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說是要發憤圖強的孟小四, 果然不負衆所望,圖強了幾日就恹了,為躲下午的課程,直接跑到盛拾月府上幹嚎。
“不是我不想努力, 我騎着馬背上, 就只想着這馬若是轉手賣到邊境,能白賺多少兩銀子, 我娘教我槍法, 我就練了一整天, 就記得那杆紅纓槍值多少錢。”
“阿姐和我說兵法,我問她若是按照能按照這條路線行商,豈不是能剩下三分之一路程,減少大量不必要的損耗?”
“我就是個銅錢精轉世, 我能有什麽辦法?!”
孟清心在那邊嚎,盛拾月在另一邊捂耳朵。
經這幾日的養護,她傷勢好轉不少, 起碼不會再輕輕一動便扯到,疼得龇牙咧嘴、眼淚汪汪, 也能落地、多走幾步路了。
但饒是這樣, 也久坐不得,該趴還是得趴着, 比如眼下, 還趴在竹編搖椅上, 咿呀咿呀地晃。
“我娘怎麽就不懂?還說我當年抓周抓到了金馬, 日後肯定要做骠騎大将軍。”
孟清心冷呵一聲, 一字一句道:“我有選擇嗎我?她就擺了長刀、紅纓槍、沙盤還有金馬,我選哪個不是從軍?我拿金馬, 準是那玩意看起來最值錢。”
“行了行了,”盛拾月實在聽不得,揮了揮手就道:“我又沒讓你讀書,是你自己瞎想一通,然後跪到你娘面前,嚷嚷着要重新做人,我能怎麽辦?”
孟清心趴在回廊木椅上,頓時哀嚎一聲。
恨自己一時沖動,竟能說出這樣的胡話。
盛拾月随手拿了塊糕點,就往她身上砸,罵道:“我不是說了嗎,等我封王被趕去封地,你就和我一塊過去,到時候你想做什麽生意就做什麽生意,我罩着你就是。”
提到這話,孟清心擡起頭,幽怨瞧她一眼,又是一聲嘆。
要是真有那麽容易就好了。
孟家情況特殊,孟家家主名下只有四女,前頭三個是坤澤,只有孟清心是乾元。
前三人自小優秀,兵法騎射樣樣精通,在沒分化前,誰家不誇贊一句孟家後繼有人,可沒想到命運作弄,只有一個最廢物的孟清心分化成乾元。
若是尋常家族,自然會選擇前者培養,畢竟自前朝有坤澤登基為帝後,坤澤的地位就被不斷提高,從一開始隐于後院,到被允許出門經商、入朝為官,無論在哪行哪業,坤澤都展露出極優秀的能力與手段。
大梁在成立初期,也曾考慮過是否将坤澤也納入繼承人之列,可十月的孕期實在太過致命,而皇嗣又不能只有一人,若是不小心有了意外,或是天資愚鈍,豈不動搖國之根本。
再說前朝那位坤澤,也是因孕期時落病根,以至于疾病纏身,無力掌管朝廷,只能讓權臣瓜分皇權,為後頭的覆滅埋下禍根。
故而坤澤被排除在皇權繼承人外,各家族也先優先考慮乾元繼承家族。
但要是乾元無能,而坤澤表現優秀,他們也會選擇能力更強的人,畢竟家族的繁盛與延綿,才是最重要的。
話又說回來,孟家并非尋常家族,乃是武将出身,坤澤的體弱,人盡皆知,當文臣不礙事,可武将就有些為難了,尤其是三個月一次的雨澤期,兵營中大多乾元,要是發生什麽意外……
而且大部分家族在選擇坤澤成為繼承人後,都會要求坤澤終生不孕,再擇個旁系血脈過繼,以免出現什麽意外。
孟家家主疼愛孩子,怎麽舍得如此對待她們,所以猶豫到至今,只能一邊催着孟清心習武練字,一邊将三個女兒領在身邊,時刻教導。
孟清心煩得不行,随手抓起一把魚食就往旁邊丢,惹得各色錦鯉紛紛冒頭。
盛拾月瞧見,直接就斥:“你可別亂丢,髒了我的池子。”
她這池子的水可全都是從山中泉眼處引來,最是清冽幹淨,平日喂魚都不敢多喂,怕吃不完的魚食粘在石壁影響水質,往日還有人專門打撈落葉、垃圾,畢竟這祖宗經常動不動往裏頭跳,必須小心注意着。
孟小四心裏正不痛快,幽怨瞧了她一眼,故意道:“你家丞相大人呢?”
“誰像你昨天沒個事幹進宮了,”盛拾月回得不客氣。
一聽這話,孟小四眼睛一瞪,品出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之前盛拾月不是極排斥這段婚事,一提起寧清歌,就會忍不住炸毛嗎?今兒怎麽露出點偏袒苗頭了。
她八卦心壓住哀怨,忍不住試探道:“你知不知道你家夫人這幾日做了什麽?”
“什麽?”盛拾月沒察覺不對,直接反問。
“她幾天可沒少折騰,八皇女那事原本都要被壓下去了,結果現在又突然出現一人,舉報八皇女在出征途中謀取私利,你家丞相大人便主動站出來,說要徹查此事。”
事情發生在這幾日,孟清心恰好鬧着要努力,孟家人就拿出這事,與她當案例、揉碎解釋,故而她十分了解。
她幸災樂禍笑道:“現在八皇黨可是一團亂,被逼得到處清理尾巴,這次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了。”
盛拾月挑了挑眉,只說了個“該”。
孟清心瞧她一眼,暗自嘀咕怎麽大的事,盛拾月竟也不上鈎難不成早就知道了
她話風一轉,又試探:“倚翠樓和你夫人有關系?那日我們正琢磨着該如何擺脫幹系,那花魁……現在的倚翠樓樓主歡顏是你夫人的人?”
許正明之前可沒胡亂指錯人,一群纨绔怎麽可能忍得下這口氣,當天就琢磨着如何報複回去,第二日一聽到許正明出府,立馬就沖了過去,套上麻袋将他打了一頓,繼而才走去倚翠樓吃酒。
她們也沒想遮掩,畢竟許正明的挑釁就在兩日前,只要不是傻子,随意猜測一下,就能聯想到她們身上。
反正許正明過錯在先,又沒有确切證據在手,再怎麽說也只是懷疑,大不了就挨家裏人一頓揍,再讓長輩替她們去和稀泥。
可沒想到倚翠樓反手給她們捏造出了個假證,将她們踏進倚翠樓的時間說提前了半個時辰,于是莫名多個不在場證明。
雖然外頭還有猜測,可當時她們為了圖方便,直接從那條偏僻小巷抄近路、從後門進倚翠樓,而裏頭客人大多酒醉昏沉,自然是倚翠樓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而衆纨绔又不會自找麻煩,給自己白挨一頓打,當然附和倚翠樓的說法。
提到這事,盛拾月停頓了下,才含糊道:“像是吧。”
寧清歌沒與她直說,但看前頭和今兒這事,必然是有所聯系的,不然歡顏也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孟清心瞧見她一直不上鈎,只能無奈放棄,繼而又想到一事,連忙道:“對了,我們那時蹲守許正明,恰好遇到他帶着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往別處走。”
她摸了摸下巴,說:“這人說她與之前的那些賣畫人有關,是許正明他們利用她威脅其他人,逼迫她們幫許正明出千,我們怕她在外頭胡說,就把她一起帶回去了。”
盛拾月未露出意外之色,當時就已猜到一些。
畢竟千門分八将,八将各有分工,互相配合着坑蒙拐騙,她當時瞧那二人就已察覺不對,看起來都不是主事的,還時不時因許正明的壓低話語,露出緊張、壓抑的的恨意,明顯就是被威脅了。
不過她并未點出,她又不是什麽爛好人,終日靠坑蒙拐騙過活的人,也該做好遲早會被人識破、被抓的準備,就像她那幾位師傅,手段如何高明,還不是落到她小姨手中。
有些人運氣好些,就能完完整整逃出去,運氣不好些,斷手斷腿留條命都算人家饒你一命。
她摸了摸下巴,不過……
能那麽巧撞到孟清心她們,何嘗不是一種運氣,她與千門也算有所關聯,既然這樣了,也該照拂一把。
“她們現在在何處?”
孟清心正嫌這人麻煩呢,藏在誰家都不合适,不像盛拾月一人一府,無長輩需要要應付,聽到這話,立馬就道:“蕭景那兒呢,讓她給你一起帶來?”
蕭景方才也在回廊之中,只是聽到盛拾月提起之前的假畫,便回府去取。
提到這假畫,又得說到馬球賽比賽後,盛拾月不知存了什麽心思,在讨要賭注時,也将那假畫拿下,衆人那時還以為她在故意譏諷許正明,也沒多想,甚至配合着嘲諷了兩句。
直到剛剛盛拾月突然想起,繼而詢問兩人,這兩人才察覺不對,可盛拾月暫時拿不準,也沒明說,只讓蕭景去拿回來。
話說到這兒,孟清心擔憂蕭景快趕回來了,立馬就讓仆從趕去說一聲。
風卷回廊,竹葉蕭蕭聲起。
盛拾月趴着搖椅上搖搖晃晃,幾乎快睡着,才等到蕭景趕來。
那家夥剛露出個腦袋,就開始罵罵咧咧地抱怨:“我都到門口了,又得折返回去一次,拉車的馬都要跑出白沫了。”
此話自然誇張,但理虧的孟清心還是樂呵呵地走上前,端上果盤,殷勤道:“蕭小姐辛苦了,快坐,嘗嘗九殿下府中剛摘的葡萄。”
盛拾月正犯困呢,懶懶擡了擡眼,還抱怨了句:“怎麽那麽慢?”
蕭景翻了個白眼,将畫卷往桌上一丢,沒好氣道:“你的破畫。”
然後再扭頭看後面,加上一句:“你要的人。”
盛拾月這才将視線轉向後頭,不由愣了下,反問:“這是一個人?”
莫不是她大白日看花了眼,将一個人看成七八個,還模樣、年紀都不一樣。
蕭景撿了顆葡萄往嘴裏丢,指了指中間的人,便無奈解釋:“這是我們撿回去的人,另一堆好像是她的手下。”
孟清心聽的更迷糊,說:“咋了?你這幾日閑着沒事幹,帶着騙子頭子端了騙子窩?”
聽到後一句,那邊的人都是躁動起來,憤恨看向孟清心,好像她說了什麽極其侮辱人的話。
其中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直接大喊反駁道:“我們才不是騙子!”
孟清心不氣反笑,諷道:“你們不是騙子,難不成還是劫富濟貧的大英雄?”
“我們就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其他人捂住嘴,無比警惕地看着她們。
蕭景這才接道:“我才沒那個閑工夫,這群人佯裝成我家仆人,想要将人救出去,結果還沒有走幾步就被我家管家識破,要不是我湊巧回到家,這群人已經早被丢進官府了。”
她捏了捏額頭,顯然被這些麻煩折磨得不清,要不是怕他們在官府裏說漏嘴,讓許家順藤摸瓜查過來,她才懶得管這群人。
她生得斯文,雖是乾元,卻有一雙妩媚至極的狐貍眼,一擺出這幅姿态,竟有些弱柳扶風的姿态,要是旁人,早該上前噓寒問暖。
可盛拾月卻說:“那麽多人,也怪不得馬兒口吐白沫。”
一大群人在這,各有各的抱怨,她倒好,先心疼上畜生了。
蕭景氣得很,雙手抱在胸前,就道:“反正已經帶到你府上了,我是不可能再拉回去的,你看着辦吧。”
她擠出最後一點良心,添了句:“這群人難搞得很,問什麽也不說,一個比一個倔。”
盛拾月重複了聲:“倔?”
對面那群人聽到這話,好像為了應和蕭景的話一般,個個抿緊嘴,擺出一副寧死不屈的頑強模樣。
盛拾月正嫌事多呢,這下剛好省了麻煩,手一揮就道:“那就拉下去,先關幾天再說。”
她不是什麽熱心腸的傻子,不過是念着那幾個千門師傅的情,見到他們同門就随手照顧一下,但若是這群人不識趣,她也懶得應付。
不管他們是不是被許正明威脅,都是幫着許正明坑騙的人,一向記仇的盛拾月才擺不出什麽好臉色。
聽到這話,對面人也是一愣,估計是誤以為盛拾月有求于她們,還想擺譜,卻沒想到剛剛露個面就要被關着,于是慌慌張張想要說話,卻直接被仆從捂嘴拖下去。
而盛拾月已低下頭,眼神專注地看着那副被打開的假畫。
作為主要坑騙目标的孟清心,先是幸災樂禍地笑了聲,然後才偏頭看盛拾月,好奇道:“這不就是幅假畫嗎?你怎麽會對它感興趣?”
蕭景也看過來,同樣疑惑。
盛拾月卻不理她們,皺着眉頭,繼續打量。
自前回匆匆一眼掃過後,她心裏就一直覺得不對勁,如今攤平在桌、細細打量後,便更覺得違和。
古今辨認真假畫作,皆依賴幾點。
一是看作者風格、筆法墨痕,所創造的背景、年紀,還有是否收在著錄之中,這類繁瑣,資料衆多,還得用心背下,故而最難掌握。
可造假反倒最簡單,只要讓人照着原作臨摹多遍,總能學得幾分神韻。
二是紙絹、裝潢,每個朝代的紙絹、裝潢都各有特點。
比如大梁的造紙技術經改良,比前朝更柔軟白淨,而前朝又偏好一種名叫藏經紙的畫紙,流傳下的畫作大都采用這種畫紙。
而裝潢就更好說了,正所謂三分畫,七分裱,為使往後收藏與觀賞,畫者畫出極滿意的畫作時,都會花費大價錢、尋大師精心裝裱,若是假畫,用個破木做軸都嫌貴,怎麽舍得在其他地方花費太多?
三就是印章,裏頭門道就更多了。
文人喜用章,首先是将它當做信物,起印證作用,其次是讓書、印合璧,用以添色,調整布局,最後是為了防僞。
故而古今畫者的印章衆多,姓名章、引首章、攔腰章等,刻字也更有不同,前朝有一個畫者,據說有百枚章,可把苦背他印章的後人給害苦了。
可印章也不是不能複刻,甚至比以上方法僞造簡單,所以就有前人想出一個方法,故意将印章摔一下,摔出難以複制的獨特裂痕,這樣就将仿照的難度大大提高了,畢竟很難有人能摔成同樣的痕跡。
可桌上的假畫卻怪得很,最簡單的地方,偏偏拙劣得不行,強健有力的筆鋒化成陰柔,全無範子成的渾厚端莊,氣勢偉岸。
而最困難的印章卻仿得真切,就連盛拾月這個看過真跡的人,都難以尋出幾處馬腳,更別說名貴黃梨木做的畫軸了。
恐怕讓專門僞造假畫的師傅看,他都能摸着腦袋,喊一聲倒反天罡。
怪,怪得很。
盛拾月盯着那畫作,就好像仿造者在刻意告訴所有人,這是幅假畫一般。
他在遮掩什麽?想要做什麽?
清風掀起湖面,水簾晃動一瞬,又重新回到遠處。
她突然開口:“讓人尋個專門裱畫的工匠過來。”
“啊?”
旁邊兩人正皺着眉頭琢磨呢,一聽這話連忙道:“你看出這畫的問題了?”
盛拾月微微點頭,卻未明說,只道:“先拆開看看。”
仆從快步出了府邸,不多時就有工匠上門,只見盛拾月在對方耳邊說了幾句話,那人便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繼而帶着畫、關上門,片刻就聽見工具碰撞聲響起。
盛拾月三人則在小院中涼亭等待,這一等就是一下午,天邊紅日都落下半邊,汴京城被橙色的光暈渲染,萬物都變得靜谧,一點兒聲響都顯得吵鬧。
直到一聲木軸轉動的咿呀聲響起,三人連忙擡頭看去,那工匠雙手端着兩張染着墨跡的紙頁,大步走過來。
他剛站定就道:“果然如殿下所料,果然有東西藏在裏頭。”
他将紙頁平放在石桌上。
孟清心、蕭景立馬湊過去,異口同聲喊道:“畫中畫?!”
三人看向工匠手中的畫,分明是一模一樣的山水畫,可兩兩對比之後,便能察覺到極大差別,前者呆板、生硬,後者靈動壯麗,恍惚間還以為身處山巒之中,俯視山河壯闊。
盛拾月點了點頭,終于解釋道:“我曾看過一記閑聞的雜書,說是有些收藏家收得大家畫作後,就整日擔驚受怕,總擔心有人盜取,于是便請人仿出一副假畫,再将真跡藏于假畫中。”
她笑了下,又說:“他們自以為嚴密,甚至連後代都瞞得死死的,結果真被後人當作假畫丢到外頭,淪落到一群千門人手中,成為她們騙人的道具。”
花高價買畫、又鬧着去退貨的孟清心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繞了一圈,竟又變成了真畫,心中不由滿是疑惑。
她又指着那假畫的印章,說:“既是假畫,那這章子怎麽會做得一模一樣?再說他既然有意作假,為什麽又要露出那麽大個破綻。”
她當時就是瞧見這印章,便有七分确定這畫是真跡,也不管昏黃燭光下的模糊墨痕是否有不對勁的地方。
前一個問題有工匠回答,他早就聽師傅說過這事,但如今卻還是第一次見,語氣驚嘆道:“不怪孟小姐錯認,這印章也可以說是真章了。”
“啊”孟清心滿臉疑惑。
只聽那工匠解釋道:“這章是從原畫上揭下來的。”
衆人頓時恍然。
造假之中,有一名叫揭畫的絕技最難辨認,甚至有人說這揭畫也是真跡。
衆所周知,宣紙分有多層,而紙質又易渲染,故而每層都會有筆墨浸透,技藝高超的手藝人便從此處動腦筋,将宣紙揭做幾層,于是一幅畫就會變作兩幅或者三幅,甚至十幅。
只是揭得越多,筆墨越淡,越容易被人識破,所以揭兩層最好,只需在筆墨微淡處,稍稍補填,就與原作幾乎一樣。
只是不知這收藏家用了什麽法子,又懷着什麽心思,只取了印章一處,添于假畫之上,使之真假交織。
“許是這收藏家擔憂後人不識真畫,特地留下那麽大個破綻,以做提醒?”蕭景不由猜測。
“那還不如直接告訴後人,”孟清心無法理解。
怎麽想都有理,具體如何,衆人卻不得而知,只能胡亂猜測。
之後有仆從帶着工匠離開,而盛拾月卻一拍手,計上心頭,笑道:“你們說,要是他們知道這是一副真跡,會不會氣得吐血?”
兩人眼睛一亮,巧得真跡的喜悅還不如此刻高興。
孟清心大笑出聲:“我正嫌還不夠解氣呢!”
蕭景憋着笑,已經想到那一幕,本就疼得龇牙咧嘴的許知明,恐怕連心髒都要跟着絞痛,好幾日吃不下飯了。
盛拾月心中卻在想別人,她們不知其中幕後主使,她卻明了。
她對皇位不感興趣,所以對六皇女、八皇女也是能避就避,可她偏欺到自己頭上,想盡辦法設了那麽大個圈,把自己坑進去。
盛拾月勾了勾唇角,笑意不及眼底。
八皇姐,這個小小的開胃菜,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滿意。
“好了,你們先聽我說,”盛拾月回過神,當即喊道。
既然有這個意外之喜,當然要把效果發揮到最好。
孟清心、蕭景立馬俯身附耳過去。
可仆從卻在此時走進來,對着盛拾月說了一聲:“殿下,夫人回來了。”
剛剛還趴着的家夥一下子就站起來,直接抛下孟清心、蕭景兩人,腿腳極變扭地小步往那邊挪。
這轉變實在太快,孟清心和蕭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瞧見一道紫袍身影穿過月洞門,繼而就牽住盛拾月的手,溫聲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怎麽又走過來了?”
孟清心都想幫忙回答,在你沒來之前,她确實連腳都沒粘地過,全靠仆從用擔架抗來抗去。
盛拾月哼了一聲,卻不肯告訴對方,只說:“趴太久了累得慌,到處走走。”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為了接寧清歌,就是随便走走,然後碰巧走到她面前。
身後的孟清心不禁撇了撇嘴,怪不得之前試探盛拾月,她都不為所動,原來早就讓仆從改了口,開始夫人長夫人短,夫人回來,立馬跑過來接。
寧清歌也不揭穿她,含笑說了句好,她又看向盛拾月身後,問:“你朋友來了嗎,要不要讓廚房多添幾道菜?留她們吃頓晚飯。”
盛拾月卻擺手,說:“她們都要回去了,下次吧。”
一心等着她說出計劃的孟清心、蕭景:……
盛拾月見她們不配合自己,便扭頭一瞪。
這兩人連忙上前,就喊道:“丞……”
“咳,”盛拾月看向兩人。
孟清心從善如流:“嫂嫂,我們家中還有事,這次就不多留了。”
“嫂嫂告辭,”蕭景抱拳,故意壓出粗壯聲音,裝出江湖人的豪邁。
再看盛拾月,雖還板着各臉,可嘴角卻壓不住地往上,十分有老大風範地一揮手,說:“那你們就快回去吧。”
将這一切收入眼底的寧清歌,瞧出端倪卻不揭穿,舒展眉眼溫柔,好似在看自家小孩胡鬧,慣着她鬧。
蕭景、孟清心兩人又無語又好笑,只得邁步離開,依稀能聽到後頭又響起的說話聲,剛剛還在裝模作樣的家夥,聲音突然就變得黏膩起來。
孟清心往後頭瞥了一眼,紫袍與綠裙相貼,衣角疊到一塊,月洞門外翠竹斜垂,試圖遮住兩人身形,卻只是徒勞。
她沒忍住一抖,原來盛九成親之後是這幅模樣。
怪、怪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