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風

第25章 要不要一起散步

第25章 要不要一起散步

“沒發燒，就是鼻子有點塞，喉嚨難受。”

他松一口氣：“那吃藥了沒？我帶了我們常用的感冒藥。”

“你小姨給他吃過了，還泡了杯泡騰片，這會兒估計正睡着呢。”智傑語氣輕松，“放心吧，沒多大事，看起來精神也還行，可能昨天吹風着涼，就是普通感冒。”

“那就行。”淩厲點點頭，胡亂吃完早餐，端着水杯又回到房間裏去。他一如往常，在客棧裏窩了一整天，看完兩部電影，打了五盤游戲，唯一的外出距離是從房間到大廳裏的自動售賣機，沒有任何的不同。

只是到了晚上洗澡前，他遲鈍地發覺這樣生活的不對勁：淩雲整整一天都沒有喊他去找聞聽。

吃完晚飯後他們簡單收拾了一遍用髒了的餐具，只有淩雲沒動身，病恹恹地窩在餐桌一角袖手旁觀。

淩厲放完自己的，走過去問他：“怎麽幹坐着？很難受嗎？”

“倒也不難受。”淩雲咳嗽兩聲，捂着嘴巴說，“就是感冒了，害怕傳染病毒。”

他拆臺：“洗碗機洗的，高溫消毒一遍哪裏還來的病毒？”

淩雲噎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改口：“還是有點難受，身上沒力氣。”

淩厲“哼”一聲，轉過身去收拾其他客人的餐桌。

智傑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最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這兄弟倆拌嘴，不過今天淩雲是個病號，他還是有良知地出聲勸道：“你弟弟感冒，你就別欺負他了。”

“沒欺負，随便說說。”睡了個好覺的心情延續了一整天，他不再逞口舌之快。幫忙整理完用餐區域，淩雲率先回房間，說今晚要早點休息。淩厲在大廳裏搗鼓了一會投影儀，陪淩熙和智傑閑聊了幾句才進房間。

推開房門，在床頭坐下來卻忽而百無聊賴，莫名地感覺生活裏少了一點什麽。思忖幾秒後，他知道了，是少了已成慣例的晚飯後去找聞聽夜間散步。

真是荒謬、荒唐！原來還總是笑話淩雲喜歡湊熱鬧，怎麽自己也變得喜歡湊熱鬧了？他對着手機屏幕發一會兒呆，站起身推開房間的玻璃窗。蟬聲與山風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勾起嘴角，閉上眼睛享受了幾秒。不對，還是不得勁。那只是單單從前面吹來的一點小風，與置身其間的感覺實在是沒法相提并論。

淩厲睜開眼，竟然開始糾結要不要自己出去散散步……不行，肯定會被笑話，至少淩雲肯定會，他都能想象出來他的神情：“哥，原來你平時那是欲拒還迎啊，這個叫什麽來着，不就是口嫌體正直嘛。”

他很快否決自己的想法，就算被說幾句是沒什麽，但是之後就沒有理由再要挾淩雲了，這可不行。更何況，看淩雲現在的狀态，估計明晚也就恢複健康了，他又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地出去散步。

他堅定地點點頭，去衣櫥裏拿浴巾和換洗衣物準備洗澡。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直到第三天夜裏，淩雲依舊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淩雲的咳嗽聲隔着房門傳出來，聽得他心煩意亂。他在大廳裏來回踱步，真沒想到淩雲這一點小病能夠拖上這麽多時間。雨後的天氣尤其地好，即便只是日常通風都能感覺到空氣異常清新，他卻只能站在落地窗前遠遠地看着。

不就是出個門嗎？怎麽搞得這麽畏畏縮縮？誰要是真要敢說什麽，大不了就嗆回去！他無意識地暗中盤算，聽見淩熙在他背後奇怪地“咦”了一聲。

“這不是小聽的書嗎？”她從沙發上拿起一本書，見淩厲轉過來看她，問道，“還是你倆的書？”

淩厲走過去看了看：“不是我的。”他翻動書頁，有些句子底下用鉛筆整齊地畫了線，一旁還寫了批注，字跡清麗漂亮。他語氣确定地評價：“看這字就不是淩雲的。”

“也對，今天他在房間裏待了一天，估計是小聽帶來了忘記拿走。”她從淩厲手裏拿回書，擱在旁邊的茶幾上，“應該也不着急，等他明天來拿吧。”

她沒當回事，拐進吧臺看冰箱，今早去附近的便利店裏買到兩顆青檸，食材總算齊備，她準備試着調點小酒。一回頭，看見淩厲拿着書已經走到門前的長廊：“我給聞聽送過去。”

“啊……”她愣住了，沒反應過來，“現在？”

淩厲早已不見人影，只有門口風鈴丁零當啷響。過了片刻，智傑從院子裏走進門，奇怪地問：“淩厲上哪去？走得那麽急。”

淩厲消失得實在太快，平時也沒見他這麽雷厲風行，淩熙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拿酒杯的動作頓了頓：“他去找聞聽。”

費盡心思找到了出門的合理理由，那兩人怎麽議論自己，淩厲是完全顧不上了。晚風清涼地撫過肌膚，他不知餍足地大口呼吸，快步往聞聽家的方向走。今天沒有人擺攤賣西瓜，他走上熟悉的坡道，剛要朝裏拐，忽然聽見裏面的人說到淩熙的名字。

正是晚飯後，靠近村莊的空氣裏還彌漫着飯菜的香氣。晚飯後的時間，恰是他們談閑天的好時光。在院子裏刷碗的、搬了板凳一起坐着吹晚風乘涼的、下班回來後修建門前綠植的，此時都聚成一片。

“開客棧的那個淩熙是吧？我今天上便利店的時候又碰見了，穿得時髦來，一條裙子包得這麽緊，看着不知道以為是小姑娘。”

淩厲腳步一頓，沒再往裏走，退後幾步靜靜地聽。

他們相隔不近，無所顧忌地大聲議論：“還小姑娘咧，都三十好幾了。”

旁人小聲糾正：“四十了。”

“還是一個人在那兒開啊？”

“怎麽不是？有個小夥子，但我瞧着也不是一對。”

“怎麽不着急的啊？要是我女兒這個年紀還不結婚，我打斷她的腿。”

“沒個正經樣子。”

“這倒說過了，人家正經掙錢，有什麽不正經的？”

“這麽大年紀不結婚，有誰曉得？”

熟悉的男聲響起來，卻失了往常的溫和，語氣是陌生的鋒利，顯而易見地不滿：“不結婚怎麽了？淩熙姐自己過得好就行。”

“哎喲小聽啊，你在那幹活就算了，可千萬別被她影響。哪裏有女人不結婚的？這個年紀，孩子都該讀高中了。”

“人家管人家，你們管你們，何必在別人背後說這種話。”

“哈哈哈，你這麽說被你爺爺聽到……”

聞聽捧着一盆水，澆在院前的泥地裏，不留情面地打斷：“我爺爺可從來沒說過什麽，要是真有意見就跟人家當面說，在背後嚼舌根算怎麽一回事？”

英英跑出來，揚着稚嫩的女聲問：“在說誰呀？淩熙阿姨嗎？”

“對。”男聲雄厚地答她，“英英做個好姑娘，千萬別學她啊。”

“啊？”英英顯得很困惑，支支吾吾了一會，回道，“可是她真的好漂亮呀。”

男人們大笑起來：“漂亮頂屁用？不還是嫁不出去？”

“是她不想嫁吧！”英英脫口回道，“她那麽厲害，又有錢、又聰明、還漂亮，哪有誰不想和她結婚的？肯定是她自己不想嫁人！”院落裏安靜了一瞬，奶奶出口斥道：“小孩子不懂不要亂說。”

人們又争論起來，淩厲覺得有點好笑，低頭看看手裏的書，覺得今天實在不是去找聞聽的好時機。雖然他不怕事，但也不想尴尬，也懶得和本身就胸懷成見的人争論，剛扭過頭準備走，就見聞聽快步從拐角處走出來。

聞聽走得急，面帶怒色，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從淩厲身邊走過好多步，竟然完全沒看見他。淩厲追上去，輕輕叫他：“聞聽。”

聞聽轉過頭，看見是淩厲，表情從困惑變為驚訝，視線快速朝小村的方向偏了偏，面帶尴尬地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才就來了。”淩厲頓了頓，補充道，“我都聽見了。”

“哦……”聞聽垂下腦袋，半晌，擡起頭小聲說：“對不起。”

“你有什麽對不起，你不是幫小姨說話了嗎？”

聞聽搖頭，無奈地嘆一口氣：“他們有時是會這樣議論人，沒讀過書，想法也老舊，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從來沒有那樣像他們想過。”

“我知道。”淩厲走上去，把手裏的書交給他：“是你的吧？好像落在客棧了。”

“是我的，我正準備去拿。本來也不着急的，剛才實在氣得待不下去了，想着索性今晚去拿掉算了，省得聽他們在這裏扯淡。”

淩厲笑了笑，不說話，只是看着聞聽。

聞聽等了幾秒，沒等來他開口，也沒讀懂他這番無言的意思，只好搜腸刮肚，就着方才的事道謝：“那個，謝謝你幫我送過來。”

“不客氣，不麻煩。”淩厲飛快地講完六個字，又只是盯着他看。

聞聽覺得他在等自己說什麽，但又實在想不出來，眼見着淩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只好直男卻真誠地發問：“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真誠不是必殺技，淩厲的臉色更臭了：“你現在有什麽事嗎？”

聞聽搖搖頭：“沒有。”

平時每回淩雲來找聞聽，聞聽總會問一句要不要一起散步，怎麽到了自己來就閉口不提了？

淩厲又等了幾秒，聞聽不開竅，他實在沒辦法，只好自己開口：“那要不要一起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