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嚣張
10、嚣張
接着那人身後宮婢手上的宮燈,疏雨主仆二人才看清來人的模樣,小幺小聲提醒疏雨道:“這是上輕車都尉夫人,旁邊的是她女兒。”正是宴上被大肆褒獎的外歸功臣家眷。
也不知這都尉夫人是否是眼神不好,竟然沒認出來疏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當是這宮裏諸多默默無名的養女之一,連宮宴都沒資格去,只能在這附近徘徊。
“大膽孽障,見到本夫人都不知見禮!”都尉夫人蔣氏描摹精致的雙眼怒瞪,身後随侍的宮婢欲言又止。
她身側的女兒有些慌亂的握住母親的手,疾聲道,“你方才聽見什麽了?”她母親接話道:“瞧這孽障臉上的笑,必定是在嘲諷我們母女了。”
疏雨都氣笑了,今日她出門是不是該看看黃歷,這樣短短一段路竟然能讓她碰見倆麻煩,三皇子那也就算了,這不知道哪來的人就也指着她的鼻子罵了。
她紀疏雨也不是泥捏的,當下就示意身側的小幺開口。
小幺心領神會,陰陽怪氣道,“原來是中尉夫人和縣主娘娘……”
蔣氏的小娘子聽見這聲縣主有些心虛,陛下雖說在宴上有這意思,但是恩旨還沒下她怎敢以縣主自居,但眼下也不願堕了自己的聲勢,只好硬着頭皮認了。
那都尉夫人,眼珠子一轉,便想到個好主意:她有個表姐年輕時曾在宮中做過女官,都說這宮裏等級森嚴,主子最好以勢壓人,若是主子有點什麽陰私讓底下人撞見了,那便用權來讓她畏懼,當即厲聲高喝道,
“你這小娘子恐怕是無人管教已久,背後偷聽他人交談并議論這般沒教養之事都做得出,就讓本夫人來教訓教訓你這沒娘管的死丫頭!”都尉夫人咄咄逼人,“今日你聽到的東西若是漏到了別人嘴裏,本夫人可是要你好看!”
剛想高聲喚宮婢來掌嘴,就聽見面前面容尚有些稚嫩的小娘子驟然笑了,在這寒風冷徹的初春夜裏像是灼灼盛放的淩霄花,反常的讓她們這對母女都愣了愣。
“你們說,我是誰?”疏雨的視線一轉,看向她們身後的那群宮婢。
呆愣的蔣氏母女也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宮婢們早已不知何時整齊的跪拜在地,見疏雨發問,齊聲恭敬道,“見過寶珠郡主!”
寶珠郡主……都尉夫人原本高高揚起的頭顱一瞬間枯萎,面色變得蒼白,倉皇間母女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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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宮前留在京都的親眷曾多次囑咐,宮中的小輩中,最不好惹的有兩個,一個是葉賢妃所出的五公主,生母聖寵優渥,女兒自然尊貴萬分。
另一個就是皇後唯一的養女——寶珠郡主紀疏雨。
此女不僅是養女中唯一食邑可比聖上親女的養女,其脾性更是張揚跋扈,就是葉賢妃所出的五公主都得避讓她三分。
而她們,方才竟然不止想讓寶珠郡主給她們母女行禮,還想教訓她……
母女二人自知踢到了鐵板,又拉不下臉來向這年歲這剛及笄的小娘子道歉認錯,正打算說上兩句緩和一下,就聽見面前這小娘子開口道,“既然都尉夫人和縣主初回京都,對宮中禮數還不曾知曉,小幺,你便去教教她們。”
小幺笑嘻嘻的行了宮禮領命,與疏雨對視一眼便神采飛揚的快步走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揚聲道,“請吧!”
蔣氏母女咬牙,暗忖這寶珠郡主當真是嚣張跋扈,真是欺人太甚!正打算忍耐着躬下膝彎,猝不及防的腿上一痛,整個人狼狽的跪趴到地上。
耳邊傳來一聲痛呼,都尉夫人目眦欲裂轉過頭去,見着自己的女兒也被那名為小幺的侍女一腳踢跪在粗糙的地上,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痛,心痛呼號着把女兒疼惜的摟入懷中。
轉過頭,看着疏雨恨恨道:“你等着!你即便是郡主又如何,待我去尋陛下做主!”
疏雨厭煩的一揚眉梢,轉頭對那邊依然跪着的侍女們說了一句,“你們也去吧!”便自顧自的帶小幺回去睡覺。
夜色裏,這場鬧劇的看客不止有暗處不為人所知的宮女內侍們,還有不遠處默默看着的劉氏母女,正是同為遠歸功臣家眷的劉氏。
她們二人不知看了多久,見到這場鬧劇的結束,面面相觑,還是劉巧音先開口詢問道,“……母親我們是不是要去聖上面前替疏雨妹妹說上兩句?或者把疏雨妹妹攔下來?”
他們劉家在隴右道與龍虎大将軍一家可謂是通家之好,今日的母女二人本想借此機會同疏雨說說話,但是卻剛巧見到面前的這一場鬧劇……不,還不止是這一場……
周氏搖搖頭,卻眉頭緊鎖,過了好一陣才低聲感嘆道,“這紀家的大女兒當真是被養成了這樣一副驕縱脾性,本來我還不相信……”
“可那是都尉夫人先尋事的,疏雨妹妹也不算是做錯了吧!”劉巧音替疏雨鳴不平,卻又聽見母親不贊同道,
“她在宮中張揚跋扈的資本可不就是她家父母在隴右的軍功換來的,今日那蔣氏再如何也是功臣眷屬,怎能此時發作,當真是不顧家裏辛苦!”
随後周氏默默的帶着女兒往德輝殿回去,心中思量,這小娘子的壞脾氣得告訴将軍夫人才是,這般在京都闖禍,到時候可別是連累了家人,還有那三皇子的事,這小娘子招惹桃花的本事也是吓人……
他們是眼看着這蔣氏帶着女兒回去時的憤懑狼狽的模樣的,本以為就算聖人看在仍在前線的龍虎大将軍的份上不多做處罰寶珠郡主,怎麽也是要訓斥一二的,尤其是這闖禍的還自顧自回去了連請罪都不來。
卻沒想到——這殿中的情景當真是讓人大驚失色啊……
蔣氏和女兒正滿臉凄苦的跪伏在大殿中央,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身邊的宮婢面色鎮定的将方才發生的事一一說完。
上首的聖人面色陰沉,天子一怒,便是山河都要變色,更別說是區區臣屬家眷,更是如暴風裏的脆弱枝丫,搖搖欲墜,即便是原本熱鬧的席面,在這般壓迫力之下也無人再敢喧鬧,只等着聖人開口。
“上輕車都尉夫人既然說寶珠郡主缺少教養,想必是責怪朕與皇後這些年沒将寶珠郡主教好了?”并無張揚的聲勢,只是淡淡一句就讓蔣氏母女如墜深淵,兩眼一翻就差點昏厥過去。
接下來的一句更讓在場的賓客都睜大了眼,“既然你們母女這诰命還未加身便已盤算着以勢壓人,那我當真要誇贊寶珠一句,不虧是我與皇後的女兒,有皇室的威嚴。”
說完這句,便不管這真的要昏過去的母女,笑容淡淡的看着葉賢妃,“既然他們這般愛以權壓人,那麽這诰命是給不得了,就交給你辦,愛妃,如何?”
葉賢妃僵硬的擠出一個笑容,恭敬稱是。
站在門外的周氏與女兒劉巧音對望,眼中驚懼更甚……
*
“那蔣氏和她女兒到底在密謀什麽,這般見不得人?”第二日清早,疏雨正與皇後一道用膳,正巧瞧見小幺笑嘻嘻的剛從外邊回來。
小幺不止是力氣大,性子也和善愛玩兒,在宮中很是有些人緣,早就料到自家郡主對這個感興趣,便趁着天黑拿着新鮮糕點去尋昨日跟着那蔣氏的宮婢問了個清楚。
此時,正好繪聲繪色的講給疏雨和皇後聽。
小幺清了清嗓子,模仿道,“這京都的才俊當真是益州那個窮鄉僻壤不能比的,不說是家世了就是這一個個的模樣,哎呦呦,那俊的……為娘同你說,你阿耶可是功臣,就是要挑什麽樣的夫婿聖人都給你做主!”
更滑稽的在後面,小幺掐尖了嗓門,“聽說那宗正家的大郎高大英俊,那中書侍郎家的小兒子文武雙全,這宴上阿娘瞧三皇子也是極好的,母家如此勢大,就是今日六皇子沒來,據說更是一等一的好脾性!”
疏雨被逗得筷子都捏不起來,低着頭笑得肚子疼,就連一向性子冷淡的皇後都笑得捂唇,身後的岑媽媽一邊操心疏雨吃飯這樣太不淑女,一邊也忍不住發笑。
這都尉夫人還真敢想,什麽人都想放到自家的女婿籃子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公子哥喝花酒呢,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要。
若是平常時候母女倆說道說道也就算了,頂多被剛巧知曉的人嘲諷一句無知,但是剛巧趕上這樣一個萬衆矚目的時機,先是被聖人褒獎,結果一頓飯都沒完呢,不僅獎賞沒了還受了頓罰。
她們的這番可笑的言論,也算是借着聖人,借着這場宮宴,引起了衆人的好奇心,如今恐怕已是傳揚得全京都權貴之間人盡皆知,當真是要丢臉就丢個大的。
蔣氏母女現在下場如何疏雨并不如何關心,她比較在意的是聖人在宴上曾說起的那件事——
四方大将即将歸京。
這四方大将其中之一就是她的阿耶,鎮守隴右道邊界十數年的龍虎大将軍,紀元昌。
得知這個消息,疏雨的心情就像是兒時望着澄明殿外的杏子樹。
既盼望杏子能早日成熟能一飽口福,又害怕杏子即便是成熟也是酸澀不堪,反而辜負了自己的美好期盼,失去了一切的幻想。
作者有話說:
疏雨的心情不能說是期不期待父母回來,期待肯定是期待的,但還是有點兒別扭,因為和父母多年未見,既渴望又帶着點抗拒的那種~
明天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