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41、六郎
41、六郎
還沒等到那日殿中讓諸多大人物兩股戰戰的大事得出結果, 疏雨先得來了公孫珀離開清涼山的消息。
雖說她本就在搖擺扭捏該怎麽和他相處，這下他徹底不見，倒反而讓她心底空落落的, 有些無所适從。
捏着手指坐在窗邊看着天邊的朝霞，她不得不承認，沒有他在, 她的許多話都說不出口。
那些陰暗的傷心的, 甚至是敏感多疑的，不能向閨中密友傾吐的小心思，好像除了他，也沒人能說，更沒人能懂。
阮煙不明白她對皇後娘娘最近少有傳召的失落, 琉玉還是小女孩不懂她對即将遠嫁的曾谙的擔憂，小幺也想不明白曾美人與紀夫人上一代的恩怨……
本以為如今她身邊熱熱鬧鬧，可當真計較起來, 能無所保留互相依靠的還是只有他一個。
琉玉在亭子邊伸出個圓潤的腦袋, 看着姐姐有些郁悶的背影, 腳步輕巧的像只櫻粉色的小貓，眼眸亮晶晶的。
“姐姐, 聽阿木勒說西邊的淺灘上有好多漂亮的小石頭，我們一起去看看吧！”疏雨愣了愣, 看着她臉上希冀中掩藏着的關懷, 心中一軟, 點了點頭。
清涼山上日日是好日, 朝陽橙紅色的光輝如蜜糖般被一點點稀釋成清亮的金黃, 在清涼山不必着京都中繁複的衣裙, 日日只用穿着簡便的胡服琉玉是最開心的, 此刻蹦蹦跳跳的捏着一枝路邊采來的不知名小花，活躍蹦跳的像只小兔子。
走着走着卻忽然停住了腳步，疏雨一怔，還沒來得及問就見山路之間的夾道理忽然就竄出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女孩。
四目相對，皆是一愣。
疏雨端詳了一眼，只見這女孩渾身狼狽，輕薄的夏衫沾了水，緊緊的貼在少女單薄的身軀，勾勒出女孩玲珑的身段，在這毫無遮攔的小路上，怎麽看怎麽不妙。
琉玉皺着的眉頭與疏雨對視了一眼，試探似的問道，“娘子是怎麽了？”
琉玉的早些年紀夫人疏于管教，自由散漫的黃沙下成長的孩子單純又好騙，完全不懂京都生存守則的頭一條——
人不可貌相。
Advertisement
疏雨沒有說話，但卻密切的注視着她。
“我只是不小心落水了……”那娘子低着頭，散亂的鬓發胡亂的貼在她的臉上，讓人瞧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她作勢想走，但熱心腸的琉玉實在不忍這般弱小可憐的女孩渾身濕透的穿過一路上可能的無數雙眼回去。
一邊給她披上自己的外衣，一邊熱絡的說，“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和姐姐，我們一定幫你！”
疏雨看着那女孩驚鴻一瞥的露出的臉頰，莫名的感覺一陣熟悉。
像是在哪裏見過。
那女孩像是極不适應，動作十分僵硬地小心攏上琉玉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擡頭望了疏雨一眼。
“郡主娘娘……我有事求您，不知，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
被紀夫人狠狠敲打過的琉玉十分乖順，疏雨讓她等着她就乖乖站在兩人十步開外，等着姐姐和她說話。
“你是故意在這裏等我的吧？”疏雨圓而大的杏眼望向她，漂亮的像是山嶺間的精靈。
那女孩瑟縮地抖了抖，不敢擡頭，“郡主娘娘……我……我不知道您是什麽意思……”
“你裝得挺好，就是太貪心，”疏雨垂眼點了點她的衣袖，聲音很溫和，
“你為了裝出狼狽可憐的模樣便就近選擇了落水這個由頭，可你既想裝可憐又不舍得自己當真被人看了身子……”
韓凝紫心中一頓，也望向自己的衣袖，深紫色的袖子泡了水浸成了近乎玄色，在手腕邊緣的地方紫色和玄色中間有一道不算明顯的線。
“你的手腕邊上分明沒沾到水，你是自己抓着岸邊在水裏泡了泡吧？這般明顯，你定是不會水。”不然就是真在水裏游個來回也不至于明顯。
“家父韓金文……”韓凝紫聲音低弱。
疏雨笑了，“在西番呆了許久是沒法會水。”
至于找她的目的，疏雨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說。
韓凝紫久聞寶珠郡主的大名，只當她驕縱美麗，卻不知她如此敏銳。
嘆了口氣，蹲下身幽幽道，“我阿耶就不在京，留下我被扔在祖父祖母府中與堂姊們一同長大，可我是個沒娘的庶女，祖父祖母不管我，人人都欺負我……”
疏雨也蹲下身，耐心地聽她說話。
那邊的琉玉看着視線中兩人消失在草木堆中，輕咦了一聲。
韓凝紫和她很像，又很不像，她們都是年幼時被父母留在京中無依無靠，可韓凝紫幾乎沒遇到一個對她懷有善意的人。
除了——
“六郎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她撥開亂發下的蒼白臉蛋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我躲在懷恩寺的銀杏下偷偷哭，沒人理我，只有六郎會問我怎麽了，會給我茉莉香糕。”
“那是我吃過最甜的點心。”
“……你說的六郎是？”疏雨心中酸澀。
女孩唇角含笑，輕聲道，“您知道的。”
疏雨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懷恩寺她知道，那裏供奉着他母親的靈位，茉莉香糕她也知道，他總說餓着肚子就跑來跑去對腸胃不好，便每天都替她帶着藏在懷裏。
韓凝紫又說，“這個世上我在乎的人只有他一個，就是讓我為了他去死我也願意的。”
“那你不該說給我聽，應該說給他聽。”疏雨勉強給出個建議。
她卻拉住了疏雨的衣袖，滿目希冀地懇求她，“我求您，幫幫我吧，六郎這麽愛你，你說的話他肯定會聽的！”
疏雨臉色大變，驚慌失措，“你別亂說！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求您！可憐可憐我……”韓凝紫卻對自己說得這話無比篤定，哀切地求她。
“若是沒有他，我真的會死的，求求您……”
疏雨敗下陣來，手足無措，自從聽到那句，‘這麽愛你’，她就無法冷靜思考了，她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
上天好像是聽到了疏雨手足無措地心聲，不遠處傳來琉玉的驚訝詢問，
“六皇子，你怎麽來了，找我姐姐嗎！”
二人轉過頭就看見挺拔高挑的玄色身影一點點靠近，身後跟着的是琉玉。
“姐姐……是他偏要過來的……”琉玉懊惱，腳尖拈了拈地上的碎片。
疏雨蹲久了的大腿站起來嘶得一聲麻得她腿一軟，下一瞬就感受到一只堅實的臂膀穩穩地托了她一把，輕輕松松的就把她順手拉到了自己身邊。
看着他清秀俊逸的側臉，疏雨呆呆的開口，“你怎麽來了？”
他不是回京都了嗎。
“清涼山避暑快結束了，我來接你們回去。”公孫珀扶着她的手臂，分寸拿捏的剛剛好。
一邊的韓凝紫在看到他的第一瞬，就目光發亮宛如開了竅的木偶。
“六郎……”她眼神缱绻，不知所措的捏緊了琉玉披在她身上的外袍，看着他。
公孫珀今日難得換了身玄色的胡服，烏發利落的用烏木簪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白皙的面頰。站在那更似美玉冷泉，清澈矜貴。
他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溫和體貼，“韓娘子受驚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罷。”
在他面前，韓凝紫就是柔弱無依的蒲柳，雙眸含水臉頰羞紅得一步三回頭的跟着公孫珀身邊侍從的腳步走了。
回過頭來，他看見了疏雨面上的神情，微微一怔，不解問道，
“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總算是重新寫完了，也不算是違背諾言（驕傲挺胸），格式的問題明天睡完再搞！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