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南宮禮平和鄒總管,後面還跟着薛大夫和小厮們,均是一臉的焦急。方才聽丫環慌亂之下含含糊糊的回禀,都吓了一跳,眼見南宮若虛安然無恙,頓時松了口氣。
“薛大夫,您替這位姑娘看看。”南宮若虛示意丫環将寧望舒扶進裏屋。薛大夫見她腿上流血不止,顧不上多問,忙跟着進去。
餘下三人站在門外,南宮禮平的視線滴溜溜地在哥哥臉上打轉,鄒總管雖不敢造次,卻也忍不住溜眼看南宮若虛。
南宮若虛被他們倆看得別扭,索性轉過身,複坐回去。
“大哥,你什麽時候認識了這天仙般的姑娘,怎麽連我都瞞着?”南宮禮平跟在他身旁,低聲打趣道。
“偶然認得罷了。”他心中還記挂着寧望舒的傷勢,并無興致與弟弟玩笑,索性含糊帶過。南宮禮平見哥哥神情凝重,也不敢再嘻笑,命下人收拾好茶爐。又取來薄毯,自己親手覆在哥哥膝上。
過了莫約一盞茶功夫,薛大夫步出房門,上前道:“這位姑娘傷勢并無大礙,只要好生休息便可複原,大少爺不必擔心。”
南宮若虛皺眉道:“我見她流了不少血。”
“她的傷口極長,幸而沒有傷到骨頭,實屬大幸。想來與她交手必是位用刀高手,出手極快。”薛大夫輕捋山羊胡,“若不是她躲得快,只怕削掉的就是腿骨了。”
寧望舒從室內一瘸一拐地蹦出來,笑道:“佩服佩服,您倒象親眼所見一般。”
薛大夫見她毫不在乎地走動,急道:“姑娘,你莫再亂動!我才替你敷好藥,這幾日內你都不可大動,否則傷口化了膿,容易留下疤痕。”
“多謝,我自當留心。”寧望舒覺得傷口處清涼一片,疼痛大減,便想動身告辭,“一點小傷,驚擾各人,實在過意不去,改日定當登門致歉。”
“你的傷……”南宮若虛看着她,卻不知該說什麽:她的傷勢未愈,不知她這一去,又會碰上什麽事……
南宮禮平見狀,度大哥之意,遂笑道:“寧姑娘傷勢未愈,若不嫌棄,不如就在舍下養傷。”
“多謝好意,不過我……”
“寧姑娘不必推辭,方才聽薛大夫所說,這傷怕是要休養幾日才得好,姑娘留在府中,一來清靜,二來換藥也方便。”南宮禮平向來能說會道,既是安心要寧望舒留下,自然不讓她推辭。
“不過我還有……”
“寧姑娘若是有事要辦,在下也可以幫忙,盡一絲綿薄之力。”南宮禮平笑道,“定會替姑娘辦得妥妥當當的。”
寧望舒發現自己要說的話都被他堵了回來,一時間無話可說,轉頭正對上南宮若虛。他望着她,柔聲道:“把傷養好再走,好麽?”
恰在此時,廊外風緩,大滴雨點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他的聲音低低沉沉,面色蒼白,倒只記挂着她的傷勢,她心中不忍:“我住下便是……你不冷麽,這雨落下來寒氣又重了幾分。”
南宮禮平笑道:“看來連老天爺都留人,大哥您也可以放心去歇息了,我領寧姑娘去廂房。”說罷,命人取了傘來,領着寧望舒往廂房去。南宮若虛見雨中她身影纖細,雖是受傷,走起路來卻是一蹦一蹦,生氣十足,方放心入內。
這邊,南宮禮平将寧望舒送至廂房,滿心好奇實在忍不住,問道:“不知姑娘是如此識得我大哥?”
寧望舒怔了怔,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只好笑道:“只是偶然認得。”
南宮禮平一愣,轉而大笑:“那姑娘好生歇息,若缺了什麽,只管吩咐下人,不用客氣。”說罷,含笑掩門而去。
這廂房就在墨離園旁,推開窗子便可見雨中竹影搖曳,寧望舒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來這裏的那夜,她還記得他那時的模樣……
雨聲淅瀝,今夜不會再有那樣的驚雷了吧。
次日清晨,南宮若虛醒時天已大亮,屋外依舊雨聲不斷,這雨已是綿綿密密地下了一夜。他向來少眠,一日大概只能睡得兩、三個時辰,象今日這般睡足,一年中也不過三五日。
“寧姑娘可起了?”下人端來熱水給他洗漱時,他問道。
“那位姑娘已用過小食,聽說她要了些紙墨回房去,想是要寫信。”
南宮若虛點點頭,既是如此,自己也不方便過去打擾她。
接下來的大半日裏,他也沒見她的人影,只是聽說她又要了些朱砂,便一直悶頭在屋內。
寫信要用到朱砂嗎?他心中奇怪。
合上書卷,見午時将近,弟弟南宮禮平今日去了幾家錢莊,要晚上才能回來,若是午飯讓寧望舒獨自用餐,未免失禮,他遂喚過下人吩咐道:“午飯請寧姑娘過來園中用飯。”轉念一想,“不必了,我自己去吧。你去吩咐廚房,寧姑娘是蜀中人氏,多作幾道辣味菜。”
雨濕路滑,南宮若虛本就行動不便,他又不願有人跟着,獨自撐傘而行。饒得是東廂房就在墨離園旁,走到時,他已是滿頭大汗,不得不在廊中休息片刻。
東廂房一溜過去有七、八間廂房,只有距離他最近的這間開着窗戶,應該就是寧望舒所住的廂房了。
他走近望去,臨窗處恰好是張書桌,桌上擺滿了一張又一張的大宣紙,紙上畫滿了彎彎曲曲的線條和亂七八糟的符號,寧望舒正支着下巴,雙目緊盯在紙上,凝神思考,對他的到來渾然不覺。
南宮若虛故意輕咳幾聲。
她聞聲猛然擡頭,見他立于窗口,嫣然一笑:“南宮大哥,怎麽站在風口,快進來。”
“你腿上的傷可好些了?”他依言入內,關切問道。
“已經好很多,也不那麽疼了。”
他到桌邊端詳那些圖案:“這是地圖?”
“是啊,我費了好多功夫才畫出來的。”她倒了杯溫熱的茶,放入他手中,自己也歪頭看圖,笑道,“好像還是畫得不好。”
“你畫的是西林外的青松坡。”這些線條所構成的圖案他熟悉非常,“你怎麽會對這裏感興趣?”
寧望舒瞪圓眼睛,顧不上回答他的話,不可思議道:“你怎麽能一眼就看出來?”
他微微一笑:“我也有張地圖,比你畫的還要詳細。”他的手指輕輕從紙面上劃過,“這裏應該還有個小山坳。”
她敲敲腦袋,提筆補上,嘆氣道:“早知道你有,我就不用畫得這麽辛苦了。”又轉頭看他,神情詫異道:“你怎麽會有?”
“我極少出門,禮平便命畫匠繪制城鎮山水地圖,看着便如同到過一般了。”他反問她,“你呢?你怎麽會對這裏感興趣呢?”
“……”寧望舒遲疑片刻,又不想騙他,只能道,“現下不能說,日後再告訴你。”
南宮若虛瞧着她笑嘻嘻的模樣,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好再問。目光複掃過紙面,圈圈叉叉的符號用朱砂醒目而仔細地标出,認真程度足見一斑。看來,這便是她姑蘇之行的原因了。
日夕時分,南宮禮平才歸來,一回來便急匆匆地來到墨離園。南宮若虛正在燈下看書,南宮禮平見他仍安全無恙,才松了口氣。
“那位姑娘呢?”南宮禮平一開口便問道。
“大概在房中休息吧。”
“她……”南宮禮平欲言又止。
南宮若虛瞧弟弟支支吾吾的模樣,不禁好笑,道:“你若有事,去找她便是,何苦在這裏着急。”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南宮禮平想了想,壓低聲音道:“王瑞在昨日被人殺了,頸上有一道三寸長的刀口。”
南宮若虛微怔,随即淡淡道:“你想說和寧姑娘有關?”
“我知道這麽說太武斷,但是偏巧寧姑娘也是用刀,而且她偏偏也是昨日受了傷。”南宮禮平皺眉道,“就算她不是兇手,但若說完全沒有關系,倒讓人難以信服。”他忍不住又問,“大哥,寧姑娘究竟是何身份,你是如何識得她的?”
南宮若虛不吭聲,腦中浮現的是那張用朱砂标滿記號的地圖,血紅的顏色,此時想來竟是觸目驚心,難道她真的與此事有關聯?
“大哥——我是擔心她對你不利。”南宮禮平見他不回答,也沒辦法。
“她不會的。”
“大哥!”
南宮若虛淡淡道:“她若要傷我,實在是輕而易舉。”
見哥哥言辭間對寧望舒頗為維護,南宮禮平只好點點頭,道:“這個我自然明白。”
南宮若虛知道弟弟這一去必要派人去查寧望舒的底細,說不定也已經讓人去查了,想了想又道,“你莫讓這些話傳到她耳中,她始終是我們留下來的客人。”
“放心吧,大哥。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