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琴酒的私密安全屋并不是獨立的一間房,而是一間酒店。
羅斯商務酒店在米花町屬于中檔水平,居于一棟大廈的10到15層。在15層裏,有一間特殊的房,那便是1506。每天,都有人來1506打掃,它和普通的住宿标間無二,卻從來沒有人真的入住過。
琴酒已經很多年沒來這裏了。他推開房門的時候,裏面有種潮濕的黴味。盡管是高層,但這間房只有一個非常小的窗戶,且窗戶無法完全打開,這能很好地防止人翻入或者從遠處狙擊。
他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型探測設備,在确定房間裏沒有任何監聽器和攝像頭後,他走到床頭挂着的一副抽象畫前,輕輕推開了那幅畫。
畫的後面鑲嵌着一個保險箱。琴酒扭轉了幾下密碼鎖,打開門,取出裏面孤零零躺着的電話卡。
坐在書桌旁,把電話卡插進那個老式手機裏,按下開機鍵。
通訊錄裏只有一聯系人——ALX。他的手指在上面懸停片刻,按下了撥通鍵。
聽筒裏傳來标準的英腔女聲:“您好,用戶已使用留言功能,請在語音結束後留言。”
話音剛落,同樣的一句話又用俄語重複了一遍。
琴酒會五國語言,日語和英語是在進入組織時學習的,法語和西班牙語是後來自學的,至于俄語,他從未主動學過,就像母語一樣,是刻在基因裏的語言。
只不過他已經忘記了,第一次說俄語是什麽時候。
聽筒裏傳來“滴”的一聲,進入了留言錄音模式。琴酒沒有說話,他想了很久的詞,一時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
他甚至不知道聽筒對面是誰,阿傑麗娜到底還在不在。只有破碎的記憶告訴他,打出這個電話,一定會有回音。
“我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他用俄語說,“但那也不重要了。現在你可以稱我為Gin。”
“我需要一份出生證明,如果你還記得我是誰的話。”
琴酒停了下來,手又習慣性地伸進大衣口袋,裏面沒有煙,只躺着一顆包裝完好的尼古丁口香糖。
他把口香糖捏在手指,輕輕摩挲。
“阿傑麗娜,我記得這個名字。”琴酒沉思了片刻,繼續道,“如果可以,請讓她和我聯系。”
“我可以做交易,提供任何你想要的東西。錢、情報,甚至人命。但必須是她。”
“三天後,晚上八點整,回撥這個號碼。”
琴酒挂斷了電話。他将手機裏的電話卡取出,再次放進了牆上的保險櫃裏。
他沒有多做停留,關上門離開了房間。組織提供的手機裝有監控設備,這就是他沒有帶那部工作手機出門的原因。但如果工作的郵件回複晚了,也可能引起懷疑,他需要盡快回去查看郵件。
他沿着走廊往電梯去,卻碰見了幾個出乎意料的人。琴酒在心裏啧了一聲,他偏過頭,打算低調地快速通過。
然而這實在有點難,畢竟他的身高實在太傲人了,就算走在模特堆裏也是最顯眼的那一類。
“咦,這不是黑澤先生嗎?”工藤新一一眼就認出了他,雖然只見過幾分鐘,但他對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案件發生後,他還去查了當天的賓客名單,這位叫黑澤陣的先生,竟然是游戲公司的CEO,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琴酒被迫停下了腳步,眼前是那位令他厭煩的高中生偵探,身後還跟着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琴酒的面色不善,看上去就像那種會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把槍幹掉路人的隐藏兇徒。但偵探的本能讓工藤新一鼓起勇氣,他繼續問道:“黑澤先生是住在這裏嗎?”
“嗯,”琴酒的手揣在口袋裏,那顆口香糖已經被捏扁了,“我在這附近上班,偶爾來這裏休息。”
“我們在這裏調查一個人,”工藤新一介紹道,“這位是三野早紀小姐,她也是一名偵探。”
三野早紀,這個名字在原著裏從未出現過。此時她雖然禮貌微笑,卻兩眼放光,表情狂熱。
“啊!這就是黑澤先生嗎?真的好帥啊!”三野早紀的聲音很甜美,琴酒的臉卻又冷了幾分。
這個三野早紀,難道又是個玩家?
“黑澤先生,你有見過這個人嗎?”工藤新一掏出一張照片,“我們在調查一起失竊案,懷疑嫌疑人可能住宿過這家酒店,她叫Alice。”
琴酒看了一眼照片,這個Alice他的确見過——中住值美,那個來自港口黑組的卧底,爆炸案後就消失了。
“沒有見過。”琴酒搖頭,他實在不想與這個麻煩的高中生有牽扯,“抱歉,我趕時間。”
他說着,擡腳就要走,工藤新一卻直接堵到他跟前:“黑澤先生,你真的沒見過這人嗎?她可能偷走了神川先生在宴會上發布的‘天使之心’。”
這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天使之心代表着這個時代最先進的AI技術,黑組的人拿這個去做什麽?
工藤新一繼續道:“明珍社長的兇手已經找到了,是他的夫人。但是黑澤先生,你當時一直在不在現場,這位嫌疑人也沒有在場,可以問問你當時去做什麽了嗎?”
“你們沒有問警察麽?”
“問倒是問過了......”但是警官也沒說出什麽關鍵信息啊。
“既然警察都說不清楚,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告訴你?”琴酒俯下身,語氣越來越危險,“小偵探,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工藤新一退後兩步,他是可以為正義和真相刨根追底的人,但琴酒身上的壓迫感令人窒息,他骨子裏的DNA一直在叫嚣着——這個人很危險。
“工藤他不是這個意思,”三野早紀打起了圓場,“黑澤先生,真抱歉,這個小偵探現在也是在幫我,我們是有接到警方的正式委托的。”
她把工藤新一擠到一邊,雙手遞出一張名片,她的右手手腕處有一個奇怪的紋身,很像蜘蛛的腿,不過大部分都被袖口遮住了。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可以随時和我聯系。”
琴酒接過了那張名片,上面寫着“三野偵探事務所”。
“呵呵,”琴酒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偵探游戲好玩兒麽?”
工藤新一有些惱怒,但琴酒的視線并沒有針對他,而是落在三野早紀身上。
三野早紀表情微變,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臉,依然挂着那副假笑:“黑澤先生在說什麽呢,偵探是我的職業生涯,可不是什麽游戲啊。”
琴酒突然有了些興致。這個玩家的立場說不好,但是工藤新一,這個一腔熱血的偵探,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不過,”他慢悠悠地收起那張名片,朝工藤新一勾了勾手指:“我倒是可以給你們一點提示。”
工藤新一緊張地握着拳頭,往琴酒面前湊近了點兒。
“查一查這個名字,中住值美。”琴酒在他耳邊說。
工藤新一覺得耳邊有些發熱,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琴酒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個高挑的背影。
“黑澤先生可真是神秘啊。”三野早紀感嘆着。
琴酒走出了大廈,把手裏已經捏扁了的口香糖丢進垃圾箱。一張宣傳單塞進了他的手裏,上面畫着幾只粉色的兔子玩偶,标題寫着“萌萌跨文化燈會,KAMI兔子節!”
“這位先生,來看看吧!新活動哦!”一只笨重的兔子玩偶湊了過來,“就在旁邊的市立公園,屆時我們的店會在門口贈送小禮品!大量公仔掉落!”
它從肚子兜裏掏出一只粉色小兔子玩偶,捧到琴酒跟前。
琴酒沒有伸手,他不明白自己哪裏讓人産生了誤解,他看上去像是喜歡這種小玩偶的人?
“這是我們的贈品噠,您可以送家人,送朋友,送情侶!”大兔子對着他扭了扭屁股,賣着萌,“收下吧先生!”
那只贈品看上去似曾相識,琴酒突然想起,這正是那只魔法棒裏變出來的兔子形象。
難道這個玩偶和那個道具也有什麽關聯?
出于探究的心理,琴酒還是接過了那只小兔子。他把手中的宣傳單折起,正要丢進垃圾桶,上面的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12日晚上,19:00——21:00]
那正是三天後。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宣傳單塞進了包裏。
“謝謝先生!期待您的到來!”兔子在後面對着他鞠了一躬。
琴酒回到了安全屋,此時已經接近晚餐的時間。他推開門,一股食物的香氣飄了過來。
“Gin!你回來了!”渡邊雅彥正穿着圍裙,手裏端着一盤菜,放到桌上。
“你從哪兒弄來的圍裙?”琴酒盯着那圍裙上的圖案,上面也有個KAMI兔子,只不過是黃色的。
“你說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腰,“這是在超市買的,Gin喜歡嗎?”
“把它脫了。”琴酒命令道,他今天見到的兔子已經夠多了。
“哦......”渡邊雅彥脫下了圍裙,挂回了廚房裏,出來的時候琴酒已經上樓了。
他又收拾了一下,把菜都端到桌上,拿起筷子嘗了一下。
嗯,這次味道正常,沒有燒糊,沒有怪味兒,就是淡了點兒。
他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希望琴酒不要發現他浪費掉的那一堆燒糊的雞肉。
琴酒換了一身黑色常服下了樓梯。他看了看一桌的菜,光是肉就有四種。
“你做這麽多幹什麽?”琴酒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炸豬排。
“怎麽樣?”渡邊一臉期待地望着他,綁着防水繃帶的手藏在桌下。
“還行。”琴酒給了個不痛不癢的評價。
渡邊心裏的石頭放下了。還行就意味着他合格了!他有了繼續待在這裏的資格。他就是這樣的人,當初學調酒也是這樣,只要能開始,他就能做到極致。
現在Gin給了他做飯的機會,那麽不久後,他一定要達到米其林大廚的水平!
渡邊又開始想入非非,琴酒出聲提醒他:“你到底吃不吃?”
“吃。”渡邊拿起筷子,矜持地進食。
琴酒很快就吃完了,他拿起自己的碗筷走向廚房。
“等等,Gin——”
琴酒推開滑拉門,擡起的腳楞在原地——他的廚房宛若什麽兇案現場。
牆上糊着顏色各異的液體,不知道是血還是番茄醬的東西弄得到處都是。菜板上堆着各式各樣切壞了的菜和香料,竈旁擺着一口煮黑了的鍋,垃圾桶裏面的渣滓都溢出來了,裏面裝着可疑的黑色物體,地上還有幾塊碗碟的碎片。
琴酒慢慢回頭,渡邊站在他身後,一臉愧疚,像只等待主人訓斥的大狗狗。
他視線下移,渡邊纏着繃帶的手指一閃而過,藏到身後。
也許是因為狀況太過離譜,琴酒連生氣的情緒都沒有了,他只覺得好笑,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廚房殺手?
還好這家夥長着一張好看的臉,不然今天這裏真的要發生命案了。
“Gin,對不——”
“給我收拾幹淨。”琴酒把碗筷塞進他懷裏,徑直走上了二樓。
渡邊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剛才琴酒沒有責怪他,他卻更心慌了。
Gin不會是,徹底放棄他了吧?
他望着手裏的碗,簡直快要哭出來。
真是完蛋啊,他确實是個缺乏生活常識的人。從小到大,他幾乎沒有過正常人的日子。
努力裝成個正常人,真是太難了。
但是Gin既然沒有趕走他,應該還是有機會的吧?
渡邊又給自己打滿氣,蹲在廚房裏,開始艱巨的清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