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琴酒乘坐電梯來到1506,他打開房間,拿出了抽象畫後面的電話卡。
此時離八點整還有10分鐘。他坐在木椅上,從大衣裏掏出一包煙。
血液測試結果已經出來了,那些毒素中竟然含有一部分AT25的成分,加美莎說還需要再研究一下,等AT25的分析報告出來。
另一點關于那毒素的,就是從他抽血開始算起,48小時後毒素就會完全排除體內。換句話說,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
但渡邊可不這麽覺得。這兩天,只要琴酒一拿出煙,就會被那家夥纏上,接着就是遞來一根棒棒糖,就算用槍指着他的頭也沒用。
琴酒實在不想和他争執,于是決定盡量不在他面前抽煙。
當然,他不在的時候就無所謂了。
他把煙叼在嘴裏,給手機上好了卡。桌上的臺燈是觸控式的,他輕輕摸了摸燈座,房間裏有了一點光。
他靜靜等待着,指尖的煙已經燃了半截。表上的針指向8點,手機沒有響起。
1秒,2秒,3秒,4秒......
秒針還是穩穩當當地推進,終于在它指向數字6的時候,手機響了。
他等了三聲,接通了電話。
對面一陣沉寂,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十幾秒後,一個成熟的男聲從聽筒中傳來:“Gin?”
“你是誰?”琴酒沒有直接回答。
“我是阿傑麗娜的弟弟。你是Gin?”對方也用了俄語。
“是我。”琴酒沉聲道,“阿傑麗娜在哪兒?”
“她5年前就去世了,Gin。”
心髒好像變成了一滴水,本是高高懸起,這一刻終于落了地,卻也融入土裏,消失不見。
琴酒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他也沒有奢望那人還活着。
“Gin,阿傑麗娜走之前提起過你。”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她說過,千萬不可以丢掉這個電話,永遠,永遠要等着你。”
“高興你能夠打來,Gin,我以為它這輩子都不會響起了。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我很期待你回來。”
琴酒靠在椅背上,正對着那副抽象畫,上面的色塊像極了深淵的漩渦。
“我很好。”他說,“不過不可能回去了。”
“我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Gin,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那人接過他的話,聲音裏蘊藏着一種堅定的力量,“不管你在哪裏,這裏都是你的家。”
家?這個詞太陌生了。琴酒閉上眼睛,眼前是模糊的光影。他根本記不起所謂家的模樣。
“別說這些了,”琴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他沒有太多時間沉湎在情緒裏,“來說說交易。”
那邊傳來低啞的輕笑:“Gin,你不需要和我做交易。家人之間是沒有交易的。”
“你要的出生證明我已經差人去辦了。但是這就是你要的所有嗎?我現在能做的比你想象的更多。Gin,你要不要回來?”
“回去?”手中的煙蒂在煙霧中忽明忽暗,“回哪裏去。那個國家,已經不在了。”
聽筒裏一陣沉默。
琴酒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你知道嗎?我甚至不記得你的名字。”
“嗯......我猜到了,畢竟你去了那個組織。不過沒關系,我們現在認識一下,我是阿列克謝,尼古拉。”他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新的朋友,新的開始,不是嗎?”
“呵呵,和我做朋友可不是什麽好事。我們還是做交易吧。”
“好吧,既然你這麽執着......”阿列克謝停頓了一下,“我想見你。”
“這個不在交易範圍內。”
“不一定要當面見,讓我看看你,Gin。我想知道那個漂亮的小男孩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以前你總是吵着要我帶你去騎馬——”
“閉嘴,阿列克謝。”琴酒壓低聲線,語氣有些暴躁。
“連生氣的模樣都跟以前一樣,雖然我沒有看見。”阿列克謝聽起來更愉快了,“好吧Gin,說正事。你的具體出生地已經無法查證了,所以我把你做成阿傑麗娜的正式養子。問題就在于——你的名字。我希望你能上我們家的姓氏,當然,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不用了。”琴酒說,“黑澤陣,用這個名字。”
“你确定嗎?”阿列克謝的聲音柔和下來,“Gin,阿傑麗娜一直把你當做家人。”
琴酒搭在燈座上的指尖輕輕一顫,光線黯淡了下來。
“我知道。”
對面輕嘆一聲:“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已經消逝的東西總是無法挽留的,不管是人還是國家。”
“我沒有時間感嘆人生,阿列克謝。過去是用來緬懷的,不是用來延續的。”琴酒再次輕觸那盞臺燈,屋裏又亮了些,“但我不會否認過去。”
“嗯哼,這确實很像你。那麽,現在的你有什麽新想法了嗎?”
“你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也明白我能提供什麽。”琴酒又确定了一下手表上的時間,“關于交易,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十天後我會用其它號碼聯系你。這張卡已經不安全了。”
“好吧,我明白了。我想,我的同事們會很開心的。期待你的來電,陣。”
*
琴酒挂斷了電話。他收起煙蒂,清理了煙灰缸裏的痕跡,把那張電話卡取出來,掰斷後沖進了下水道。
他乘着電梯下了一樓,此時的大廈門口聚了不少人,大多是年輕人,許多人頭上戴着玩偶發箍,或是手裏抱着各種顏色的KAMI兔子,看上去都是來參加燈會的。
他随着人群往廣場走,點開光屏打開了直播間的彈幕。現在他需要一些信息,關于玩家的。
琴酒很确信,有個港口黑組的玩家就在這裏。剛才在西餐廳裏,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個身材粗壯,穿着粉粉綠綠的衣服,身上還畫滿桃心的男人。
那個打扮和身型,極有可能是在神川宴會上出現的那個豬頭面具玩家,也就是拿“魔法棒”道具的那人。
【Gin終于開直播了!我想死你了!】
【老婆,你能不能出門多走走】
【哥們兒,小心啊,這裏****】
【****是個菜雞,有啥好怕的】
琴酒走過一連串小攤,來到“玩具槍打公仔”的攤上,那裏圍了一堆人,大部分是小孩兒,除了中間一位格格不入的青年。
渡邊雅彥,他正舉着一把玩具槍,打掉對面最後三個玩偶上的小氣球。
“唔哇!好厲害!”
“全部都打下來了,這也太帥了!”
“大哥哥我也想要娃娃!”一個小女孩兒對着他露出渴望的星星眼。
渡邊食指在嘴邊左右擺了擺:“不可以哦,小朋友,這是要拿來送人的。”
“你要送給誰?”琴酒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Gin!”渡邊見他過來,咧開了嘴角,“看我給你打的兔子!”
琴酒望向對面掉在地上的幾個半人高的兔子還有他面前一大框小兔子,它們五顏六色的,還有各式各樣的表情和動作。
“給我打的?”琴酒簡直想把這人的腦子撬開看看裏面的構造。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想要這種東西?”
“Gin......不喜歡嗎?”渡邊有點慌張。
“我不喜歡。”琴酒走到他跟前,瞪着他的眉心,“蘇茲,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
“我......”渡邊的臉又浮起一團紅暈,“我以為Gin會喜歡的。”
“老板,不喜歡的話要不然就別帶走了?”旁邊竄出來一個戴着黃色兔子發箍的男人,“我給您退錢還不行嗎?這些娃娃您不喜歡的話,帶走也是浪費啊。”
作為攤主,他是真的心疼,這個男人只花了500日元,打了30多個娃娃,苦茶都快給他打沒了,簡直是無恥至極!
“啊,既然Gin不喜歡的話,那就不要了吧。”渡邊搭聳着頭,整個人都焉了下去。
“謝謝您!老板真好——”攤主說着就要去抱那幾個籮筐裏的玩偶,一只黑色手套卻擋在他面前。
琴酒順手抓起離他最近的一個黃色兔子:“誰說的不要?”
他單手提着那兔子的一只耳朵,丢到渡邊懷裏:“這個你留着。至于剩下的......”
綠色的眼眸轉向剛才冒星星眼的小女孩:“全送你了。”
“真的嗎?謝謝大哥哥!大哥哥是我的天使!”
她小手觸碰到琴酒的褲腿,一臉仰慕地望着琴酒:“哥哥是大好人!”
聽到“大好人”這個詞,琴酒只覺得頭皮發麻。他往後一撤,躲開了小孩的手:“走了,蘇茲。”
渡邊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琴酒已經退到五米開外去了。他把兔子往包裏一揣,追了上去。
“Gin!等等我!”
渡邊蹿得有點兒快,琴酒突然腳步一頓,他一下子撞到了背上。
琴酒捕捉到了那個人——戴豬頭面具的黑組玩家。右上角飄過的彈幕也證明了他的猜測。
【****嘿嘿嘿,惡魔在你身邊咯】
【這小子,上次就是他惹的Gin吧】
【什麽奇葩審美,一個壯漢穿得這麽少女色】
【Gin,快回頭看看你的狗狗啊!】
琴酒扭回頭,正對上渡邊的鼻尖,他側開臉,往後挪了一步:“你在幹什麽?”
“Gin,”渡邊皺起眉,“你剛才抽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