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30、紅果
30、紅果
把四皇子送走後, 疏雨敲敲自己亂七八糟的腦袋,煩悶的窩在自己床上睡了大半日,直到午膳時分小幺才探頭探腦的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
“郡主,夫人那裏來催您用膳了。”
雖說一家人的日子已是過去了幾個月,但紀家的一家人能坐到一桌的時候也不多, 不是疏雨出門與密友玩耍就是紀夫人在外忙碌操持一應事宜, 難有團聚的時候。
今日難得有機會,疏雨也不好拒絕,湊巧她也有些事去尋紀夫人,去湊湊熱鬧也好過自己一個人呆在屋裏胡思亂想。
“杏珍,那個是誰送來的?”疏雨站在窗前等着杏眉給她梳頭, 一轉身就瞥見了案幾上花瓶和壓在花瓶下的信箋。
杏珍望了一眼,笑着道,“是阮家的阮煙小娘子今晨送來的。”
此時正巧小幺抱着小貓繡球從門外進來, 笑嘻嘻的順手就将信箋連同着繡球一道塞到疏雨腿上。
“花顏盛景易消逝, 聊送一盞盛芳華。”看到開頭的這一句又看了一眼阮煙随信送來的寬口蘋果青釉瓶, 疏雨會心一笑。
阮煙真是鼎鼎有趣的小娘子,既然盛在花瓶中的花朵容易枯萎消逝, 那我便送你盛接花朵盛開的花瓶好了,無論是巧思還是蘊藏其中的心意都真切。
信箋的結尾還俏皮的提到了‘期盼清涼山相見’。
清涼山行宮……
疏雨唇角帶着笑, 當下就讓杏珍去剪幾枝新鮮的茉莉插到花瓶裏, 又揉了揉繡球軟乎乎的小肚皮, 心滿意足的去橘院用膳。
橘院裏只要紀夫人在, 那就是熱鬧而又溫馨, 此時的紀夫人手中捏着把絹扇溫柔的指揮府裏的下人将今日午膳的膳桌搬到後院的廊房。
聽皇後曾說紀夫人的娘家是天下有名的書香門第, 年輕時更是有名的大家閨秀, 但是大家閨秀随着丈夫帶着孩子在風沙漫天的西北,回來時身上也帶着京都貴胄間沒有的閑适自然。
廊房四面開闊,镂雕的花磚之間月季的枝蔓茂密,各色的花朵吐露着嬌嫩的花瓣在白亮的日光下灼灼鮮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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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膳擺得也不講究,撤去了一應的家物什兒,通鋪了一紋路新奇的鮮豔毯子,上頭擺着一張不大不小的方桌。
“迢迢!”紀夫人笑着招呼她,廊房的另一頭捧着葡萄碗吃得津津有味的河玉磐玉也從埋頭苦幹裏探出頭來,笑意甜絲絲的看着她。
迎面而來的像是一陣清澈的涼風,軟軟的一送,就将她渾身的燥意如一件沉重的夾衣被輕巧的吹下。
渾身一輕,疏雨也不禁彎了眉眼,笑吟吟的向前向紀夫人問了聲好。
磐玉見到她來了立馬将手中的葡萄碗往河玉的懷裏一塞,活蹦亂跳地跳下階,輕輕一扯她的衣袖,紅撲撲的臉頰上一雙眼官滾圓葡萄。
疏雨彎下腰,就聽到磐玉羞澀的問她,“大姐姐我下午能去你院裏看書嗎?”疏雨拍拍他的小腦瓜,當然啦。
站起身時磐玉已經跳着三步并作兩步的歡呼雀躍着往廊房中去了,疏雨眼中的柔和還未完全褪去視線裏就出現了兩個她并不是很想看見的人——琉玉燭玉姐弟。
飯桌上,有紀夫人的鎮壓,琉玉已是收斂了許多,起碼從宮裏出來已是不敢再對她那般放肆魯莽。自己埋頭吃自己的,反而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燭玉時不時就看她一眼,待她看回去,他就假裝若無其事的又轉回去。
看得疏雨又怪又有些煩。
但是說氣悶那是沒有的,疏雨又惬意得夾了一筷子鮮嫩清爽的涼拌莴筍絲,享受得品味一番,脆嫩冰涼,酸香開胃,若是誰都要計較,她可真是一天天的氣都氣不完。
就在這時,上首的紀夫人看着孩子們開口了,“過幾日聖人将攜娘娘們入清涼山別宮避暑,聖人恩德準許臣下同去,你們可都願意?”
河玉人敦實,夏日也格外怕熱,此時臉蛋吃得汗津津的,此時忙裏偷閑的從飯菜中擡起頭來,好奇的問道,“阿耶不是被革職了,我們現在是平頭老百姓也能去啊?”
琉玉嘴唇蠕動卻只是往自己嘴裏塞了口米飯,她剛想說大姐姐可不是平頭老百姓,還好忍住了。
紀夫人面上的笑容一僵,“你阿耶只是被解職待辦,後面聖人還另有安排,我們自然還是功臣眷屬,你一個小孩子少聽聽別人嚼舌根!”
疏雨聽得想笑,立馬表态,“阿娘,我要去的。”
紀夫人點點頭,又看向琉玉燭玉,“你們呢?”
“阿娘你去嗎?”琉玉問紀夫人,眼睛亮晶晶的閃爍着期待。
紀夫人看着琉玉搖了搖頭,安撫道:“阿娘在城外還有不少事要做,河玉磐玉年紀太小也不去。”
滿心期待的河玉磐玉:?
本以為作為随行,紀将軍和紀夫人定是要去的,疏雨又夾了一筷子白玉絲,思忖着,按照她對聖人淺薄的了解,聖人這般八面玲珑的作風,在革職上給了紀家這功臣這般大一個沒臉,怎麽也會召去清涼山陪同平衡一下。
算了,哪個都比她的經驗老道,她操心啥,放在公孫珀身上倒是能猜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來,疏雨心想,随之而來又是一愣。
衆人勉強算是和和美美的吃完了一頓午膳,其餘的孩子們都帶着吃得滾圓的肚皮準備各自回院子美美睡上一覺,只有疏雨端着一張笑臉坐在毯子上沒動。
紀夫人心領神會,“怎麽了迢迢?”身側的圓絨輕手輕腳的在二人面前放下雪白的冰酪和各式各樣的果盤。
見疏雨好奇的望着面前的各式各樣小巧的果子,紀夫人慈愛的笑笑,“這些果子都是自家莊子上産的,都是時興的果子,宮裏沒見過吧?”
疏雨乖順的搖搖頭,捏起一顆小巧的像是小帽子似的紅透軟果,“這些我都被見過!”
又問了一句別的,“阿娘你這日子忙的就是去這些莊子上嗎?”
“是,我這些莊子有些是我和你阿耶在出關前攢的,也有一些是我的嫁妝,回來之後我又四處買了些,還有的就是你的了。”
紀夫人自知她們母女之間的隔閡甚深,也不求她的理解,本以為疏雨聽見自己在替她管着手下的鋪子多少會有些不願,卻沒想疏雨全然一副無所謂,
甚至臉上更多的是期待,“那阿娘下次可否帶我一道去?”
甜軟的小果子在嘴裏抿出甜味,是帶着泥土和青草滋味的甜美,她也想看看這樣的小果子是長從什麽地方長出來的,也想知道崔掌使曾與她說過的莊稼田裏晚上都是呱呱聲是什麽樣的光景——
疏雨充滿了幻想。
話題又回到了一開始,疏雨問起了前幾日她說的曾家之事。
紀夫人的眉頭一蹙,“我們紀家之間的事是上一輩之間有些恩怨不了,牽扯到了你們這小一輩……”憂心忡忡的望着她,忍不住叮囑,“君子光明磊落才不曾與小人計較,就怕這小人難防。”
“此去清涼山曾家你可千萬要小心,曾家的人皆是些陰狠卑鄙之輩,慣會使一些雞鳴狗盜的把戲,他們看我們如今失勢迫不及待的就想往我們身上踩上兩腳。”
疏雨點點頭,又聽紀夫人難忍笑意道,“你阿耶聽聞曾家那群小人竟對你使這見不得人的手段,氣得連夜燒趁曾家家主沐浴時辰差人往裏灌了幾壺熱水。”
疏雨一想那滑稽的場面也忍不住發笑。
“迢迢,那六皇子如何了?”紀夫人關切的問道。
疏雨措不及防,腦海中公孫珀的臉孔一閃而過,有些狼狽的一哽,嘴邊的紅果兒砸在裙擺上。
見她的反應這麽大,紀夫人也愣了。
疏雨連忙找補,“我親自送了燙傷膏去,那可是皇後娘娘給我的。”紀夫人眉梢一挑,算是把疏雨的慌張看了個真切,卻貼心的沒有挑明。、
只意味深長的道,“人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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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雨走後,卧房內凝滞的氣氛瞬間冷卻,梁先生心無旁骛的攪弄着手邊的藥湯,阿梁和阿氐神情低落。
床榻上那人靜靜眼伏在床榻,起伏的脊背上銀光點點,用完了梁先生随身攜帶的整整三卷銀針,那拔針的小童看着都不忍,可公孫珀卻像是無知無覺。
四皇子喘了口氣,口吻半是心疼半是調侃,“你這法子用多了就不管用了吧?”
他從今天來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公孫珀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他對醫士是有些抗拒不假,但也是發現這樣對付疏雨最好用才變得如此嚴重的。
一見他今日的做派就知道他定是故意放任自己的頭風發作到如此地步,既然都到戲臺上了,那他也只能能順水推舟去陪他唱上一曲,順帶幫他問問疏雨的想法。
公孫珀也不看他,垂眼忍着身上和腦時不時傳來的痛,聲音淡淡,“你若是只是看熱鬧的就看完早些回去吧,今日恕不招待。”
公孫琢笑了,不懷好意道,“你就不想知道迢迢說了什麽?”
榻上裸着上身的男人面色毫無波動。
他只好認輸似的妥協,“迢迢也長大了,你也不能老拿小時候的一套哄她,她可不是那些随便一哄就滿眼星星相信你的閨秀們,你也多聽聽她想要的真正是什麽。”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作為外人只能是點到即止,多說無益,只能看他能不能領悟。
滿頭烏發被檀木簪挽起,他蒼白的臉上就連睫羽都是濕漉漉的,濃重的黑,更顯得卧伏着的少年潋滟清俊。
忍着滿身的痛,他柔下了神色,“我知道。”
她是這世間最聰敏最堅定的小娘子,一直都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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