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二人簡單梳洗後立刻過去前院, 才走了一小段路,林未淺就感覺到些許不适,不由地走得慢了些。
元鸷見她動作遲緩, 想到了什麽,輕咳一聲道:“我扶你過去吧。”
林未淺聞言, 朝他輕瞪了眼:“你扶着我, 旁人見了豈不是一下明白了。”
尤其是顧寧湘和鄭玄多年夫妻,對這些事只會比他們更懂。
元鸷小聲說了句抱歉, 手虛虛扶在她腰後, 道:“這樣他們就不會多想了, 只會覺得我們彼此親近。”
林未淺聽出他話裏的讨好, 本就容易心軟的她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 只是心下暗暗決定之後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讓他碰自己!
一刻鐘後, 兩個人總算來到前院大堂。
林未淺一露面,桌邊穿着紅襖裙的笑笑一下跳下凳子朝她跑來。
“姨姨!”
小女娃一邊開心地喊着,一邊伸手就要去拉林未淺。
元鸷下意識想要阻攔,卻被林未淺使了個眼色,示意沒關系。
這時, 鄭玄和顧寧湘也從位置上起身。
“王爺, 娘娘。”
元鸷颔首:“不必多禮, 用早膳吧。”
鄭玄、顧寧湘彼此對視一眼, 點頭坐下。
而笑笑也剛好将林未淺帶到位置上,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林未淺和元鸷遲來這麽久, 是個人都好奇,但作為成年人, 鄭玄和顧寧湘又怎好開口去問,但好在還有笑笑這麽個小女娃在, 她不懂彎彎繞繞,純粹好奇地看向林未淺:“姨姨睡懶覺了?”
她依舊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又說:“娘親就不讓我睡懶覺,總喊着太陽曬屁股了!”
林未淺被她這帶着點訴苦的意味逗笑,看了眼元鸷,解釋說:“昨晚姨姨吃醉了酒,王爺他也照顧了我一夜,所以兩個人都起遲了。”
鄭玄聞言,對這回答并不算意外,恭敬回道:“昨日娘娘生辰,醉一次酒是為開心,雖說辛苦了王爺照顧,但也算是難得的經歷,起晚些也沒什麽,娘娘不必因孩子一句戲言憂擾。”
這話說得實在不愧是一州知州,方方面面誰都顧着了。
林未淺以為這話題到這兒就算結束了,結果沉默已久的元鸷突然低低嗯了聲,轉眸朝她看來,笑容意味深長地說:“嗯,确實辛苦。”
外人聽不出什麽,但林未淺卻一下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心下暗罵到底是誰辛苦,嘴上卻只能扯出一個笑來,說:“總之先用膳吧。”
她拿起公筷從瓷碟中夾了一塊酥點,放入笑笑的碗中,道:“笑笑,來,你娘親昨日說過的,你最喜歡的棗泥酥。”
“謝謝姨姨!”笑笑開心極了,咬了一口棗泥酥,說,“姨姨也吃,很甜的。”
“好,我們一起吃。”
元鸷瞧着,眼底浮現出深深笑意,默默給她盛了一碗金玉羹。
林未淺瞥到手邊多出的碗,一頓,朝他看去。
這是在讨好她嗎?
雖說目的太過明顯,可林未淺的心情還是好了不少。
用過早膳,原本顧寧湘一家就要啓程回去,但鄭玄卻突然說有事要與元鸷商談,回家的時間只好往後延。
林未淺見狀,便同顧寧湘一起帶着笑笑去逛花園。
園子裏,寒露和三喜牽着笑笑在前頭追趕一只蝴蝶,而林未淺和顧寧湘則落後一步。
“你同王爺準備何時回王府?”顧寧湘問。
“明日便回。”
顧寧湘一聽,有些意外:“這麽快?怎麽不再多待一段時日。”
林未淺解釋道:“一開始過來莊子我們就打算出伏後回去,只是正好撞上我的生辰,王爺他才推遲了回府的時間。”
“原是如此,”顧寧湘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麽,說,“對了,你可知王家近來如何?”
乍一聽到“王家”二字,林未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想起是那從興當鋪的王家。
她搖搖頭:“他們家怎麽了嗎?”
顧寧湘說:“先頭王爺杖罰王家父女,事後又在城中放出消息,三日之內不許任何醫館接收醫治他們父女二人。”
“也是因此,哪怕王家給出再多的報酬,那幾天也無人敢上門醫治,可以說已經到了聽天由命的地步。”
“不過有道是禍害遺千年,三日後大夫上門,兩個人還是都活了下來。只是聽聞王從有雙腿廢了,今後怕是再不能行走,而王玥雖保住了兩條腿,可沒個大半年時間的休養,應當也下不來床。”
林未淺是第一次聽說元鸷還曾下過這般命令,不允許醫治就等于讓他們自生自滅,即便三日後得到救治,卻也是遲了。
那一次的事竟讓他這般生氣……
顧寧湘未覺她思緒飄遠,接着又說:“除此之外,最令城中百姓意外的還得是王玥的親事。”
林未淺一愣,回過神:“親事?”
“是啊,就在五天前,王玥同王家一個遠方表哥成了婚。”
“婉姐姐方才不是還說她需要長時間休養,沒法下床嗎,怎麽忽然成親了?”
顧寧湘眼裏劃過一抹諷刺的笑,說:“大抵是病急亂投醫吧,之前我不是同你說過嗎,王家一直在給王玥尋一門官宦人家做夫婿,可如今王玥傷了腿,先前相看的人家都不得不作廢。”
“偏偏王從有底下就只有王浩和王玥這麽一對兒女,王浩死了,若不想一家産業被旁系奪走就必須給王玥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做贅婿。”
“原本我婆婆也是要去參加成婚宴的,但彥和不喜她與王家還有來往,便沒有去成,不過後來有人同她說那日婚宴王玥并沒有出現。這麽看來王家也只是為了盡快穩住家中生意,這才匆匆讓王玥成的婚。”
林未淺實在沒想到自己不過在山上待了半月有餘,城中就發生這麽多事。
比起王浩,其實她對王玥并沒有那麽厭惡,說白了,王玥年紀尚小,喜怒皆露在臉上,而這些喜怒有多少是被爹娘挑唆的呢。
縱狗咬人是可惡,但元鸷已經懲罰過她,算是咎由自取。可之後為了家族利益,父親私心,哪怕身體毀損下不了床,都得将一場毫無感情基礎的婚事完成,這怎麽不能說可笑。
林未淺不由地想到自己,她同樣也是不得已嫁到鄞州,倘若遇到的人不是元鸷,而是一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人,那她這輩子豈不是要生生耗在這後宅之中。
林未淺沉浸在自己思緒中,這時,笑笑忽然從前頭跑了過來。
“娘親,爹爹呢,他去哪兒了?”
稚聲稚氣的問話讓林未淺回神,正好聽到顧寧湘回道:“爹爹還在忙公務呢,是不是無聊了?”
笑笑搖搖腦袋:“我抓不到蝴蝶,得讓爹爹幫我。”
身後的三喜解釋道:“夫人,先頭您不在,便是大人給姑娘捉的蜻蜓。”
顧寧湘聞言,彎下.身揉了揉女兒腦袋,道:“爹爹不在,娘親幫你,可好?”
笑笑點頭應着,拉着顧寧湘就往園子深處走去。
林未淺跟上前,下意識擡眼看了下天色,也是到這時她才發覺元鸷和鄭玄竟談了這麽久。
先前鄭玄說是臨時有件事要同元鸷商量,只需要一點時間,難不成遇上什麽難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前段時日寒露總同她提起林家與王府對立,還有皇帝與元鸷關系不好這些話,她此刻心裏隐隐有些擔憂,再加上不久前軍中還出過奸細,各種事情下來,她忍不住想到些不好的事。
這邊顧寧湘嘗試了片刻,仍舊沒能捉到蝴蝶,只好安慰女兒:“蝴蝶還是應該自由自在的飛,既然捉不到就說明你與它緣分不夠,強行捉來,也是可憐,它更會不開心。不如我們就這麽遠遠看着它,好嗎?”
笑笑雖然沒能完全聽懂,可“可憐”二字她卻明白是何意。
“好,不抓了,讓它飛飛。”
顧寧湘莞爾,伸手輕撫她的發頂:“笑笑真乖。”
說完轉過頭,卻正好看見林未淺眉頭不展的模樣。
“未清,你怎麽了?”
這一聲“未清”倒叫林未淺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婉、婉姐姐,什麽?”
顧寧湘示意三喜帶走笑笑,而後才擔憂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為何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林未淺本能地不想讓人擔心,剛要找借口應付,卻忽然想到顧寧湘可是知州夫人,說不定她正好知道些什麽。
于是她問:“婉姐姐,你可知京城那邊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京城?”顧寧湘詫異,“那兒離我們這麽遠,我如何能知道,你莫不是想家了?”
林未淺也不知該不該失落,又問:“那軍中呢,軍營裏可有出什麽事嗎?”
顧寧湘剛要搖頭,忽然,她想到一件事。
林未淺見她神色變化,心下一頓:“是不是的确有什麽?”
顧寧湘略有遲疑:“此事如今尚未有個切實的論斷,我也只是從彥和那兒聽到過幾句。”
“是何事?”林未淺追問。
“說是前不久石頭縣出了一樁醜聞,一位玄甲營士兵回鄉後欺辱婦人,強迫一名有夫之婦行不軌之事,事後又威脅婦人保密。那婦人為了自己名聲,也為了一家性命,只得隐瞞下來,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此事最終還是被那婦人的相公發現。”
“那男人倒還算是個明理的,沒有遷怒婦人,但氣不過決定進城報官,誰想呢,就在咱們府衙外遇到了另一位遭遇了類似事情的同鄉。”
林未淺一驚:“什麽?!”
“不過這位同鄉是一位女子,她是替自己來報的官。”
顧寧湘說起此事,語氣裏帶着點氣憤:“這位同鄉是個寡婦,在家中侍奉公婆多年,養育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除此之外,她還有一位入了玄甲營的小叔。”
“小叔多年離家,本想着回來後一家能團圓幾日,誰知有一日夜裏那小叔強占了寡婦。那婦人性格強硬,當夜裏就鬧自殺,被公婆發現後救了下來。”
“之後公婆知道真相,都道家門不幸,還說一定會補償寡婦,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
“一開始,寡婦怎麽說都不肯,但突然有一天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不再尋死,還答應公婆要好好過日子。”
“公婆放松了對她的看管,幾日後,事情漸漸平息,寡婦卻在某一日借口到城裏置辦東西,來到府衙報官。”
“也就是這天,她同先頭那位婦人的相公遇見了。”
顧寧湘頓了頓:“這兩樁案子本來并不難斷,甚至證據也有,可偏生這次犯案的都是玄甲營的士兵……”
“玄甲營是什麽?”林未淺從剛開就十分疑惑。
顧寧湘一聽,訝然道:“未清竟不知玄甲營?”
林未淺面色微僵,這才記起自己竟忘了掩飾。
她自小待在小院,自然從未聽過什麽玄甲營,可林未清身為林家最受重視的長女,又豈會不知。
她不由地朝前頭寒露瞥了眼,若是寒露在自己身邊,說不定還能提醒她一句,但現在她只能自己找借口搪塞過去。
“我,我家中管得嚴,這軍中還有朝堂的事,父親不喜我們随意談論。”
顧寧湘一愣,竟點點頭:“也是,你父親身為六部尚書,自然是小心謹慎為好。其實玄甲營簡單說來便是咱們大衍所有精銳将士所在,據說他們其中一人可抵普通軍營至少十人。”
“而最關鍵的是,這玄甲營如今是由鄞王統領管轄。”
林未淺怔住,立刻想到一個可能:“婉姐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