清除你體內毒素的，汗發出來對排毒有好處。”
陸昭雲的臉忍不住在宋錦繡略顯冰涼的手上蹭了蹭：“你的手涼涼的，好舒服。”
宋錦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将手縮回來。
恰在此時，宋錦繡敏銳地捕捉到了沙沙聲，轉頭一看，不知哪裏冒出趣多手臂粗的蛇來，蛇鱗上長着斑斓的花紋，蛇頭呈倒三角狀，一看便覺是毒蛇，
而且是毒性極強的毒蛇。
宋錦繡刷地便站了起來。
幸好陸昭雲有個好習慣，那便是佩劍不離身，宋錦繡把他扶過來的時候，連同他的佩劍一起帶了過來。
那些蛇直起身子，嘶嘶嘶地朝着宋錦繡吐着信子，豎瞳幽深而邪惡，盯得人頭皮發麻。
宋錦繡連忙操起寶劍便是一頓劈砍，霎時蛇頭與冰冷的蛇血齊飛，不算非常寬敞的墓室裏彌漫起一股血腥味來。
宋錦繡抹了一把飛濺到臉頰的血，只覺墓室裏的蛇越來越多，從各個方向，潮水一般湧過來。
突然，宋錦繡見一條周身閃着幽藍色鱗光的蛇落進池子裏，扭動着朝陸昭雲而去。
她來不及細想，縱身一躍，伸手去抓那蛇。
第一下沒有抓住，粗砺的蛇鱗劃過手掌的肌膚帶起一陣戰栗，宋錦繡扔了劍，用雙手去抓那蛇。
蛇身子扭曲起來，一個回身，便狠狠咬在了宋錦繡的手腕上。
宋錦繡吃痛，揮手将蛇甩了出去。
“繡繡！”陸昭雲急得一個踉跄，險些腳滑栽倒。
這裏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如此緊張的時刻，宋錦繡的腦子卻是無比地清醒，另一只手趕緊死死推着傷口附近的皮膚把毒血擠出來，原本還算清澈的池水瞬間綻開一朵黑色的花。
宋錦繡微微彎腰撈起陸昭雲的劍，走過去架起陸昭雲，被蛇咬傷的手殺出一條血路來。
兩人配合着，很快離開了這個地方。
說來也奇怪，墓室門口明明沒有遮擋，也沒有撒雄黃粉之類的藥物，但是那些毒蛇見二人邁出墓室之後，便如同商量好一般，不再追過來。
宋錦繡不敢再那附近再多做停留，扶着陸昭雲，拄着寶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她的頭有些暈。
到石榻前的最後幾步，宋錦繡完全是靠着肌肉自己的記憶走過去的。
陸昭雲一直急切地在她耳邊說着：“振作一點，振作一點……”
可是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她覺得好累。
若是就停留在這裏，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她還沒有親手殺了賈代貞！
眼皮越來越重，到最後，完全變成了陸昭雲去扶宋錦繡。
可惜陸昭雲自己現在也虛弱得很，只能攙着宋錦繡的手，卻也只能任由她滑了下去，緊閉雙眼，不省人事。
她就像是手掌裏的沙，越是想要握緊，沙子流失地越快。
宋錦繡手腕上包着的一塊白布散開，露出裏面一道翻着紅肉的新傷。
那是當日宋錦繡以血入藥時留下來的傷痕，這道紅紅的痕跡，落在凝霜雪的皓腕上，甚是刺眼。
陸昭雲忽覺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一種無法失控地感覺猛地襲來，他蜷了蜷顫抖的手指，一頭栽下。
失去最後一絲神智前，陸昭雲自欺欺人地想着，也許這樣，他們也算是死同穴了。
這何嘗不是一種美滿。
*
宋錦繡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的是精致的床帏，輕盈的紗幔随着午後的熏風輕輕搖擺，空氣裏隐隐浮動着梵月香的味道。
這裏不是靜陵。
宋錦繡伸手撐着床板就要坐起來，左邊小臂卻傳來一陣刺痛，宋錦繡便又倒了回去，後背結結實實撞在床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宋錦繡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擡起胳膊看了看，上面還留着兩個細小的牙印，牙印一圈還泛着青紫，遠遠看去，就像是兩團烏青塊。
聽到聲響，就在門外的夏思容急急跑了進來，見宋錦繡真的睜開了眼睛，不禁熱淚盈眶，撲到她身上就是一陣抽泣：“殿下，你可算醒了！我真的好擔心！”
宋錦繡見她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不禁失笑：“你哭得這樣委屈，不知道的還以為死裏逃生的是你呢……”
“我真的很擔心殿下！”夏思容擡起滿是淚水的臉。
“我當然相信……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給我去倒杯水好不好？”
宋錦繡其實并不覺得渴，不過倒了溫水回來的夏思容情緒确實穩定了許多。
“跟我講講，是誰帶我回來的？”宋錦繡被夏思容小心翼翼地扶起來靠在床頭。
就像她對陸昭雲做過很多次的那樣。
“是，懷濟仙師将殿下帶回來的。”
宋錦繡眼神一動，顯然這是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那驸馬呢？”
“是和殿下一起被帶回來的，不過他情況比殿下要好一些，回來的時候，起碼人是清醒着的，只是虛弱地很，連下地走路都不太能夠……”
有懷濟在，陸昭雲必定沒有大礙，不過他此番也是遭了大罪，就算神仙下凡他也得慢慢休養才能完全恢複。
宋錦繡還想問問他現在在哪裏，能不能把他叫過來，自己很多話想要問他。
畢竟這其中很多事情，夏思容必定是不知道的。
恰在此時，門外老遠就傳來簡穎初清亮的聲音：“思容，今日錦繡怎麽樣了？”
夏思容聞言，激動地跑去門口，揮舞着手朝簡穎初打招呼：“殿下終于醒了！”
然後，宋錦繡便見簡穎初風一般地沖進來，又風一般地轉到自己床前來，死死将自己箍在懷裏。
“你松……松開……些，我……喘不過……”宋錦繡臉憋得通紅，簡穎初這才察覺不妥，趕緊把宋錦繡放開，順着背，自上往下順氣。
“你怎麽醒得這麽晚！”簡穎初一開口，倒讓宋錦繡品出幾分埋怨的意味來 。
“耽誤什麽重要的事情了？”宋錦繡一顆心提起來。
簡穎初滿不在乎地擺手：“那倒沒有，我只是覺得你早就該醒了。”
……
宋錦繡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你的消息最是靈通了，封登城後來怎麽樣了？”
簡穎初想起那時的情形，也不免臉色凝重起來。
“當時子澈奉命出來搬救兵，懷濟仙師聽完他的敘述，決定兵分兩路，一路随子澈去解救封登百姓，另一對少而精的人馬，由他親自帶隊，進了我們落腳的小院裏那座廢棄的塔樓！”
“當時我是非常不能理解，那時候這麽缺人手，他還把人帶到塔樓裏，是想要帶着他們打坐祈福嗎？”
“他們這一進去，就是五日之久，五日之後，塔樓門開，仙師帶着你和陸昭雲，神跡一般出現在了塔樓門前，當時我都驚呆了！”
這麽說來，塔樓的密道居然是和順寧皇帝的靜陵相通的嗎？
“那封登的百姓呢？”
“子澈帶人趕到的時候，裏面的賊酋已經先一步逃跑了，留下到處彌漫着滾滾濃煙的一座城池，他們打算将剩下的人活活燒死！還好，子澈帶着人救下了一批，已經秘密安置起來了。”
看來，曹建章應該是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什麽東西。
這部分內幕，宋錦繡不确定簡穎初知不知道，便含混地問：“你還有什麽消息嗎？”
簡穎初垂着頭。
宋錦繡看她這個樣子，心中了然，其實很多時候，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無妨，其實能知道這些，我今日就能安心好好吃頓飯了，你也知道當時封登的情況，我已經好久沒有無牽無挂，輕輕松松地吃一頓了，你來得正好，留下一起吧……”宋錦繡笑盈盈地邀請。
簡穎初擡起頭，神色凝重，望着一臉無辜且喜悅的宋錦繡，幾番欲言又止。
宋錦繡見她這樣，心裏已經開始發毛了。
“你別這樣看我，有什麽話你直接說就好。”
簡穎初嗫嚅了一番，最後閉着眼豁出去了：“陸昭雲府上來了個女人，就是之前苗問芳身邊的青萍，關鍵是陸夫人還特別喜歡她！你要是再不醒來，我都擔心她要成為世子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