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塵連青和楚辭坐在巷子口的一家名叫“浮光”的咖啡店裏。
雖然九月了,但天也不怎麽見涼,尤其是午間,太陽高懸着,熱得讓人發慌。
楚辭好不容易才從紛擾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發現塵連青只是一言不發地邊吃蛋糕邊看他。
于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怎麽回臨安當輔導員了?你之前在京華不是過得不錯?”
“這家店的蛋糕還是這麽好吃。回臨安嘛,是因為我們學校跟臨大弄了個交換生計劃。”塵連青咬着勺子,嘴角沾着一絲奶油,有些含糊地說着,“涉及的對象主要就是歷史學院的學生,學校放心不下那群孩子,怕惹出什麽亂子來。我研究生在臨大讀的,現在又剛畢業還沒到工作,學校就讓我跟過來了。反正人文社科一家親嘛,我也算他們半個師兄。”
“博士畢業來當輔導員?你傻嗎?”楚辭皺起了眉頭。
“我可不傻,我來臨大當輔導員也就交換生計劃實施期間,是僅針對我校學生的輔導員,臨大的學生我不管的,而且頂了天也就四五年,回去還有別的崗位。”塵連青眼睛輕輕地彎起來,“真的,我來純屬是因為學校放心不下那群孩子,反正橫豎我不吃虧。”
楚辭翻了個白眼:“我看你也是那被‘放心不下’的一份子。”
塵連青:……
“小楚同學,給我點面子好不?”塵連青放下勺子,很認真地看着楚辭,“不過話說回來,你最近還好?”
塵連青這人平時沒什麽大事的時候總是喜歡明裏暗裏地逗人,楚辭領教過幾次他的本性之後慢慢學會了傳說中的“用魔法打敗魔法”,到現在,一般情況下只要塵連青開口有點要逗他的架勢,必嗆他兩句。但他一正色起來,挺讓人感到安心的,安心之餘又不太敢對他說謊話,反正楚辭是這樣。
比如這會兒,楚辭被塵連青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咖啡杯中那精致的玫瑰型拉花上,仿佛在尋找逃避的出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還行吧。”
他說完沉默了一小下,頂着塵連青的視線,補充道:“反正不會比那時候更壞了。”
他們倆也算是老相識了,塵連青第一次出現是在楚辭過的最差的那段時間裏,楚辭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慶幸。
塵連青把他從深淵裏拉了回來,給了他從前從未有過的底氣,一直好好地生活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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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他,說不定就是楚和平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不過後來塵連青在臨安大學讀完了研,又去了京華那邊的大學讀博,他們就沒怎麽見過面了,但也一直有在聯系。
直到現在。
“說起來,你怎麽在這租了房子?而且你還從來沒和我提過。”楚辭生硬地試圖轉換話題。
塵連青說:“一來是你住這,說實話我一直還挺擔心你的,住得近點好照應,二來,我有一個妹妹,也住這。”
“嗯?”楚辭對于他說的第二點感到很奇怪,“你妹妹?我好像沒聽你說過,你怎麽不住你妹妹那?還單獨租房子?”
“不是親的妹妹,她爸爸經常照應一些無父無母的孩子,我算一個。”塵連青解釋道,“前些年我跟我哥鬧了點矛盾,她夾在中間挺為難的,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煩她。而且她那人喜歡偶爾弄點圍讀會什麽的,我就不去打擾她了。”
楚辭想了想,沒能夠想出來塵連青和人鬧矛盾是什麽情況。
雖然楚辭總覺得他這人喜歡逗人遲早遭一頓揍,但其實他一直把分寸掌控得很好,和誰都能算是和和氣氣的。
所以楚辭真的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鬧矛盾”能讓塵連青那可憐妹妹兩頭難做人。
塵連青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在想什麽:“很好奇?”
楚辭點了點頭。
“不告訴你。”塵連青沖他眨了眨眼,“你猜出來了就告訴你。”
楚辭:……
“對門來了新鄰居?”
楚辭剛進門,就被詩經撲了滿懷,他聽到詩經的的聲音傳到耳邊。
“傳音入室,別慌,別人聽不見。”
楚辭愣了一下,先把店門掩上了,又把這祖宗抱到櫃臺上:“對,新鄰居,就是我前幾年說過的那個幫過我的哥哥,他人挺好的。”
詩經:……
人挺好的?那是人嗎?那就是個神經病好嗎?
但是給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罵出聲來。
于是他只好蹭啊蹭啊蹭,試圖分散楚辭的注意力讓他少想想對門那玩意兒。
果然楚辭不去想對門那誰了,他轉而像是不經意般提出:“下周我帶點什麽去好呢?”
詩經沉默了一下,刁鑽發問:“說起來,你說你能帶藥品和文化去我信,科技怎麽辦?”
昨天晚上睡前的事後複盤詩經也參與了……準确來說就他倆在盤,當時詩經就對楚辭誇下的海口表示反對。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這事兒怎麽搞真讓貓頭疼。
“用不着一下子到科技,步子不能跨太大。”楚辭思考了一下,拍板道,“這樣,我們先從藥開始,科技這個大餅慢慢來想辦法。”
“那就先帶阿莫西林和對乙酰氨基酚片吧。”詩經說。
楚辭一愣。
沉默了許久後,他說:“我已經很久沒吃過……反正現在家裏這些藥都沒剩多少了,可能還過期了,回頭去藥店看看吧。”
其實開雜貨鋪不忙,主要就是周中忙學生放學家長下班回家吃飯那一段時間,平時都沒人來,周末可能來的人會稍稍多一些,但這也不好說。
街上基本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尤其是住得離楚辭近的幾家,除了剛搬來的塵連青,其他都是看着他長大的爺爺奶奶,有事出門一會的話讓他們幫忙盯一下有沒有人來還是不麻煩的。
所以他們還是有充分的時間把答應沈思衡的事情辦好然後摸魚擺爛的。
詩經認同了他的說法,但是對于對門突然搬過來的那玩意兒還是不是很放心,生怕楚辭一不留神就被那神經拐走了,憂心忡忡地開口:“對了,你小心一點,對門那家夥可不是人。”
楚辭歪頭看他,不解:“嗯?”
詩經猶豫了一下。
他有可能被那個神經收拾和他家小主人有可能被那個神經拐走哪個更嚴重?
詩經猶豫了3秒就得出了答案。
當然是小主人重要!
“他不是人,他是一支筆。”詩經果斷賣了塵連青,“跟不是人的東西打交道還是要小心些的,尤其是這個東西有時候會發神經。”
“原來……他是一支筆啊?”楚辭只抓住了前半句,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住,“那他一定是一支很漂亮的筆,你說下次送他一個筆筒怎麽樣?玉的那種。”
詩經:……你在說什麽?
為什麽我每個字都聽得懂,連起來就聽不懂了?
我冒着被那家夥收拾的風險給你透個底是為了什麽!為了讓你給他準備禮物嗎?
你為什麽對他不是人這件事一點也不驚訝!
詩經很想抓着楚辭把他搖醒。
但他只是只貓。
于是他就像是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蔫吧了,任由楚辭揉搓。
楚辭把詩經揉搓得舒服得眯着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甩尾巴的時候才住手,靠在藤椅上擡頭後仰着,心裏盤算着詩經剛剛的話的意思。
在他的視角看來,塵連青是個普通人才是不對勁。
其實五年前,塵連青就在他面前展現了很多不那麽科學的一面,但是他當時沒有想那麽多,是人也好不是人也罷,畢竟這是他當時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有的時候,人比非人可怕的多。
不過……詩經這架勢像是認識塵連青。
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為什麽詩經說塵連青會發神經?他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楚辭突然生出了一種事情完全不受他掌控的恐慌感。
冷靜一點!他只是幫過你,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你這麽關心人家的私人問題幹什麽!
內心一個聲音尖叫着說。
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則顯得小心翼翼:可是……你已經沒有爺爺了,這個世界上跟你有關的、關心你的人只剩下他了……最多再加上一只貓。
……不能再想了。
楚辭一下子坐直了,狠狠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常态。
他匆匆扔下一句“我去趟藥店你幫我看店”就出了門。
詩經對他這莫名其妙的行為表示強烈的不解。
這“回頭”是真“回頭”啊,這會兒離他們剛剛說完去藥店看一看五分鐘都沒有。
但他能怎麽辦呢?他只是只無辜的小貓咪。
楚辭前腳剛出門沒走多遠,詩經後腳就被塵連青抓着後頸脖子提溜起來了。
他垂眸看着詩經,把詩經看得都炸毛了,才涼涼地開口:“誰讓你那麽多話了?”
詩經沖他龇牙咧嘴。
“異常源在哪?”塵連青沒管他,自顧自地問,“這裏異常殘留很明顯,他還好吧?”
詩經:……
詩經:“你怎麽不問我還好不好!”
塵連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一百多歲的妖了,倒也不至于跟小奶貓似的照顧不好自己吧?”
詩經掙紮着咬了他一口,從他手上蹦了下去,把他領到了臺歷旁邊,怒氣沖沖:“這呢!你自己看去!”
塵連青打量着那個臺歷,過了四五分鐘,才伸手碰了碰,心裏總算是有了數。
“是時歷,這個時歷的容量是3,但目前就激活了一份。”他看向詩經,嚴肅起來,“你們去了哪?”
時歷,全名時間空間翻轉歷,是玄學界一個很重要的道具,受到官方嚴格看管。因為它的用處更多體現在時間方面,故簡稱為時歷。
時歷的容量直接反應了一個時歷能連接多少個時間與空間,容量大于等于3的時歷,全球範圍內明面上只有七個,其中五個掌握在華國官方手裏。
而塵連青知道一共存在十個,還有三個被秘密掌握在和官方關系不錯的華國民間勢力手中。
至于楚辭手裏的是從哪裏來的,塵連青有些猜測,但并不能确定。
詩經聽到“容量是3”的時候已經整只貓僵住了,聽完塵連青的話,他“咔咔咔”地轉過頭來:“我們去了1929年的滬江……這東西的容量怎麽會是3!”
容量是3,意味着他們還會面臨另外兩個陌生的世界。
一周七天,不出意外的話會有三天的夜晚,雜貨鋪外不再是東山巷,出意外的話……不好說。
塵連青一時語塞,他盯着時歷放空了許久,久到被詩經招呼了一爪子,才想起來他方才想說的話。
“我……你晚些幫我探探阿辭的口風……就問問要不要兼職店員。”
“嘎吱——”
沒等詩經答應,耳邊就傳來了木門的聲音。
塵連青以為是風吹動了門,他随着聲音回頭去看,準備把門掩好,結果卻撞進了一雙淺褐色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