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雖然早有預料,聽到男人的話,尹觀瀾還是險些沒法維持自己的風度。
他的面色和聲音都冷了下來:“蘭先生似乎不該來問我。”
蘭玉延有一瞬間的尴尬,但摸爬滾打這麽久,他還是很快穩住了情緒,說道:“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我……不知道他的聯系方式。”
“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麽見面的必要嗎?”
蘭玉延一時沉默。
“據我所知,你們已經有十年沒有任何聯系了,蘭先生不會覺得發生那種事後,我的弟弟還會對你舊情難忘吧?”尹觀瀾漠然說道,“未免也太過自信了。”
“我沒有!”蘭玉延直視着他的眼睛,眼睛裏是顯而易見的憤怒:“你憑什麽來評判我們之間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們,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尹觀庭也不會走到那一步!你現在這樣針對我,難道就能讓你過去那些事情一筆勾銷嗎尹大總裁?!”
尹觀瀾臉色幾乎凍成了冰:“不能,但毫無疑問我會更舒服一些。”
沒等蘭玉延有所反應,他看了看表,不耐煩地說道:“成年人的準則之一就是不要對過去的事情糾纏不休。好了,我今天陪小朋友聊天的時間夠多了,還有些事情,失陪了。”
說完,他還不忘彬彬有禮的對着趙扶桑一點頭,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車子。
“啧,”趙扶桑摸着下巴,“尹大公子這裝模作樣的能力還真是無人能比。”
蘭玉延平複了心情,轉而看着他:“行了,你戲也看夠了,該把尹觀庭的聯系方式給我了吧?”
“我怎麽會有?”趙扶桑表情驚奇,“你忘了?你們分手之前我就和他鬧翻了。”
蘭玉延表情厭倦:“你今天遇到我之後,不是一直在暗示我你可以聯系到尹觀庭嗎?難不成你的辦法就只有找尹觀瀾?”
“哈哈哈哈……”趙扶桑大笑,拍了拍手:“聰明聰明,不愧是你。我不會給你他的聯系方式,我還不想被尹二追殺。當然,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工作地點,能不能堵到人,就看你的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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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趙扶桑走出去了幾步,又突然轉了回來,“我不建議你直接出現在尹觀庭面前,小心壞人好事。”
說完他拍了拍蘭玉延的肩膀:“回見啦,老同學,希望你到時候還有心情同我吃一頓飯。”
蘭玉延不知道是從他的話裏想到了什麽,始終保持着沉默。
十一國慶節後第一天,宏遠集團的項目總算是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宏遠集團的張總和譚總帶着人來到了律所,準備和律師進行一次溝通,而嚴熤作為梳理工作的主要律師,需要在會議上給大家介紹一下相關的情況。
為此王信鴻會前還專門跟他聊天,大意就是不要緊張,要相信那群法盲很容易被忽悠,而且重頭戲肯定都交給尹觀庭,年輕人不要有壓力。
嚴熤倒是感覺還好,只是有些無語:“主任你這樣編排客戶真的好嗎?”
王信鴻不以為意說道:“這有什麽,拿出你專業律師的氣勢來,今天你就得把主要關系給他們講清楚了,省得這幫家夥總覺得這事很簡單,憑空給咱們增加工作難度。”
嚴熤玩笑道:“壞了,您這麽說我反而緊張起來了。”
會議室裏頓時一片善意的笑聲。
王信鴻正準備回他一句,但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接着就見尹觀庭帶着宏遠集團的張總、譚總以及七八個随行人員走進了會議室,衆人頓時收聲,紛紛起身和來人打招呼。
一番寒暄之後,王信鴻直接說道:“那廢話就不多說了,我們正式開始。前期是小嚴律師一直在整理材料,那現在就讓他來給大家介紹一下具體的情況吧。”
說完,他看向了嚴熤。
然而本應該起身的嚴熤卻并沒有動作,他死死盯着宏遠一方中的一個男人,整個人像是被凝固了一樣。
律所衆人面面相觑,目光都集中到了嚴熤身上,眼神中還有顯而易見的擔心和疑問。
會議室一時安靜了下來。
“嚴熤,”尹觀庭平靜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喚回了嚴熤的理智,“給張總他們介紹一下這個事情的情況。不用緊張,說錯了,他們也不會吃了你。”
張總十分自然地笑着接話:“尹律這話就太擡舉我們了,我們這些大老粗哪兒懂法律啊,小嚴律師一看就年輕有為,肯定不會錯的。”
宏遠一方的人紛紛湊趣地笑了出來,包括被嚴熤緊緊盯着的男人,只不過他看向嚴熤的眼神裏面還有些疑惑。
嚴熤沒有和他對視,垂下眼眸,站起身微微鞠了個躬,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第一次在這麽多大佬面前發言,緊張到反應都慢了,還好各位大人不計小人過。”
待衆人一陣善意的笑聲過去之後,嚴熤平複好了心情,把自己的電腦連接上投屏:“這是我們關于本次項目的法律關系梳理……”
嚴熤講的內容自然都是事先經過尹觀庭審核的,于是在衆人認真傾聽之時,尹觀庭心思完全放在了講臺上談侃侃而談的青年身上,眼眸深處隐隐有些擔憂,他自認還算了解嚴熤,雖然因為年輕,嚴熤還有些經驗不足,但有足夠的能力,而且以他開朗的性格,當衆發言對他來說不是什麽負擔,更不可能出現緊張到失态的情況。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看向的人和他有糾葛。
尹觀庭擡頭看向了坐在譚總身邊的男人,根據張總的介紹,這個男人是本次清溪項目事實上的總工程負責人,譚穆。本來清溪這個項目還牽扯了一堆刑事案件,譚穆作為總負責人應該被一鍋端,但他運氣夠好,事發之前就已經被譚總調回了總部,脫身的比較早,事後又甩的比較幹淨,也就沒有受到牽連。
兩人都姓譚,想來是有什麽關系。尹觀庭漫不經心的劃過這樣的一個想法,轉而思考起譚穆和嚴熤的關系上。譚穆看上去已經40多快50的人了,是宏遠創始人之一的左膀右臂,是宏遠的高層,标準的成功人士,嚴熤不過二十四五,一個毫無背景剛剛畢業的年輕學生,兩人能有什麽糾葛?
尹觀庭想了一會兒,沒有頭緒,只能暫時先把事情放下,專心處理起今天會議的事情。
漫長的會議直接從下午2點開到了6點,衆人都身心俱疲,但應酬并沒有結束,張總和王信鴻已經在一家星級酒店定好了晚飯,今天參會的人還得一起吃個飯,于是衆人從會議室裏魚貫而出,準備回到辦公區收拾東西。
嚴熤疲憊至極,本來打算和主任以及尹觀庭告假,先回家休息。
然而譚穆卻先出聲叫住了他:“小嚴律師,”他笑眯眯的,十分溫和,“看你有些眼熟啊,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
背對着他的嚴熤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收斂了表情,轉頭假惺惺的笑道:“您說笑了,我哪有這個榮幸見您啊。”
“哦……”譚穆半信半疑的答了一句,很快說道,“太客氣了,那我們今天就算認識了,這個事情辛苦您了,一會兒敬您一杯。”
“說的對,這件事就是你惹出來的麻煩,還要人家幫你收拾爛攤子,一定要好好謝謝小嚴律師。”
還沒等嚴熤回話,譚穆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嚴厲的聲音,正是譚總。
嚴熤實在不想和他們周旋,下意識就看向了尹觀庭,尹觀庭很自然的上前攔住譚總,招呼衆人去收拾東西,嚴熤也就順勢脫身,跟着其他律師一起回到了辦公區。
等到了自己的辦公桌面前,嚴熤往桌上一趴,感覺自己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然而想到譚穆已經盯上了自己,何況剛才譚總的話一出口,嚴熤實在沒有理由先走,他也不想讓主任和尹觀庭為難,只能強打起精神收拾東西,跟着衆人前往酒店。
飯桌上兩個姓譚的有種莫名其妙的言而有信,嚴熤作為一個年輕律師,居然得到了兩人接連敬酒的待遇。在以往嚴熤跟着尹觀庭參加的飯局中,要麽就不喝酒,要麽就尹觀庭幫他擋下,然而今天嚴熤卻一反常态,沒等尹觀庭說話,他就率先接了下來,高度數的白酒一飲而盡,快得其他人來不及阻攔。
一個基本不沾酒的人,突然喝下兩杯高度數的白酒,後果基本可以想象。
兩杯酒下肚,嚴熤基本就沒有意識了,尹觀庭及時接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禮貌而歉意地表示自己得先離席一會兒,把人安頓一下。
譚總的臉色一時很難看。
作為一個生意場上混了這麽久的人精,譚總自然看得出來嚴熤和譚穆之間有問題,考慮到譚穆這些年做的事,他很懷疑嚴熤是不是譚穆的仇人之一。本來打算今天趁酒酣耳熱之際試探一下,沒想到這小子這麽不能喝,而聽到尹觀庭要離席,更是差點氣樂了。
雖然他知道尹觀庭這些年在C市建工領域的名聲,但知道歸知道,既然這是張總選中的律師,他本來就不信任,這下更讓他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頓時就要發作。
然而他不樂意,張總可就開心了,尹觀庭的話應剛落,張總立馬接上:“沒問題沒問題,早知道小嚴律師不能喝,就不該敬這杯酒,”他斜了一眼面色鐵青的譚總,“這是我們的不對,要我說尹律師也別來回折騰了,你就帶小嚴律師回去休息吧,這不是還有王主任嘛!”
早就發現嚴熤不對勁,但礙于情面沒有辦法說的王信鴻立馬順着臺階就下了:“張總說的對,來來來,我敬各位一杯,今天咱們不醉不歸啊!”
張總起身,連帶着衆人都呼啦啦地站起來,王信鴻在這間隙給尹觀庭打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先走。
尹觀庭微微點頭,趁衆人注意力不在身上時,帶着嚴熤離開了包間。
等回到車上,尹觀庭才有空看一眼嚴熤的狀态。
他把人放在副駕駛上,站在門前,輕輕拍了拍嚴熤酡紅的臉頰:“嚴熤,你感覺怎麽樣?”
嚴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沒有焦距的瞳孔在空中轉了兩圈,最終定格在尹觀庭身上,他的眼睛亮了亮,定定地看着他,口齒清晰的說道:“我不叫嚴熤。”
雖然知道醉鬼沒什麽意識,但尹觀庭還是忍不住樂了,忍不住逗他:“那你叫什麽?”話音剛落,他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一個稱呼,“你難道叫閃閃?”
“閃閃……”嚴熤有些茫然的思考兩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突然低下了頭。
尹觀庭感覺不對,伸手擡起他的下巴,發現面前的人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兩行水珠正順着臉頰劃下。
青年的聲音哽咽:“不叫閃閃,閃閃是爸爸媽媽叫的,他們走了,他們走了,走了……”
他漸漸語不成調,最終像一個走失的孩子,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