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待孟清心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
寧清歌才開口反問:“夫人?”
原來不只孟清心、蕭景詫異, 就連寧清歌,也是今兒才聽見這個稱呼,只不過當時有人在側,她不便提起, 這下終于可以提問。
突然弄出這一遭的盛拾月卻理直氣壯, 眉梢一挑就問:“怎麽,叫不得?”
就該讓孟清心兩人多留一會, 瞧瞧這個被慣得越發無法無天的樣, 寧清歌不過問了句, 她就開始斜眉瞪眼的,要是寧清歌語氣再差些,她就該轉身去尋仆從,又要讓他們改口了。
幸好寧清歌在她面前, 是一向的好脾氣,将對方的手攏在手心,溫聲哄道:“叫得叫得, 我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我瞧你挺适應的,”盛拾月才不信她。
寧清歌有些無奈地瞧着她, 不知是不是路上匆忙的緣故, 玉簪束起的發髻稍有些散亂,垂落一縷在額間, 将紫袍金玉帶襯出的威儀瓦解, 反而莫名清妩多情。
盛拾月偏過頭, 又說:“既然你不喜歡, 那我現在就讓他們改口。”
這家夥過分, 丞相大人已一退再退,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可她卻不依不饒,還威脅上了。
寧清歌只得喊道:“小九。”
她平日的聲調清冽如泉水,雖好聽卻不如此刻,稍拖長的語調,尾音極輕,更像是蝴蝶扇翅落在竹葉上,顯得溫柔而縱容。
她又道:“我喜歡的。”
好似為了強調,她微微拉過盛拾月,額頭與之相抵,鼻尖碰着鼻尖,好讓對方瞧見她的誠懇與歡喜,說:“如果你也能改口,那就……”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推開,盛拾月發絲下的耳垂又紅,羞赧而變扭道:“你不許誤會,我就是、我就是看他們一直喊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覺得太過生疏,才讓他們改口的。”
明明是她先鬧騰出這一出,又逼着寧清歌表明心意,可對方順着她了,這貓又先蜷起來,用尾巴将臉蓋着,開始逃避。
寧清歌已有些許逗貓經驗,知道這人還沒到炸毛的程度,便問:“那嫂嫂呢,也是太過生疏?”
剛剛讓盛拾月翹着尾巴得意的稱呼,現在反倒讓她更羞窘,一咬牙就強撐道:“也是!”
她眼睛珠子一轉,便想要奪回失去的主動權,道:“你如今已是我妻,她們喊你一聲嫂嫂又如何?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不知道孟清心她們聽見,會不會點評一句胡攪蠻纏,不過寧清歌卻沒有,對方越兇,她反倒越柔和,甚至附和道:“小九說的對,是該這樣。”
盛拾月的脾氣能壞到今天這種地步,和寧大人實在脫不了幹系。
那人哼了聲,居然就這樣應下。
可寧清歌輕笑了下,又将人扯回她懷裏,方才分開的那一寸縫隙再被擠壓,衣衫相貼。
繼而,寧清歌微微仰頭,開合的唇瓣有意無意滑過對方耳廓,再說:“那小九夫人渴了,小九要不要喂一喂?”
盛拾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感受到對方溫熱吐息落在自己耳垂,而後才理解,當即就擡手又想推人,同時喊道:“寧清歌你不正經!”
另一人已料到這一遭,直接抓住對方的手,盛拾月推人不成,反倒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繼而就被對方一拽。
月洞門旁邊的小片翠竹被撞,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寧清歌背抵着白牆,盛拾月則壓在她身上。
盛拾月呼吸一頓,分不清這人蓄謀已久還是一時興起,畢竟寧清歌選擇的這個位置實在太過巧妙,左邊是毫無阻攔的月洞門,右邊是作為裝飾的雕花石窗,她們就被夾在這個避開所有人視線的縫隙中間。
“殿下,”寧清歌溫聲喊了句,好似在詢問,可她都做到這種地步了,又怎麽可能再給盛拾月拒絕的機會。
另一人眨了眨眼,在這個時候竟然莫名清醒,回憶起前頭種種,才驚訝發現寧清歌不過是裝得溫柔,實際強勢又吃不得半點虧。
例如簡單稱呼,都要和她比較,剛剛還在小九長、小九短,她喊了聲寧清歌,就又變成殿下了。
盛拾月來不及細想,壓在腰後的手收緊,掌心溫度似乎透過薄紗傳來。
稍矮的寧清歌仰頭,用柔軟唇瓣摩擦過她嘴角,低喃着開口:“乖,別走神。”
你看,她連走不走神都要管,恨不得盛拾月現在就滿心滿眼都是她,哪有那麽火急火燎的獵手
以為她盛拾月那麽好騙,那麽容易上鈎嗎?
盛拾月很是惱怒,咬住對方的唇,以示懲戒。
得逞的獵人笑了一聲,輕輕碰了下對方唇瓣,像是讨好又像是邀請。
覆在腰後的手往上,順着脊背,攀着脊骨,一節節挪動,繼而落在盛拾月後頸,溫涼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撫過細膩肌理,讓人想起宮中貴妃也是這樣哄着膝上的獅子貓。
盛拾月終于松口,倒也沒有那麽好哄,起碼還是在對方唇上留下了小小凹坑。
但為了防止某人的晚上突然想起後又氣憤,寧清歌決定再讓對方過分些。
指尖壓着後頸、凸起圓骨下的縫隙,毫不費力地讓對方低下頭,加深了這個吻。
呼吸交纏,紫袍與綠裙緊貼在一塊,若隐若現的水聲響起。
寧清歌起初還占據主動權,時不時撫着對方後頸,以示鼓勵,哄着對方更過分些。
可後頭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到底是比她小五歲的乾元,每年悶熱之時都要往水裏掉,長久以往,這憋氣的功夫始終要比常人優秀得多。
之前什麽都不懂時,寧清歌還能占據上風,可現在盛拾月已從生疏到熟練,甚至多出些寧清歌都不知道的把戲。
好歹也是個常混跡在勾欄之中的纨绔,往日也見識過不少,只是沒有徹底實踐過罷了。
耳畔突然傳來腳步聲,是有幾個仆從在向這邊走來,一路說笑着,隐隐聽見夫人之類的字眼,不知在讨論什麽。
寧清歌不由繃緊身子,擡手推了推對方,試圖提醒。
而另一人卻置若罔聞,甚至故意攪動出啧啧水聲。
清風從旁邊石窗中擠入,吹響竹葉。
寧清歌偏頭想躲,卻被這人窮追不舍,右手箍住下颌,不僅不準備分開,還有更要繼續的趨勢。
主動權轉換,一向鎮定自若的丞相大人終于露出一絲緊張,瘦削脊背緊緊貼着牆,連呼吸都被刻意放緩,另一人卻依舊不停,像咬住獵物脖頸的小狼,剝奪她逐漸變得稀薄的氧氣。
牆的另一邊,聲音越來越近,終于可以完全聽清她們的對話,竟是在讨論前幾日盛拾月将她趕出房間,而後又将她請回來的事。
一聽起來年紀較小的女孩,笑道:“你們猜,殿下與夫人什麽時候又要分房?”
同伴果斷回:“殿下今兒才讓我們改了口,想必這幾日都還在濃情蜜意着,一時半會鬧不起來。”
其他人紛紛附和。
那女孩卻嬉笑着反駁道:“誰知道呢?就咱們殿下的那嚣張跋扈的怪脾氣,也不知道哪天又鬧起來,抱着枕頭往別處跑。”
她話語并無惡意,聽起來只像是一句充滿玩笑意味的揶揄。
而寧清歌卻微微皺眉。
可她在這邊為盛拾月打抱不平,盛拾月卻還在她唇上胡來,叼住那一小顆圓潤唇珠,用舌尖細細地勾磨。
寧清歌稍睜眼,眼眸被難耐水霧給覆住,只能依稀瞧見對方緋色眼尾泛起笑意,肆意又頑劣,恨不得把故意兩字寫臉上。
耳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
寧清歌缺氧的意識模糊,終于冒出一絲絲悔意,這幾日逗弄成瘾,見盛拾月一退再退,便忘記了這人本性。
寧清歌覺得自己就好像在飼養一頭幼狼,剛開始欺幼狼稚嫩、不懂反抗,可随着幼狼長大,它開始露出尖牙,咬破她指尖,或許再過段時間,就該咬住她脖頸,告訴她,誰才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方。
已想到後果的寧清歌卻沒阻攔,擡手勾着對方脖頸,既然對方不想躲,她便縱着,不過是讓幾個人瞧見罷了。
盛拾月頓時悶笑了聲,依舊貼着對方紅唇不肯松開,落下一個個細碎的吻。
顯然是丞相大人交出的答案給取悅了。
那邊聽到聲響,不由停下腳步,喊了一聲:“誰?”
瞬息之後,便聽見一道微啞的聲音,懶懶吐出一字:“滾。”
這座府邸之中,除了九殿下外,還有哪位敢如此嚣張
剛剛還在嬉笑打趣的人,突然陷入死寂,慌慌張張要轉身往外跑,可又聽見某人漫不經心道:“哪個說我脾氣差的自個去曲姨那兒認罰,扣半個月月俸。”
就算是談笑也不行,這家夥可記仇咧!
那女孩一下子垮了臉,慘兮兮地回了聲:“是。”
與之相反的是盛拾月,笑意從上挑眼尾洩出,即便再過分也難掩此中豔絕。
寧清歌呼吸一頓,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麽,又被這人粘了上來,再次咬着她的唇,啞聲道:“你是不是要說我了?別那麽小心眼,和個小丫鬟計較這些。”
明明寧清歌還什麽都沒有說,鍋就一個個蓋上來,像是在威脅,若寧清歌沒有給這祖宗一個滿意答複,那比剛剛還要過分的事情就要發生。
丞相大人觑她一眼,卻道:“殿下的做法确實欠妥。”
盛拾月眉梢一挑,作勢要咬,卻聽見對方一板一眼地繼續道:“半月月俸不痛不癢,背後私議主子乃是大錯,應被罰去掃一年大門,反省思過。”
丞相大人果然公正無私。
盛拾月哼了聲,卻道:“那我脾氣怪嗎?”
問題一個接一個,要是不小心答錯,恐怕真的有可能發生抱着枕頭、往別處跑的情況。
也就寧清歌能慣她,揉了揉對方腦袋,溫聲道:“殿下本性純良,故而行事随心肆意,是愚人不懂,胡亂言語罷了。”
若是被旁人聽見,不知道要是寧清歌偏心成什麽樣,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
這祖宗終于滿意,蹭了蹭對方臉頰,終于道:“這回就先饒了你。”
不知是指寧清歌突然将她扯到角落的錯,還是突然發覺寧清歌不似表面溫和的不滿,或者兩者皆有,只是這人不再計較。
寧清歌輕笑了聲,由衷道:“殿下宅心仁厚。”
天邊的紅日徹底落入山中,最後一抹餘光消散,夜色悄然襲來。
寧清歌用膳過後就去了書房,說是還有些公務未處理完,而盛拾月先是将那副畫作取來,賞玩片刻之後才去盥室。
她這幾日身子不便,都是寧清歌端來熱水,用濕布擦拭幹淨,雖然盛拾月從小就被人伺候慣了,可在這方面,總歸有點別扭,如今終于能動彈些,便讓仆從打來熱水,打算自己一個人慢慢來。
房門被緊扣,熱騰騰的水霧往上湧,繼而衣衫落地,淅瀝水聲響起。
另一邊,葉流雲打了個哈欠,有點困倦地往前走,葉赤靈腿腳還未好全,府中雜事便全推到她身上。
下午剛帶着盛拾月的寶貝矛隼,去郊外遛了幾圈放風,回來就聽見殿下将一群來路不明的人關在柴房,雖然有別的小厮看守,但她仍放心不下,打算親自去看一眼。
“我這勞苦命喲……”她幽幽出聲,邊走邊琢磨着,要不下次馬球賽,她還是不躲開了,疼是疼了些,但好歹能休息幾日。
腳步一轉便進到偏僻小園中,剛踏過門檻,葉流雲鼻頭便動了動,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
她頓時皺緊眉頭,快步往裏,只見柴房房門半開,而本該守在門口的守衛卻倒地不起。
“出事了,”她斥罵一聲,幾步跨上臺階,繼而擡腳用力一踹。
——嘭!
木門直接被踹開,露出裏頭情形,之前整齊堆起的木柴混亂散落,側邊木窗被推開,本該鎖在裏頭的人,都不見了身影。
葉流雲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眼中驟現冷意,立即轉身往屋外沖去
府邸看守嚴密,時刻有武安君留下的私兵來回巡邏,而這群人人數衆多,聚在一塊十分顯眼,只要稍跑遠些就會被發現,所以她們只能往守衛較少的後院躲,而此刻殿下與寧大人都在後院。
若是被她們僥幸遛進去,再将殿下抓為人質……
葉流雲腳步更急,可不知為何方才浮現在柴房中的味道,卻沒有随着她離開而淡去,反而像是粘在她衣衫上一般,如影随形。
夜色之中有刀刃的寒光一閃,片刻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