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6章
如此這般又過了兩三日,南宮禮平讓人打探的結果只知道寧望舒是蜀中名不見經傳的飛龍門下,該門派雖因偷盜名聲不太好,卻也聽說沒做過大惡之事,加上見寧望舒幾日裏并無任何異常舉動,方漸漸放心。
而寧望舒深知南宮世家并非江湖幫派,自然不習慣江湖中不拘小節的那套,又因腿傷未愈,她每日只在房中畫圖看書,倒也悠閑自得。
這日隅中,南宮若虛又聞有人來訪,來者是林家二公子林宇飛。那日将林家的人打發之後,一直未見動靜,不想這林二公子今日竟然自己來了。雖然與他只在船上有過一面之緣,但他一再來訪,也許真有什麽要緊事。
三五句無關痛癢的寒暄過後,林宇飛才腼腆開口問道:“不知您是否知道寧姑娘的居處?自那日船上一別,對于兩位,我一直愧疚在心,希望有機會可以彌補。”
南宮若虛已明白他心意,自己不過是幌子,他想見寧望舒才是真。
“林公子太客氣了。寧姑娘此時就在舍下。”
“是麽!”林宇飛又是高興又是嘆氣,“早知她在南宮兄這裏,我就不用枉費時間找遍姑蘇城的客棧了。”
南宮若虛瞧他模樣,淡淡一笑,不曾想到那日船上一面,這位林家公子對寧望舒竟是念念不忘,遂吩咐下人去請寧望舒過來。
寧望舒正在薛大夫處換藥,經過幾日的休息,傷口已經好了許多,只是傷口太深又幾番開裂,還是無法大幅活動。此時驟然聽說林宇飛突然到訪,她不由心中疑慮,擔心他與虞清是一路人,此番上門找麻煩來。
虞清與自己之間的糾葛,她并未告訴南宮若虛,此刻後悔,卻也來不及了。
林宇飛一見她入內,情不自禁起身迎上,道:“寧姑娘,多日不見。”
“林公子。”因心懷戒意,寧望舒只是淡淡微笑,見禮後,她挑了他對面的座位坐下,目光探詢地望向南宮若虛……後者含笑不語,神情古怪,她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您今日到訪,可否找我有事?”她索性單刀直入,如果林宇飛是為虞清來探路的話,她也不願多費口舌。
“那夜船上招待不周,委屈了姑娘,在下一直耿耿于懷。”林宇飛目光殷切,“明日鳳儀樓鬥茶盛會,想請姑娘、不,是想請二位一游。”
“多謝好意,”寧望舒推辭道,“我不懂茶道,倒不如不湊這個熱鬧為好。”
林宇飛忙道:“姑娘是上賓,只管來玩。再說陷空島的韓二爺後日便去開封,也是借這熱鬧給他送個行。難道姑娘也不來麽?”
“我……”她目光落到南宮若虛身上,拿他做擋箭牌,“南宮大哥素喜清靜,不習慣喧鬧之處。”
南宮若虛微垂下頭,知道林宇飛定又要來勸說自己。
林宇飛果然朝他笑道:“鳳儀樓是個再清幽不過的地方,臨水而建,清新雅致,窗外松風沁人心脾,南宮兄若是去了,定會喜歡。”
“多謝美意,不過我身子不适,外出有諸多不便。”他有禮道。
“不妨事,明日我會讓馬車專程來接二位。如果南宮兄不喜乘車,那我也可派兩頂軟轎。兩位就莫要推辭了。”
“……”
“林公子,并非我們不領你的情。”寧望舒道,“只是我和太湖水寨有些過節,倘若碰上了,難免又起沖突。其他還是小事,若是到時攪了大家的興致,豈不是我的罪過。”
林宇飛溫和道,“此番并未邀請太湖水寨的朋友,姑娘盡可放心。在下一番誠意,難道兩位連這點薄面都不給嗎?”
寧望舒眉尖微蹙,看着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話。
“那麽我明日申時來接二位。”林宇飛喜道,笑容滿面地告辭而去。
南宮若虛和寧望舒兩人相視苦笑。
“你方才怎麽不幫我?”寧望舒又急又笑,“這下好了,連你也逃不過。那個鬥茶會是什麽名堂,你知道麽?”
“不過是各人帶着自家的好茶,彼此相品罷了。我曾聽禮平提起,但從未參加過。”南宮若虛瞧她滿臉無奈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好端端地喝茶,怎麽還有這麽多花樣。”她苦着臉看他,“怎麽辦,我可沒有茶。”
“這有什麽要緊的,讓老鄒去拿些,你明日帶去便是。”
寧望舒奇道:“你呢,你不去麽?”
“只要你肯去,林公子就心滿意足了;我去或不去,他不會介意的。”他淡淡笑道。
她笑嘻嘻地往他面前一湊:“就當是我請你去,好不好?你家雖大,但你成天悶在家裏也無趣得很,不如去逛逛。再者,我對茶又不懂,到時候品不出好壞,你就當是幫我的忙吧。”
他笑道:“你不懂我又怎麽會懂。”
“我看你成日喝茶,怎麽也比我強些吧。”她往他身邊的椅子上一坐,自言自語道,“這林公子也真奇怪,怎麽就非要我們去呢?”
南宮若虛逗她道:“虧你還是江湖俠女,怎麽連這都看不出來!”
她嘆口氣,道:“沒辦法,怪我闖蕩江湖時日尚短,經驗不足……看他的模樣,倒不象有什麽惡意。”
他低頭微笑,道:“去了便知,又何必費心猜測。不過你的傷……不礙事嗎?”
“又不是去打架。”她滿不在乎地晃了晃腿。
次日,申時未到,林公子派來的兩頂軟轎和轎夫就已在府外等候,結果讓鄒總管用幾錢銀子打發了,鄒總管早已特特地備好家裏的馬車。他這十多年來第一次聽說大少爺要出門,自然要準備妥當。依着他的意思,怎麽也得多派幾個人跟着,偏生大少爺又不肯,二少爺勸了半日才勉強答應帶上四個小厮。
這位寧姓姑娘的突然出現,委實讓他困惑不解,不過見大少爺竟然肯與她出門,連他這老總管都吃驚不小,心中卻也覺得寬慰。大少爺因病而十幾年困在家中,便是再有生氣的人也給生生關傻了,若能出去走走,對他倒是好事。
“原來馬車還可以這麽舒服!”
寧望舒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馬車旁邊,正掀開車簾往裏看,頓時長長地贊嘆。馬車從外面看平凡無奇,只是比一般的馬車要大些,但裏面卻甚為奢華。馬車上內設精致自不必說了,因考慮到南宮若虛畏寒,還鋪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邊上手爐,團枕,食盒一應俱全。
“那天真是委屈你了。”她扭頭望向身後的南宮若虛,意有所指。那夜自己随意雇了一輛馬車,簡陋非常,與這輛馬車實在無法相提并論。
旁邊的人自然是聽得一頭霧水,南宮若虛微微一笑,不接話。
車是好車,馬也是好馬,跑起來又輕又穩,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到了鳳儀樓。寧望舒下車來看,果然是處極清幽的地方,臨水而居,不遠處青松林立,清涼的空氣中裹着松香,只是深吸口氣,便覺得身子都輕了幾分。
“寧姑娘,你來了!”
林宇飛在樓上憑欄眺望,看見她下車,喜不自禁,忙奔下樓來,将他們一行人迎上樓去,讓至上賓席。
南宮若虛才坐定,便已認出席間一人便是南宮世家在無錫城內錢莊分號管事的宋掌櫃。宋掌櫃見到他自是大大地吃了一驚,急忙欲上前問候,卻見南宮若虛微不可見地搖搖頭,示意他莫驚動其他人。
另外兩人,一人是徹地鼠韓彰;稍後又到一位中年人,身材修長,面白無須,雙目精光內斂,腰間配一把銀色蓮花吞口的短刀。目光只是輕輕掃過那把刀,寧望舒就不由地僵直了背,臉色發白,迅速地別開頭,将目光移到別處。
林宇飛指着那人,猶自給他們引見:“這位是仁峰武館的王仁湘王二爺,他的單刀可謂是一絕。”
王仁湘哈哈一笑,拱手道:“林公子謬贊,在下若真有能耐,早在江湖上闖一番名頭,又怎麽會守着家小武館混飯吃。”他視線從寧望舒身上移過,并未作停留,倒是對南宮若虛多瞧了幾眼。
宋掌櫃笑道:“王兄生性仁厚,不欲江湖紛争,在下佩服得緊啊。”
“怎比得上宋掌櫃……”
兩人互相恭維了一番,直到彼此都覺得盡了禮數方歇了。韓彰不耐這套虛禮,早跳到寧望舒旁邊,絮絮叨叨地問她些事情,卻沒曾想自己占了林二少爺的位置。
林宇飛只好遠遠地坐到韓彰原先的椅子上,樣子頗為失落。
紅泥風爐上水已初沸,咕嘟咕嘟地冒出連珠水泡,旁邊侍立的茶僮靈活地撇去浮沫,又放了些鹽進去……
寧望舒目光凝滞在茶僮身上,借着這個角度,眼角的餘光一直在觀察王仁湘的動靜,口中有一句沒一句地漫應着韓彰。
“你老盯着這小哥做什麽?”韓彰終于奇怪道。
寧望舒回過神,胡亂道:“以前沒見過這麽講究的烹茶,覺得新鮮。”
南宮若虛側頭,見她目光飄忽不定,已隐隐察覺出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