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089章 第 89 章
白書悅面前閃過的片段随着他早已模糊的記憶, 又來到了他入無情道前的最後一次生病。
他原已不記得自己當初為何要入無情道,在朦胧的閃回片段中才隐約記起,入無情道前他又生了一場重病。
原本只是秋林晚找到了讓他控制冰靈根反噬的法子, 便是入無情道,使六根清淨心無旁骛。
他并不是很推薦白書悅走這條路, 修無情道之人太少太少,他不确定這是否又會給白書悅帶去新的問題與限制, 但他還是問了白書悅要不要考慮這麽做。
白書悅當時沒有回答。
但後來沒多久,他便高熱昏迷, 狀态比秋林晚撿到他的那一次還要差,不僅藥喝不下,吃食也是基本吃什麽吐什麽,被迫在這種狀态下辟谷禁食。
那一次他足足燒了兩個月,甚至驚動了遠在雪荒境的雲沉宿和他師尊。
雲沉宿奉師尊之命,給他帶來了一箱又一箱産自于雪荒境的藥材, 以期能對他有點幫助。
後來的某一日,他忽然間便退燒清醒, 全然不記得自己病了那麽久,只在清醒後便去找了秋林晚, 說他要入無情道。
經過這麽一遭, 秋林晚也不考慮無情道長遠來看是否會讓白書悅受限之事了, 天大地大, 好好活下來最大。
白書悅順利入了無情道,亦在入無情道後不久,因為暫時的不适應再次病倒。
這次生病本沒有高燒一月兩月的那兩次那麽糟糕危險, 可偏偏亦在這時,他将突破築基期瓶頸, 渡劫結丹。
那是白書悅第一次在無情道後突破,他尚未學會控制體內的冰靈根,遵循自己的潛意識散盡修為,将凝聚了一半的丹核粉碎重聚。
此前他亦有過一些近乎于不要命的行為,但那一次是他第一次真的完全不要命,把秋林晚和一衆師叔師伯吓得夠嗆。
所幸他破釜沉舟賭對了,重新凝聚的丹核在吸納了雷劫帶來的濃郁靈力,修為雖被散盡,但并未倒退,還很順利地突破了金丹,在三十歲結丹。
三十金丹已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卓越天資,但他結丹時的兇險還是留下了些後遺症,致使靈力吸納受限,無法儲存靈力。
這對于修士而言是很致命的,等同于空有修為沒有靈力的廢人。
秋林晚特意為他造了一個靈氣濃郁的幻境,讓他在幻境裏休養了一年,每日變着法的灌他喝藥,才把他的身體養回來。
但也正是那次之後,白書悅愈發偏愛在一些險境中斬斷自己所有後路,非逼着自己在絕境中求生。
在結丹後最嚴重的一次,便是他再一次突破大境界,将至元嬰的那次雷劫。
亦是那次雷劫,他經脈被震碎,這次是真的差點就要死了。
而正正好便有上古神器靈愈池現世,喬慕靈拼死把靈愈池帶回來,吊住了他的一口氣。
如果沒有靈愈池,白書悅根本撐不過那次渡劫的後遺症。
那是白書悅距死亡最近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突破元嬰後,加上靈愈池的助益,白書悅漸漸學會了壓制體內的冰靈根靈力,那些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時不時還重傷昏迷的日子似乎一去不複返了。
偶爾他還會生點小病受點小傷,但再無過去那般兇險的情況。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面臨絕境與死亡的威脅,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從小到大,白書悅都不是一個甘願受限的人。
冰靈根的靈力企圖吞噬他,凍結他,那他寧願散盡修為,自毀經脈,做個廢人——或者說,做個死人。
後來他便漸漸明白了秋林晚說過的那句“廢話”。
他對死亡沒有任何恐懼,獨特的眸色與體質讓他在年幼時便被家族裏其他人暗戳戳指着說,是早晚都要死的災星病秧子。
但他生來就該是活着的,只憑他自己的心意活着,而不是被操縱的活死人。
任何的拘束與禁锢放到他身上,終究只會是徒勞的企圖。
他這個人,要麽“活着”,要麽死。
沉沉浮浮的意識漸漸飄落至最底下,那些閃回的畫面消失不見,眼前只餘一片漆黑。
白書悅提不起任何力氣,只覺熟悉的冰冷再次将他吞噬 。
他曾在這樣冷冰冰的黑暗裏掙紮無數次,又并非是為了求生,只是不願認命罷了。
一如過往的許多次,一如……現在。
平靜地沉底,是他再一次于生死博弈間取勝的象征。
白書悅在無聲地漆黑中,緩緩睜開了眼。
……
……
“仙尊……?”
略有些沙啞的青年嗓音自白書悅耳畔傳來,初時似有疑慮,在确認了些什麽後變得欣喜:“仙尊,您終于醒了!”
白書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上一雙盈滿歡喜的黑眸。
他的藍眸間浸潤幾分初醒的疑惑與茫然。
昏迷時片段式閃回的記憶有些過載,又變得朦胧。
他一時都想不起他在夢中回想起了些什麽。
大抵是些不重要的東西。
白書悅不再去回想,昏迷前的記憶終于騰出空隙,回到他的腦海當中。
他想坐起身,但使不上力氣。
牧元術忙上前扶他:“仙尊,您現下身子虛弱,弟子扶您起來吧。”
白書悅沒有拒絕,借着牧元術的力道坐起身。
他能感知到體內靈力的凝滞,想開口說些什麽,又覺嗓子幹啞。
一杯溫水适時遞到他面前來。
牧元術溫聲道:“仙尊您昏迷了三日,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白書悅接過水杯,小口地潤着嗓。
在他喝水的間隙,牧元術大抵是猜到他想問什麽,主動同他說明了他如今的身體狀況。
只是靈力衰竭,比他預想的要好許多。
還要歸功于忽然出現吞了一道雷劫的小雪狐。
白書悅又問:“那只小狐貍如何了?”
牧元術回答:“小雪狐那日回來後便比較萎靡,這幾日亦是醒醒睡睡,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但弟子實在不知小雪狐這般情況是怎麽回事,亦未敢貿然暴露此時,便暫時沒有處理,只是讓它平日好好休息。”
白書悅亦不清楚小雪狐的情況緣由。
雷劫是無數修士必須自行扛過去的考驗,能吞掉雷劫的生物……白書悅都是頭次見到。
此事興許只能有時間再找秋林晚去問問了。
秋林晚養過不少靈寵,對這方面多有鑽研,說不定能知曉些什麽。
白書悅将餘下的溫水都喝完,手中的杯子又被牧元術拿走去放好。
他的識海中又蹦出了熟悉的聲音。
“宿主!您終于醒了嗚嗚嗚嗚……”
系統自綁定白書悅以來第一次連續休眠三日,比白書悅遲緩一些結束休眠模式,剛剛重啓完。
休眠的時間對系統而言也相當于一覺睡了過去,白書悅硬抗雷劫的場景幾乎等同于是不久前才發生的。
白書悅眼下身子虛弱,狀态不好,不是很想搭理它。
系統向來不懂看宿主的臉色,表達了一番自己的後怕,又欣喜道:“對了宿主,主神那邊的抹殺程序已經徹底終止了!這就意味着之後都不會有主神那邊的抹殺了!”
白書悅興致缺缺。
系統終于意識到氛圍不太對,收了語氣與情緒,小心翼翼地問:“宿主……?您怎麽看起來還是不太開心呀?”
白書悅淡淡地掃了一眼識海中的系統:“我緣何要開心?”
系統:“這樣以後您都不用擔心主神……或者說天道那邊會猝不及防制造一些危及您性命的意外了!”
白書悅語氣依舊平淡:“我何時擔心過這個?”
系統哽住了。
一直以來白書悅對天道所表示的不喜,都只是針對天道對他行為意識的操控,而不是天道抹殺的死亡帶給他的恐懼。
天道抹殺程序雖徹底終止,但天道早就向白書悅展示過祂對世間事件發展的掌控。
可以說系統仍在白書悅的識海當中,天道便沒有放棄想要修補所謂劇情線的打算。
系統也蔫了下來,但想法比白書悅樂觀一些:“如今劇情線都偏離得亂七八糟了,說不定之後主神那邊就幹脆直接放棄這邊的修補了呢!
“雖然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發生……但之前說實話我也沒聽說過像您這樣的宿主,萬事總有例外,之後劇情線要是越來越偏離原本的脈絡,說不定宿主您在的這個世界就成了例外呢!”
系統想得很美,只要是主神那邊自主放棄了這個世界,那白書悅便可恢複他正常的自由,它也不用擔心因任務失敗而被丢去返廠重修。
白書悅受秋林晚與本身性子影響,更喜歡做好最壞的打算,對系統所言并無太多想法。
但說者無意,也架不住光明正大偷聽的某人有心。
牧元術在重新倒溫水的間隙完完整整聽進了系統所言。
他将手中的水壺輕輕放下,悄無聲息地置于桌面上,低垂的眼睫遮掩住漆黑雙眸間一閃而過的思緒。
“之後的劇情線越來越偏離原本的軌跡”麽……聽起來确實是個不錯的辦法。
牧元術端起水杯,擡眸再往床榻邊去時,已是同往常一般的乖順。
“仙尊,要再喝點水嗎?”他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稍稍矮了一截,微仰頭看向白書悅,清亮瞳仁間唯有對于白書悅終于蘇醒的歡喜。
白書悅收回了對系統的關注,看向他,接過了水杯:“嗯,辛苦你了。”
“仙尊能蘇醒便是好事,弟子不辛苦的。”
牧元術彎眼笑着,溫良且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