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冰
8、破冰
“你做什麽!”疏雨劇烈的在他的懷中扭動,尖叫道:“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我不該質問你!”她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像是被話本子裏的孫猴子被壓在五指山下,動彈不得。
她睜着朦胧的淚眼,轉頭看向門口,想大聲呼喚自己今日帶來的侍女,卻不成想,原本坐在門檻上曬太陽的阿梁阿氐兩人早就趕開所有人,把門牢牢關死。
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疏雨眼中原本就含着一包淚,被手腕上的痛意一激,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流淌洶湧,額上細碎的發絲沾上她的淚水,絲絲縷縷的黏在她的面頰。
她最不想要的結果還是出現了,她的眼淚承認了她的勢弱和無理取鬧,剝奪了她最後想要逃避的機會。
“……你到底想要怎樣”,面前的胸膛好似一座山,無論她怎麽做都挪不開,她掙紮得越兇,鉗制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就越緊。
這也是疏雨第一次直面他這一年以來的不同,親身體會到,他已不再是稚嫩的少年,不管是力量還是心智都逐漸趨向于一個真正的男人。
掙紮到最後,疏雨已是什麽都顧不得了,手腳并用,上掐下踢,甚至是滿臉淚花的上嘴咬,卻依然被牢牢困在他清瘦有力的懷抱。
他甚至還有餘力,只用了一只手就将疏雨雙手反剪,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臉頰,讓她看着他。
“你聽好了,”他深深望着她,仿佛對自己臉側脖頸上的抓痕咬痕毫不在意,“沒有人能無時無刻的看着你保護你,皇後不能,我也不能,你明明知道這樣做讨不了好,你是傻子嗎,為何還要去做?就算是曾谙傷心又如何,八公主祈求你又如何,沒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你當曾美人她不知道嗎,你以為曾谙為什麽在曾美人面前一句實話也不敢說?這宮裏人人都有私心,你以誠待人,他人卻會對你保留三分,這不是你的錯,但我的私心……”
“就是你首先顧全你自己,而不是為了他人受委屈,誰都不行。”
這番話說的懇切,疏雨緩過勁來,漸漸的也不再像條撲騰掙紮的魚,被他掐着臉蛋抽噎,倒是看上去可憐極了。
見她不再掙紮着要走,他說的話也聽進去了,公孫珀便緩緩的放開手中的力道,反剪她雙手的那只手只是虛虛的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輕柔的撥開她臉上淩亂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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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頭滾動,眸色幽深像是無盡深沉的大海,勾魂攝魄。
“那日我從你出宮門我就知道了,你是怎麽敢獨自帶着兩個小娘子身邊連一個侍女都不帶的呢?”
疏雨抽抽噎噎,“我出來找你了……你說的,我有什麽事都可以找你。”這句話公孫珀不止說過一次。
“那你為什麽沒想過提早告知我呢,你找人給我傳個信自然是什麽事都沒有了。”
疏雨靈光一閃,找到了今日吵架他的第一個疏漏,連忙道:“可你明知道我們出來了,你還不是任由我被那夥人追,你就冷眼旁觀,要是我真的被他們抓住了你是不是還要對我的屍首說這番話。”
公孫珀冷笑一聲,道:“你當那夥人當真是毫無腦子,就是這麽點地方還找不到人?若不是我讓人将他們引開你現在說不準當真是一具屍首了。”
疏雨讷讷,好不容易抓到的這點漏洞也沒有了,頓時像株枯萎的小草,垂下頭聽他繼續冷聲嘲諷,
“若是不好好挫挫你的銳氣,你怕是下次還敢,今日獨自帶着人去平康坊,下次就是自己騎着馬上戰場了是不是?”
“其他人如何你不要管,若是遇到危險最先要考慮的就是自己活下去,別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出門身邊一定要帶夠人或者告訴我。”公孫珀最後總結。
疏雨焉兒了吧唧的點頭,下一秒就被公孫珀的帕子糊了滿臉,眼前一片漆黑,公孫珀一邊嫌棄的擦她臉上亂七八糟的眼淚,一邊哄她,“好好擦擦臉,瞧瞧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
鼻息間滿是帕子上熟悉的清淺香氣,明明臉被他這般粗糙的擦法弄得有些疼,心卻莫名的松弛下來,她能确定,即便是隔了一段恐怕的時光,他們對待彼此的心意依然如舊。
真好啊。
疏雨呼了口氣,發絲淩亂的将面上的帕子扯下來,睜着一雙紅腫的眼,剛想說什麽,卻感覺手上一片濕熱——
是血。
她低頭看着自己指尖粘稠的猩紅,心頭一跳,怔怔的擡起頭,看着公孫珀,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你受傷了?”
公孫珀也是一愣,似是完全沒留神自己身上的傷口,即便是傷口崩裂了無知無覺。
疏雨在他懷中奮力掙紮時,他只是牢牢的拉住她,卻并未制止她的拳打腳踢嘴撕咬,如今他狼狽得也毫不遜色于她,發冠傾斜,發絲淩亂,就連原本工整的衣衫都被扯得露出一小片胸膛來。
疏雨仔細的打量他的面龐,原本他就是一張白皙面皮,如今被面頰上的幾道紅痕一襯,愈發顯得蒼白脆弱。
疏雨擰着眉抓過他的手,掀開他滲血的衣袖。
外衣下包裹着傷口的紗布都已被他的鮮血滲透了,觸碰到他的指尖,冰涼的。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手上有傷呢?”疏雨小心翼翼的托着他不斷滲血的小臂仔細打量,這般大量滲血的模樣,看起來傷口絕對不小。
公孫珀卻更在意他對她說的話,“你有好好聽我說話嗎。”看也不看自己滲血的傷口,一副好似不是他自己的手臂的無知無覺。
疏雨連連點頭,柔聲道,“我都聽見了,也都記住了,下次出門一定多帶點人也一定先告訴你或者四兄,下次再也不逞強了不替別人出頭了。”擡頭朝他眨眨眼,又道;“現在可以叫人進來給你包紮了嗎?”
阿梁打開門的時候,等在門口的一衆人都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憑幾軟枕全都被扭打之間扔到了不知哪個角落,那扇自家郎君甚是喜愛的屏風倉皇的倒在地上,就連坐床邊上的帷幕都被扯下來了大片。
至于這場鬧劇的主人公形容看起來更精彩,寶珠郡主頭發都是散的,袖子都被捋到肘彎上了,披帛纏繞在她的腳丫子上,但好在瞧起來沒受傷。還是自家郎君看起來更慘一點,右手小臂上的傷口崩裂,血滴滴答答的浸透了衣衫,脖頸上臉頰上都是指甲刮出來的紅痕,相當的凄慘。
“你愣着幹嘛,還不去取傷藥紗布來!”疏雨不滿的看着門口愣着的衆人。
阿梁這才如夢初醒般跳起來去尋東西,阿固咽了口口水帶着侍女們進來收拾淩亂的居室,小幺将帶來的侍女們留在門外,自己進來給疏雨整理淩亂的頭發和衣衫。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阿固也開始熟練的給公孫珀傷藥重新包紮傷口,疏雨便支着下巴在邊上看着他清理傷口。
足足有手掌那麽長的傷口,深紅的痂撕裂露出外翻的皮肉,猙獰吓人,疏雨看着都疼,偏偏面色白得跟鬼一樣的公孫珀一邊冷汗直流一邊面無表情。
“你這傷口是怎麽來的?”疏雨問道,這般整齊的傷口可不像是随便什麽都能弄出來,定是利器所致。
“我去找一個人。”
“你這是專門找人打架去了?”這會輪到疏雨嘲諷他了。
“你這麽說也對,”公孫珀臉上露出一個笑來,開懷道,“反正最後的結果是我贏了,我想要的也都拿到了。”
“等過段時間,我介紹那人給你認識,”他轉過身示意阿氐把東西拿過來。
“給我的生辰禮?”疏雨眼眸發亮,滿懷期待的望過去——
面露苦色的阿氐艱難的走過來,懷裏埋了個小巧的雪白毛球,正在他的懷裏不安的掙紮,他的衣衫一會兒鼓一會兒癟的,領口露出一只晃來晃去的毛茸茸尾巴。
她驚喜的歡呼一聲,也顧不得自己還沒穿鞋便踩到厚厚的絨毯上從阿氐懷中掏出這只毛茸茸的白貓。
這只小白貓在阿氐懷裏還是只混世魔球,一到她懷裏就安分得像是軟豆腐,軟綿綿的喵嗚了一聲,露出一雙圓滾滾的琉璃珠似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在她的懷裏尋了個舒适的位置就安分的窩下,大尾巴輕輕在她的手臂上搖擺,黏人極了。
阿氐氣得目瞪口呆:這貓竟然還區別對待。
公孫珀失笑,這一人一貓剛認識不到片刻,硬是弄出了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
疏雨抱着貓歡歡喜喜的想着小貓的名字,正在猶豫小貓該叫雪團呢還是繡球呢,就聽見傷口包紮完靜靜看着她的公孫珀開口了,
“這貓是北疆的波斯貓,如今那邊的戰事大約平息,商隊百姓往來也開始一點點恢複了,想來龍虎大将軍也該領軍凱旋了。”
龍虎将軍正是十餘年前出征的紀元昌,也正是疏雨的父親。
說起這個,疏雨手下撫摸小貓的動作一頓,神情有些複雜。
他們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