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人
美人
“身子如何了?”他攬住她的腰, 修長的手臂捆住她的腰,大掌帶着溫熱,貼在她腰間, 她的腰身纖細, 男人的手掌寬大,這麽一貼,恰好将那細腰握住。
窗外微風拂過,雕窗被吹得吱呀吱呀響,平日裏屋子燃的是果梨香, 今日宋沅庭來,阿茶燃的是冷松香, 與禦書房的味道相似, 但這冷松香與尋常屋子裏的果梨香融合, 自添了一種暧昧的香調。
宋沅庭攏着李桃之的腰, 兩人離得近,鼻尖盡是李桃之身上的清香, 自然将那香忽略。
在北夏,香料與人挂勾, 如若女子心儀那男子, 便在屋子裏燃男子身上的香料, 便代表情投意合,阿茶想公主與陛下長長久久, 便自調了冷松香。
長長久久, 百年好合。
是阿茶和六月,以及荔香對兩人的期盼。
眼下, 在這樣的香薰裏,李桃之只覺着兩人又靠近了幾分, 宋沅庭不知這其中的希冀,可李桃之知曉,這香是她親眼看着阿茶點燃的。
長睫輕眨,她忍不住咬唇,眼眸間泛起水霧,漂亮的瞳孔,頓時如下過雨的雨夜,霧蒙蒙的,又含着一絲柔意。
察覺到他掌間的溫熱,李桃之覺得半邊身子都酥酥麻麻,她垂眸,擱在袖子裏的指尖縮緊,她輕聲道,“皇兄,桃之身子好多了。”
說完,她才覺得好像回答地有些遲了,可宋沅庭也未在意,只是伸手拂了拂她臉頰兩側的碎發,“朕覺着桃之瘦了。”
男人修長骨感的手,拂過她的耳畔,她耳朵本就敏感,此刻被他這麽一摸,更是整個人瑟縮了下,身上似被閃電刺過,耳根變得更加滾燙。
“先用膳。”宋沅庭沒再逗弄她,修長的手自她腰間挪開,他拿起木箸,夾了塊肉放進碗中。
皇兄果然愛食肉,李桃之在心中想。
她小心翼翼拿起布菜用的木箸,夾了塊茄子,放進男人碗中,細聲道,“皇兄,禦廚做的茄子味道甚佳,您嘗嘗。”
宋沅庭白瓷碗中,倏然多了一塊色香味俱全的茄子,他掃了眼,勾唇,“嗯”了聲,拿起木箸夾起放進唇間。
從前他用膳,身邊人如履薄冰,就算是同宋寧安一塊用膳,宋寧安也沒有膽子,給他夾菜,別說太後了,他和太後用膳的次數,屈指可數。
基本,也只是在宮廷宴席上,宋沅庭才有機會和母後用膳,他們母女間情感淡薄,他也沒多在意。
可眼下,這個小小的姑娘,拿着木箸,讨好似的看向他,他覺得心裏那塊又軟了些。
其實,宋沅庭不喜愛吃茄子,但今日,卻是将那盤茄子吃得一幹二淨。
荔香随六月過來收桌時,看見空了的盤子,還在想,這是哪道菜,作為帝王的禦前侍女,荔香對宋沅庭的喜好了如指掌,據她所知,這桌上今日沒有一道菜,是陛下能做到空盤的,往常,陛下用膳,皆是雨露均沾,從未為了哪道菜,多舉一木箸,今天這菜是沾了誰的福,毋庸置疑。
李桃之過來取披風時,恰好看見荔香盯着那碟菜深思,忙開口道,“皇兄很喜愛吃茄子。”
說完,她拿過披風,轉身看向身後的阿茶,輕聲道,“阿茶,下次陛下再來,記得讓禦廚多弄點。”
阿茶連連點頭。
荔香卻是愣住,據她所知,陛下不愛食茄子,從前,茄子這菜,陛下看都不看一眼,每次布菜時,荔香也會略過這道菜。
今日,真是稀奇。
她斂眉,掩蓋住眼底的情緒,轉身看向阿茶,悄聲問,“叮囑嬷嬷們燒水了嗎?”
阿茶點點頭,微微一笑,眉眼彎彎道,“姑姑放心,一切都妥當了。”
荔香放下心來,今夜陛下初次入住未央宮,兩人必定會共赴雲雨,這水早些備着,以防不時之需。
“姑姑,今夜,陛下真的會寵幸主子嗎?”阿茶問,她眨眨眼,看向李桃之遠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也不知我家這位能不能受着。”
荔香放下手中的碟子,轉身看向阿茶,問,“未央宮有無給公主看些房中之物?”
阿茶想到那個木匣子,點點頭,“嬷嬷們給過。”
“那就不必擔心了,公主必定不會受傷的。”她臉微微一紅,到底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對這些房中秘事亦是從宮中嬷嬷口中得知,也僅僅是略知一二。
故而,并不能為那位即将承歡的公主,獻上良策。
*
夜晚微涼,宋沅庭坐在桃花樹下,提起酒壺,給自己的酒盞,倒了一杯,他淺啜一口,微微擡頭,便瞧見李桃之徐徐走來,與初次見面,已過十年,十年過去,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仍記得她初入宮闱,還是個青澀稚嫩的小姑娘,長着一張美麗動人的臉,一雙眸看向人的時候,只覺得将整個人都吸了進去。
那時候,母後不讓他靠近她,說那丫頭是個沒人要的,是個禍害,害死自家親娘,又差點自己也丢了命,也只有皇家能庇護她。
無人要,禍害。
這是宋沅庭對李桃之的印象,可後來,他偶然間,見到她幾次,她總是如貍奴般膽小,看見他,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可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開始憐憫這個突然出現的皇妹。
仍記得有一年春日,宮中大辦宴席,她在宮中迷了路,他恰巧路過,那個小不點妹妹,跑過來拉住他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向他,眼裏滿是無助和迷茫。
他沒多想,任她拉着袖子帶着她到了宴廳。
那年,宮中的栀子花香,悄然鑽進他的鼻尖,帶着果梨的淡香,讓他後來許多年都未忘記。
今日,他坐在桃樹下,一片桃葉落在他端着酒的手邊,手指骨感修長,指骨白皙,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碧綠的樹葉和那手指,形成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
他放下酒盞,指骨輕叩木桌,眯着眼,看着她亭亭如玉的身影,大抵被風吹過,她伸手攏了攏披風,衣袖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串寶石手鏈,每一顆都價值連城。
她擡眸,與他的視線撞上,如多年前一樣,那雙水霧般的眸子,澄澈明亮,她抿了抿唇,踩着小碎步,一步步朝他走來。
宋沅庭朝她招手,沉聲道,“過來,陪朕喝一杯。”
話落,他提起酒壺,親自在另一杯酒盞裏倒了杯酒。
酒壺是碧綠色,他的手指如玉,雖常年舞劍,掌心有些薄繭,可宋沅庭的手背肌膚光滑細膩,竟比那酒壺還要光潔,指骨因用力,微微泛紅,手背青筋凸起,在冷白的手上顯得尤為顯眼。
月色下,他一襲墨色長袍,長發束起,衣料是上好的蘇制綢緞,金色滾邊,綢緞順滑,襯得他整個人清貴無比。
他單單坐在那,做着尋常的動作,便讓人的目光無法自他身上挪開。
酒水自酒壺中徐徐落下,墜入酒盞中,酒水在酒盞中掀起一陣漣漪,宋沅庭又拿了一片幹桂花丢了進去,他放下酒盞,拂了拂衣袖,重新在木椅上坐直。
李桃之走過去,掃了眼桌上的酒,微微一怔,她剛想行禮,男人便擡頭看向她,微微搖頭,“不必行禮,坐下吧。”
“是。”李桃之坐下。
宋沅庭将那酒,往她面前推了推,“這酒壺熱過,溫酒暖身。”
“多謝陛下。”李桃之端起酒,淺啜一口,甘甜微澀的酒水萦繞在她唇齒間,她一下子嘗了出來,是桂花酒,并不刺鼻,相反甘甜爽口。
“這酒是阿茶自制的,陛下若喜歡,讓阿茶給陛下打一壺送至長安宮。”李桃之随口說道。
宋沅庭冷冷看向她,目光裏含着她看不懂的淡漠,漂亮的鳳眼微眯,宋沅庭淡淡道,“皇妹不想朕宿在未央宮?”
“不,桃之沒有這個意思……”身子一顫,酒盞中的酒水差點撒了,李桃之穩住心緒,閣下酒杯,看向男人,細聲道,“只是皇兄從未宿在未央宮,皇妹亦不知這酒送往何處……”
“皇妹這是怪朕冷落你了嗎?”大抵是飲了酒,男人的眼尾猩紅,冷白的臉,也紅了起來,竟比尋常更多了份昳麗。
李桃之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驚,忙答道,“皇妹,皇妹妹這個意思。”
“皇妹不想朕來?”男人眼神一凜,身上的寒氣又散了幾分。
李桃之又慌亂搖頭,纖細的手指捏着茶盞,指骨泛白,指尖捏得泛起紅意,“不是……”
宋沅庭也不再逗弄她,他垂下眸,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一旁的果子,剝了殼,遞至李桃之面前,沉聲道,“吃個果子,很甜。”
帝王親自給她剝殼,如此殊榮,李桃之忙接過,冷不丁,手指不小心與他冰涼的手指相觸,男人的指節光滑冰冷,靠近她時,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是她宮中的皂香,亦是果梨香。
李桃之臉頰泛紅,這點小細節,讓她覺得他離她很近很近。
“桃之,朕許你一個位置,想要什麽?”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李桃之差點被果子嗆到。
“什麽?”她顫着眼睫看向男人,眼中滿是迷茫。
“後宮之位,随你挑。”他懶洋洋看向她,目光帶着冷意,似只是随口一說,可卻驚得李桃之後背一陣發涼。
後宮之位,那可多了去了,随她挑?
“你總不能白白跟了朕。”他又剝了個果子,遞至她面前。
李桃之還有些恍恍惚惚,她原本便沒想一直待在宮闱,故而随口道,“陛下安排吧,随便給一個小小位份便可。”
宋沅庭對她的回答有些訝然,“美人,昭儀,桃之選一個。”
李桃之拿起果子,眨眨眼,開口道,“美人吧,聽着好聽些。”
宋沅庭:……
良久,他開口道,“好,朕依桃之所想,賜你美人之位。”
李桃之捏着果子的指尖一緊,忙道,“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