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33、琥珀
33、琥珀
疏雨出了毓泉宮, 緩緩踱步在靜谧的行宮,小幺便也踮着腳丫子一步一步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背影。
疏雨想着的是公孫珀去渭南一事。
現下京都中風頭最盛的三位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和年幼些的八皇子人人都沒去,只有公孫珀這個向來不起眼的六皇子去了……
疏雨懷疑, 渭南巡察若是真的是好差事,怎麽輪的到他去。
越想越是坐不住,疏雨想了想還是妥協似的轉身去馬場那邊尋四皇子問問, 即便是知道公孫珀這個假面菩薩裏子裝得全是心眼兒。
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也許這就岑媽媽曾打趣過有的人天生就是愛操心,哎,疏雨默默嘆了口氣,認命轉身。
離西邊的馬場越近,喧嚣熱鬧就離得越近, 馬蹄的奔踏聲,人群歡呼鼓舞聲,還有樓臺上飲酒行令的叫和聲。
大乾朝國豐地袤, 即便只是迎接諸多臣子給兒女間玩鬧的馬賽辦的也是奢華熱烈, 方圓數裏燈燭如海, 照得曲折的山道燈火通明,數百匹世間難尋的汗血寶馬在馬廄中等候待命。
樓臺下的娘子郎君皆是錦繡胡服, 身騎寶馬腳邊豪奴随侍,看臺上飲宴如流水, 美酒佳肴源源不絕。
站在樓臺邊, 疏雨隔着層層的人海依然還能看見馬場上一身鮮紅挂金胡服身側擁趸如雲的五公主公孫姝, 依然還是明豔嚣張得像是一朵張揚熱烈的牡丹。
她的身側竟然還是那個姓崔的小娘子。
疏雨漫不經心的将視線轉回看臺上擠成一團喝酒猜拳的郎君們, 提着裙擺仰着下巴從人堆裏找公孫琢, 但凡是經過的郎君無不是小心翼翼的讓開。
公孫琢面色漲紅斜倚在薄毯上, 手中還高舉着酒盅, 腦中昏昏沉沉已是在這樣熱烈喧鬧的氛圍中醉了一半,酒氣熏熏的高喝一聲‘來!’,舉杯的動作卻是一空。
琥珀色的酒液四濺。
公孫琢劍眉一簇,眼睑不耐煩的一擡,剛想嗆聲就看見面前那張好整以暇凝視他的小巧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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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硬生生的一轉,“——迢迢?”
他的狐朋狗友們見到疏雨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毫無怨言的溜得比耗子還快,很快這張案幾上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疏雨利落的趿坐在側,看着小幺利落的将面前狼藉的菜肴杯盞用桌布一卷,幹淨利索的公孫琢嘶了一聲只來得及提起自己面前這小小的酒杯。
“四兄,你知道最近渭南出什麽事兒了嗎?”按照時令,疏雨猜測渭南如今不是洪災就是旱災,但是朝堂之事離她這般遠,具體是哪個她就不知了。
公孫琢輕笑一聲,啧啧兩聲,“你是為小六問的吧?”也不急着告訴她,掐指一算,“關中離我們這般近,再過兩日也該到了……”
說完又斜睨她一眼,壞心眼地想瞧她臉上的反應。
疏雨卻不吃他這欲拒還迎态度暧昧這一套,目光清正,施施然道,“別說是小六了,就是四兄你去渭南我也是要問一問的,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我關心關心怎麽了。”
态度過分坦蕩就無趣了,公孫琢撇嘴,“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今年雨露過豐,關中地方連降大雨,渭水幹泛濫當是鹽田減産青苗枯萎,可戶部報上來的卻是青苗無損鹽田豐産。”
疏雨扯了扯嘴角,心想當今聖人是什麽人啊,能從當年的亂象中殺出來的明君,怎麽會信這樣的鬼話。
“聖人任命了兩隊人馬為巡察使,兵分兩路去巡察,一隊由谏議大夫吳藻領頭,一隊由小六領隊,估計不出半月就能回來,放心吧你。”公孫琢珍惜的淺啄一口酒杯裏僅剩不多的酒液,看似毫無所謂。
疏雨卻聲音放輕,目光灼灼的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那這般輕松又能記上功勞的好事怎麽輪得上小六的?”
如今朝中支持四皇子公孫琢的聲音都比公孫珀大些,怎麽看好事都輪不上他才是。
公孫琢一頓,連昏昏沉沉的腦袋都清醒了三分,疏雨說的竟是連他都沒注意的。
想了想才遲疑道,“這事最早經手的是戶部侍郎盧大人,若是真查出了一二容易得罪盧大人這一邊的人……可與他同去的吳藻吳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若是渭南有何不妥,搶在前面得罪人的也是吳大人才是……”
但是這樣怎麽看怎麽是好事的差事是怎麽輪到六皇子的,公孫琢也沒想出個一二,他敲了敲腦瓜,“……我知道他去渭南就想與他商讨,但那日正巧趕上他頭風發作一邊勸他一邊勸你我也就忘了這事……”
疏雨無奈抿唇,只能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公孫琢,“我也只是杞人憂天的多想了,按照你說的,這件差事怎麽也不像是壞事,你也別擔心。”
疏雨招招手,示意外邊端着木案的宮婢再呈上美酒來,起身走之前又囑咐他一句,“晚上少喝些,晚上我囑咐小廚房給你熱碗醒酒湯,四兄要記得喝,不然明日又該頭痛了。”
公孫琢心中一暖,哎一聲痛快說好。
疏雨的心放下了大半,一步步的順着樓臺的臺階一步步往下走,視線的盡頭是被輝煌燈色照亮了一半的夜幕。
她在看這天幕,天幕之下的人卻在看她,來自四面八方的眼或是直白或是隐晦的落在她的身上。
馬場上的五公主身上側耳聽着身側崔雁菱的悄聲密語,望着疏雨的背影的眼中不由自主的就帶上了一絲得意。
看你還能跳到什麽時候。
疏雨對這馬場上的熱鬧毫無興趣,與她交好的唐雅意曾谙和八公主此行都未來,唯一來的阮煙還得明日早上才到,若不是為了尋公孫琢,她寧願自己去住所後邊的譚邊釣魚。
夏夜的晚風摻着濕潤的泥土氣息,小幺正嘀嘀咕咕的和疏雨商量回去要吃些什麽做夜宵,疏雨則是笑着問小幺今日的肘子吃到了沒。
一擡頭,就在不遠處看着她的一道纖細的身影。
弱柳扶風般的身姿,渾身素淡卻齊整精致,即便是對着她臉上也帶着和善的笑意,整個人完美無缺得像是一尊擺在觀音面前的簪花人偶。
“葉明臻?”疏雨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看着道路盡頭的那人,“你在這裏等我。”
這句話不是在問她,而是肯定。
按照青陽郡主葉明臻的出塵忘俗,怎麽會自己跑來賽馬場這般人煙混雜的地方給自己沾染最厭惡的‘人味’。
葉明臻的眉心一皺,只是一瞬間就又恢複常态,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寶珠郡主,好久不見。”
卻是是好久不見,疏雨最不耐煩和她打交道,平時能不見她就不見她,就連在宮裏一年都見不上幾面,更不用說幾月前她就随紀家搬到了宮外。
疏雨點了點頭,敷衍的也向她行了一禮,帶着小幺就像從她身側走過去,她知道葉明臻等在這肯定是有什麽話說,但是她不想聽。
“寶珠郡主,”葉明臻卻聲音溫柔的叫住了她。
聽在疏雨耳裏卻要多怪有多怪,皺眉停下身子,語氣淡淡,“青陽郡主有何貴幹?”
葉明臻也不生氣,眉眼彎彎,語氣溫溫柔柔的對她說,“這段日子你小心些。”
她未明言,但雙方心知肚明,葉明臻是葉賢妃的娘家侄女,自小便封了青陽郡主的封號作為葉賢妃養女養在宮裏,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是誰都知道說的就是五公主公孫姝。
像是怕被她誤會,葉明臻無奈的笑笑,“我也是迫不得已,小五生性執拗,我越是勸她反而越是讓她厭棄我,如今我連她身邊都湊不進去,更不用說別的了。”
她誠心實意的看着疏雨,“我也算是她的姐姐,也算是看着你們長大的,實在是不想看你們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更不想小五誤入歧途再也無法回頭。”
“我勸不動她,只好來提醒你,千萬要小心為上。”
疏雨在原地頓了頓,感覺是五公主這睚眦必報的性子能做出來的事,遲疑的看了一眼葉明臻,點了點頭。
葉明臻見她聽進去了,欣慰一笑,舒了一口氣欲轉身離開,就聽見身後的女孩別別扭扭的說了句,“多謝。”
她也柔柔一笑,“是我多管。”
直到與葉明臻分別,兩邊人馬一個往東一個往南,再也看不見了,小幺才郁悶的問道,“這青陽郡主等在這裏就為了跟您說這個,她不是五公主那邊的嗎?”
疏雨慢悠悠的往回走,“那就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她真心的,怕五公主真的把我給害了自己也吃不到好果子,一個就是她和五公主是一夥的,故意蒙我的。”
小幺道,“但這青陽郡主也不至于如此吧?”
疏雨也是這麽覺得,“這麽多年,這葉明臻除了清高得讓人想離她遠一點,又是葉家的人更讨厭,其他也沒見她做什麽,想必也不會專門來騙我。”
但是,疏雨也納悶,葉明臻不至于特意來匡她,也不至于特意來提醒她,她們的交清也沒好到這個份上不是?
又嘆了口氣,“反正不管了,小心點公孫姝就是了。”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前面一章加了一段應該會清楚一點。
這篇文我的想法是不止是關于疏雨珀崽的感情,關于他們的成長責任乃至于身世都會涉及,他們之間不止是愛人也是志同道合的前行路上的同伴,現在線在慢慢鋪開,很多你們的疑問都會在後文交代,慢慢看下去就好~
還有我是超級細節怪,其實關于後文的走向我前面都暗戳戳的埋了很多,等到揭露的時候我會在作話裏給大家提醒滴,感謝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