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宮宴
9、宮宴
即便是疏雨再依依不舍,終究還是得将小貓繡球留在公孫珀的六皇子府,只帶着那只沉甸甸的錦匣登上回宮的馬車。
回宮後馬上必須要面對的就是疏雨生平最讨厭的事情——宮宴。
皇宮中的宮宴在外人看來向來是金碧輝煌光華滿身,宴上賓客更是世人難得一見的天家貴胄,即便是能見上一面便已是莫大的榮耀。
但疏雨不一樣,她自有記憶以來便是生活在這個天底下最精致的囚籠,無論是錦衣華服之下蠢蠢欲動的欲望和對權勢的渴求,還是觥籌交錯見殺人于無形的陰謀。往往上一次笑着同你打招呼的人,下一次再見就是她的棺椁。
她厭惡直面這赤.裸裸的欲望。
再加上還有向來和她不對付的五公主等人,導致每次她去的宮宴就沒有不熱鬧的,每去一次她嚣張跋扈名聲就再樹立一次,當真是身心俱疲。
“若是往常還能借口不去,”疏雨坐在梳妝鏡前苦着臉道,“偏偏這次的宮宴借口是給阿娘的洗塵宴。”
岑媽媽細致的給她畫上鮮豔的花钿,小心翼翼的塗上唇脂,聽到她說這話便瞪她,“什麽借口不借口的,禍從口出,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是聖上給我們娘娘的洗塵宴,您作為娘娘的養女自然是要去的。”
疏雨不服氣的小聲嘟囔,“什麽洗塵宴,到時候這宴要做些什麽可說不定呢……”
上回用皇後做筏子的宮宴還是皇後去三清觀修養前的臨別宴,結果作為主角的皇後全程沒在場,宴會淪落為了京都貴眷相親宴,上上回的壽宴更熱鬧,小妃嫔們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獻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選花魁呢,還有上上上回……
這些岑媽媽比她更知道,但除了嘆一口氣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她的視線透過銅鏡,落在小娘子如枝頭初綻的月季般嬌豔的臉蛋上,目光一瞬間變得溫和柔軟,
“那些人要做些什麽你不要理就是了,左右也動搖不了什麽,若是五公主要與你鬥氣,你也盡量少搭理,你都十五了,過不了多久就該議親了,這名聲可不能再壞了……”
疏雨點頭如搗蒜。
回到正殿中,皇後也換上了一身與平時幾乎完全不同的裝束,一身潋滟赤色鳳袍,烏發梳高髻,鳳冠步搖珠翠叮當,即便面上帶着三分病容依然容色灼灼。等到看見她,皇後臉上才露出幾分笑意來,挽着她一道去輝德殿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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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到時輝德殿前殿的席位上已是幾乎坐滿,主位皆是空着,疏雨的眼神劃過左上首的空位,嘴角一扯,提着裙擺就在皇後的位置之後半步的小桌邊坐好。
陸陸續續接受完全場諸位女眷的大禮,有必要的一些還不得不拉上幾句家常以示親厚,等到皇後坐下之時面上已有幾分疲憊。
感受到疏雨的眼神,她輕笑一聲,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
席上的神态各異,人人都有小心思。
幾乎所有人都瞧見了,如今這席面上還未到場的只有葉賢妃與聖上……
按理說,妃嫔應是在正宮皇後之前就該到的,但是,眼下的情況讓衆人不由得感慨,葉賢妃作為皇後之下的第一人,當真是恩深勢大,不自主的又将葉賢妃的地位向上拔一分。
錢妃捏着手絹咬牙,又讓那葉賢妃出了風頭,一時間也無心活躍氣氛。其餘的妃嫔要麽是忙着照顧孩子,要麽是位份不夠,皇後的性子就不必說了,她來宮宴已是勉強,更別說讓她主動開口了。
不過,這般尴尬的氛圍也沒持續多久,不出片刻,殿前通傳的宦官便高聲喝道,“聖人到!葉賢妃到!”
這下場面徹底熱鬧了,寬闊的德輝殿中烏泱泱的擠進一堆井然有序的宮婢內侍,人群簇擁中,最中心的兩人一前一後。
高大威嚴的武帝頭戴金冠,一身輝煌龍袍,步履穩健,面帶笑意看上去心情很不錯,身後緊跟而來的是年過而立卻依然身姿窈窕的葉賢妃,珠光寶氣華服錦袍更添上三分志得意滿的紅潤。
接下來的場子與疏雨這個皇後養女無關,甚至于皇後都無甚關系,皇後的洗塵宴依然還是一個幌子,疏雨除了和死對頭五公主互相瞪成個鬥雞眼,就是小聲的和三皇子互相嘲諷兩句,其餘時候只能當個漂亮的背景板。
葉賢妃依然滿面春風的以宴會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得意洋洋得向諸位介紹宮宴的幾位新來賓——眉毛濃密得似老鷹的是剛随夫君從嶺南回來的蔣氏,頭發更粗糙些的是從隴右回來的歸家的劉氏,二人身邊皆是帶着一兒一女。
宴席過半,大部分的賓客聊得正酣,此時宴會上最熱鬧的便是女眷中心的葉賢妃,和被一堆年少妃嫔們簇擁的聖上。
趨炎附勢拜高踩低,在偌大皇城中最是鮮明,女眷之中,即便是貴為皇後在那些人心中恐怕還不如新寵錢妃,郎君中,即便六皇子公孫珀今日未曾赴會也不見他人多關心一句。
時機差不多,皇後适時扶額,在聖上關切的詢問之下借身體不适回自己的澄明殿去了,疏雨眼神一亮,正好借着這個由頭,從這沉悶的地方溜出去。
皇後神色有些疲倦,但從這場宴會上脫身,肉眼可見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在宮婢們的簇擁下疏雨正同她說些趣聞逗她開心,一路上說說笑笑,卻在宮道的轉角處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三皇子。
身邊站着一名粉衣女子,二人矗立在德輝殿不遠處的小池邊,兩道身影一高一矮,看上去還挺般配,就是氛圍看上去實在說不得和諧,個子高的還高高仰着頭,個子低的泫然欲泣。
當真是一處好戲,疏雨暗自發笑。
疏雨看到了他們,他們自然也看到了疏雨一行人,二人視線相對,公孫琰眉頭緊鎖滿臉煩躁,紀疏雨興味十足,掩蓋不住的幸災樂禍。
若是碰見他的是疏雨一人她肯定先躲躲,但是今日有皇後在她可不虛,挺直腰杆腳步不停的從他們身邊經過,她就不信了,三皇子知道她在幸災樂禍能怎樣,這還能硬扯她不成?
就在錯身而過之時……
“皇後娘娘,”三皇子額上青筋直跳,強裝笑容道,“兒與疏雨有事要說,不止可否叨擾片刻?”
疏雨頓覺不好,連忙開口拒絕,“皇後娘娘身體不适,若有要事還請改日!”
皇後也溫言道:“你既是有約還是先與這位小娘子好生談談,改日再來尋疏雨玩耍罷。”
疏雨連連點頭:皇後說的是!
哪知三皇子公孫琰這殺千刀的居然扯着粗糙的公鴨嗓說:“這位是孫家的五娘,今日來宮中正是有一樁陳年舊事要尋疏雨。”
疏雨目瞪口呆,“……可我與這位孫娘子素不相識。”
于是,皇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繼續踏上了回澄明殿的路,留下不知所措的疏雨與這位泫然欲泣的粉衣崔五娘面面相觑。
疏雨:“敢問有何事告知?”
崔五娘崩潰大喊,“原來是你!居然是你!”
緊接着用眼刀子狠狠剜了她一眼也不告訴他原因,就怒氣沖沖的哭着跑了。
疏雨:……
“你又在搞什麽?”疏雨轉頭看向小池邊長身玉立的公孫琰,二摸不着頭腦,是他說的崔五娘尋她,可留下來了崔五娘又什麽也不說就跑了。
許是在宴上飲了酒,公孫琰白皙的面色微微發紅,他微微一笑道,“我怎麽知道,許是不想告訴你了。”
這話疏雨才不信,狐疑道:“定是你同她說了什麽,瞧你們之前那樣,指不定是将什麽帽子扣在我頭上了……”
後退兩步,準備離他遠點,虛張聲勢道:“我告訴你啊,若是你又給我挖什麽坑,我可不認,到時候就是對峙殿前我也不會怕的!”
“你為何這般懼怕我……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栽贓你這個小娘子,你把我往好處想想行不行?”公孫琰無奈道。
疏雨搖頭,看着不遠處絢麗的宮燈,“你瞧崔五娘那般模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又轉頭看向他,“你有什麽事可別扯我,我可不樂意管你這亂七八糟的事。”
也不再聽他說些有的沒的,既然沒什麽事她轉身毫不留戀的就往澄明殿走。
留下公孫琰在夜色間苦笑,喃喃道:“竟是這般想我嗎。”右手捂上心口,似是感受胸腔中傳來的隐隐鈍痛,“當真是讓人痛心啊……”
見周邊四處無人,只剩下一些提着宮燈的宮婢,小幺悄悄的湊到疏雨耳邊,輕聲道:“郡主郡主,那崔五娘與五皇子殿下是那種關系嗎?”
疏雨無語,轉身看過去,這個臉上帶着嬰兒肥的小侍女面色微紅,圓圓的眼眸水潤帶着仿佛撞破一樁奸情的興奮。
面無表情的在小幺的腦門上敲一記爆炒板栗,“你這丫頭是今日思春了?這般瞎話也能編,到時候因為編造謊話被內侍抓去我可不管你。”
小幺委屈捂頭,不敢再說,只感在心裏嘀咕,明明那崔五娘看自家郡主跟看搶她男人的仇人似的,怎麽不算是三皇子的相好的……
疏雨見這丫頭還是一臉不服的模樣,才想說些什麽,就見前邊的樹蔭底下又竄出兩個人來。
燈色昏暗,還不等疏雨兩人看清這兩人是誰,就聽那年長一些的夫人驟然冷聲喝道:“爾等是誰,竟敢偷聽!”
作者有話說:
晚上九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