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沈思衡是從他那不知道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好還是說膽大包天好的弟弟那裏知道這家神秘的雜貨鋪的。
每天黃昏的時候開門、用當天的報紙可以換東西,聽着怎麽着都覺得奇怪。
說實話沈修遠這小子把這事藏的還不錯,但是糖紙出賣了他。
既然有了線索,沈思衡一問就把這個平安雜貨鋪問出來了。
于是他果斷選擇今天跟着沈修遠一起來這個雜貨鋪看看,省得他傻乎乎的弟弟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沈修遠一直反反複複強調老板是個好人,他對于沈思衡的要求是八百個不樂意,但是礙于他在哥哥面前是個慫包,只好老老實實地答應下來,一下課就跟沈思衡一起到了雜貨鋪門口,不過雜貨鋪還沒開門。
他們沒等多久,門就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略長的黑發随意地披在肩頭,穿了一件沈思衡從來沒見過的松垮垮的衣服,他腳邊跟着一只胖胖的黃貍花,黑色的褲腳管上沾了不少貓毛。
當他淺褐色的眼睛帶着些疑惑地看過來時,沈思衡呼吸一滞。
……他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但沈思衡一時想不起來了。
而他那個傻弟弟把今天的滬江日報塞給了年輕的雜貨鋪老板,又叽叽喳喳地向他“告密”了一通以後,在老板的應允下興高采烈地“拐走”了他的貓,在雜貨鋪裏轉了起來。
“沈先生。”
楚辭在聽了沈修遠的解釋以後就把人放去玩了,畢竟再怎麽說他現在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而且他也沒有幾年可以放松的時間了。
至于別的……楚辭上次回去以後糾結了很久,最終決定不把生産日期遮掉,畢竟這是個大工程,他一個人又做不到,而且平日裏他還要在2029年開店呢,所以他最多也就是把一些實在不怎麽合适的東西放到樓上去。
所以在這個時代找一個可以合作的人來保護他和他的雜貨鋪就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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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思衡恰恰就是一個可以合作的人。
上次楚辭回去以後特意去查過沈修遠的身世、經歷——當初看到沈修遠的名字和一些事他其實也沒有很在意,畢竟他高中的時候沒有很多閑工夫去查一個書本上出現過的不是很重要的人,楚辭充其量也就是順便記住了這個名字和他的事跡而已。
直到遇到活生生的沈修遠,楚辭才花時間好好查了一下現存的關于他的資料。
沈修遠出生在一個很好的家庭裏,甚至可以說他的家庭背景好的過分了。
他的祖父是有名的軍火商,他的父親是上海最好的華國外科醫生,他的母親是致力于幫助女性的知名教育家、慈善家,他的兄長一手創辦了到21世紀仍然是全國最好的學校之一的滬江大學。
至于他自己,能在十八歲那年橫穿大半個華國,穿過層層封鎖線抵達延州,除去他堅定的信念,他也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家裏人的幫助。
這樣的家庭,有足夠的人脈,也夠紅夠專。
不過現在,沈修遠還太小,楚辭也不會因為雜貨鋪的問題去為難他。
沈思衡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您介意我邀請您上樓去坐一坐嗎?”
沈思衡看了還在店裏挑東西的沈修遠和跟在他身旁的黃貍花一眼,思考了一瞬,說:“我的榮幸。”
雖然二樓是自己住的地方,但裏正是因為是自己住的地方,也沒有什麽特別适合招待客人的房間。楚辭在上樓的過程中想了好一會兒,最終決定把人帶到他的書房裏去。
沈思衡跟着他身後打量着這層樓,這層上有六扇門,其中一扇通往陽臺,一扇門後面看樣子是廚房,這兩扇門的材質應該都是玻璃,另外三扇門是木質的,一扇是書房的,還有兩扇應該是卧室的。
書房的布局跟現在常規的布局不太一樣,裏面有一張靠牆的桌子,桌子上面還有不少格子,裏面放了不少書,桌上有好幾根粗繩連着一個……板子?除了那張桌子以外,書房裏還有三個書架靠着牆依次排列着,裏面放滿了書。在另一側,則放着一張小沙發和一張小桌,小沙發的旁邊則是一個窄窄的樓梯,看樣子通往三樓,但不知道上面是什麽。
楚辭示意沈思衡坐下,随後自己也坐下了,問:“沈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如果有一天,這個國家走到山窮水盡處,您還會站在這裏嗎?”
“當然,我願意為了她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死。”沈思衡皺了皺眉頭,這個問題出乎了他的預料,“楚老板,你問這個做什麽?”
楚辭沒有回答,反而繼續問:“你對廬陵那裏怎麽看?”
在延州之前,現在那群能改變華國命運的人還在廬陵。
“老板,有些話不能亂講。”沈思衡聽了這個問題,正色道,“這裏是滬江。”
“我可以給你們帶很多東西來,武器我弄不到,但是藥品、文化……甚至是科學技術,我都可以帶給你們,但它們必須被愛這個國家并且會去改變這個國家的人掌控。”楚辭笑了笑,壓低了聲音,“所以我得知道你的立場,你是個好人,我也隐約知道沈家的立場,但我徹底無法确定。我只相信廬陵,他們深愛着這個國家的人,也有足夠的能力。”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是假的,但是你這麽信任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沈思衡問,“不管是你的話還是……你就不怕我想得到你所說的那些東西而欺騙你嗎?你不怕我舉報你和那邊有關系嗎?”
楚辭笑而不語,他站起來去書桌上拿了一疊很厚的裝訂好的紙回來,大大方方地給他看封面:“我相信,滬江大學的創始人會是一個光明磊落、為國為民的君子。”
沈思衡看到,那一疊紙的第一頁寫着“站好黎明前的最後一班崗——滬江大學建校史研究”。
楚辭看着沈思衡呆愣的表情,把那疊紙遞給了他:“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論文,她是滬江大學的歷史學在讀博士研究生。”
比起一百年後,這個時代裏,有個大學生都算是稀奇了,更別提博士生。
而現在,沈思衡才21歲,現在的滬江大學也是剛剛起步,第一屆學生還沒有畢業,是沒有博士生的,而且學校的辦學重點也沒有放在歷史學上。
沈思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在他第九次撫摸那行标題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你說你有很多東西……沒有人保護是不行的,這樣懷罪其壁。我會回去和祖父說這件事的,你放心,我們沈家在滬江立足這麽多年還是有保護一家雜貨鋪的能力的。至于廬陵……我有個同學在那裏,既然你說你從未來來,那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立場。”
他說完,頓了一下,有些遲疑着問:“我們……把她護住了吧?”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重如千鈞,對每一個像他一樣的人而言也如此。
“當然,她現在很好,你們護住了她,而她現在能夠很好地保護我們,我們也一如既往地愛她。”楚辭看着沈思衡,斬釘截鐵又鄭重其事,“我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沈思衡粗一聽覺得他最後一句話沒頭沒尾的,他略微琢磨了一下,随後釋然地笑了。
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時代,就連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得起學,也能有一個漂亮溫馨的家。
楚辭也笑了起來,深覺和聰明人說話真是輕松。
當他們倆一起下樓,就看見沈修遠在逗詩經玩,而詩經不為所動。
楚辭樂了,問:“修遠想要什麽呀?”
“我還是要兩根烤腸吧!”沈修遠笑嘻嘻地說,“老板你家的烤腸真的好好吃!”
“行。”楚辭給他拿了兩根烤腸,又把桌上的那盆文竹一塊給了他,“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要好好養啊。”
沈修遠正要推辭,被沈思衡強行鎮壓了。
沈思衡收下了那盆文竹,提溜着沈修遠向楚辭告了別。
“從明天開始平安雜貨鋪會從落日時分一直開到晚上九點。”楚辭在送別他們的時候笑着說,“落日之後,我這裏随時歡迎。”
至于今天?
他送走沈家兄弟以後就關了門。
反正他又不是靠晚上在1929開店賺錢的,不如早點關了門吃了晚飯看點資料寫會兒文章然後睡覺。
說起來,雖然門外的時間是1929年,但是雜貨鋪裏的水電網一點問題也沒有。
也是神奇。
楚辭是被外頭鄰裏間熱鬧過頭了的聊天聲和早飯攤子的吆喝聲吵醒的。
他粗粗地拾掇了一下自己,又給沒睡醒的詩經添了飯,就出了門,剛出門就遇上了隔壁陳奶奶。
“怎麽今早這麽熱鬧?”他攔下了陳奶奶,問。
“就你對門老張,他們家不是搬到滬江去了嗎?他家房子被一個年輕人租了,說是今年臨安大學新招的輔導員,年紀輕輕的,長得也好看。”陳奶奶被他攔了一下,順手從兜裏拿了個剛買的熱騰騰的包子出來給他,笑着說,“人家一個人過來的,大家夥就打算去看看要不要搭把手幫幫忙。小楚你吃點東西然後也來看看?畢竟以後就是鄰居了,而且你也是臨大畢業的,還挺巧。”
楚辭叼着陳奶奶給的肉包子,那濃郁的肉香和鮮美的肉汁瞬間在口腔中綻放,喚醒了他沉睡的味蕾,他一邊思考回頭給陳奶奶送點什麽過去,一邊乖乖地跟着她去了新鄰居那看看要不要幫忙。
他一過去,就從人群中認出了那個所謂的“臨安大學新招的輔導員”,在一群長輩們中間,他一個人又白淨,又高高瘦瘦的,鶴立雞群,很好認。
這位新鄰居看上去很年輕,穿着長袖襯衫和西裝褲,他略長的頭發被随手紮了起來,發尾細看是很深很深的綠色的,還戴了副無框眼鏡。
楚辭認識他。
新鄰居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擡起頭來,目光越過人群,與楚辭遙遙對視。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