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旖旎
旖旎
李桃之跪在宋沅庭腳邊,兩手抱着他的腿,視死如歸的模樣。
她垂着眸,盯着地上。
那顆最大的寶珠此刻就在皇兄腳邊。
牙一咬,她躊躇着伸出手,從宋沅庭腳邊将那顆珠子搶了回來。
拿在手裏,她松了口氣。
擡頭看向男人,攤開手,獻寶似的,将那淺粉色的寶珠呈在宋沅庭面前,“陛下,此乃太後賜給桃之的寶珠,桃之剛剛只是想将珠子從皇兄腳邊,拿過來。”
幸好她勇敢,珠子未被踩到。
她暗自松了口氣。
屋子裏,燃着香爐,雪松冷香,味道清冽。
李桃之靠在宋沅庭身邊,仰頭望着他,晨輝籠罩着她,那張小臉燦若桃花,盈着淡淡笑意,猶如初春綻放的桃花,朦胧又清透。
她收起手指,玉手纖纖,塗着煙粉蔻丹,晶瑩如玉。
另一只手,還抓着他的腿,粉色指尖,揪着他的白色長衫,兩者結合,相得映彰。
“不過是個寶珠,這般珍惜?”宋沅庭盯着她的指尖,眼眸幽暗深沉。
“桃之沒見過什麽珍寶,這般寶珠,自然珍惜。”李桃之垂眸,手掌張開,那顆剔透的寶珠露了出來,在日光下散發着璀璨光輝,甚美。
她的長睫微顫,撲閃撲閃似蝴蝶。
如若她的手離開他的腿,宋沅庭會覺得她此刻美極了。
長指彎曲,輕扣桌面,咚咚兩聲響起,李桃之擡眸,望向宋沅庭,“皇兄。”
她的眼眸純淨,臉微微發紅,比她身上的宮裙還要紅上幾分,乖乖靠在他腿邊,連着這清晨,都多了幾分旖旖旎。
宋沅庭長嘆口氣,“你還要抱着朕的腿,到幾時?”
李桃之忙回過神來,她低頭,看向自己攬住男人的腿,頃刻間,羞得松開手。
臉頰滾燙,後背驚起陣陣涼意。
她忙拿起帕子,“皇兄,桃之僭越了,桃之給你擦擦。”
說完,她拿着帕子,一寸寸擦他的衣袍。
那雙手軟若無骨,身上淡淡清香萦繞,似果梨,宋沅庭蹙眉,盯着那細長的手指,還有那粉色帕子,冷聲道,“松開!”
李桃之忙松開帕子,大眼朦胧地看向他,“皇兄,桃之不是故意的。”
她仰頭,修長的脖頸纖細雪白,似青枝,一雙眼水泠泠的,我見猶憐。
大抵是害怕,她竟慢慢抽泣起來,很輕微的聲音,細肩一抽一抽的。
她本就生得嬌柔,此番舉止,更顯無辜。
宋沅庭不再看她,指尖落在奏折上,片刻後,他揮揮衣袖,指了指遠處的空地,“你給朕站那去!”
李桃之忙起身,低着頭,彎腰福身,“是。”
說完,她緩緩走回剛才站的地兒。
四周重歸清淨,那點旖旎很快煙消雲散。
宋沅庭繼續翻着奏折,面上并無情緒,他一襲白衣,端坐在檀木椅上,身姿挺拔,那身威嚴及凝重,無處遮掩。
李桃之也不知他在想什麽,也不再擡頭看他,她垂眸,數着地上的珠子,她那顆手串共有二十二顆珠子,藍晶寶石、珍珠、珊瑚珠。
她數來又數去,始終少一顆。
李桃之皺眉,小心翼翼開口道,“皇兄,桃之可不可以蹲下撿下珠子?”
宋沅庭放下奏折,淡着一張臉,靜靜看向她。
一雙眼薄涼冷淡,比寒冬臘月的霜雪還要冷,李桃之瑟縮了下,“不撿也可以的。”
宋沅庭未開口,只凝視着她。
指尖輕輕摩挲着奏折一角,片刻後,他徐徐開口,“荔香,進來!”
話落,門推開,荔香低頭邁步走了進來,随後關上門,急匆匆走至宮內,“陛下。”
宋沅庭指尖自奏折上緩緩滑落,他蹙着眉,揉了揉眉心,“替她把地上的珠子撿起來。”
荔香愕然,伺候陛下這麽久,她還從未聽過這樣的命令......
她垂眸,看向地上的珠子,餘光掃向李桃之宮裙一角,煙粉色,陛下親選的布料。
僅片刻,她便挪開目光,蹲下,一個個撿起地上的珠子。
二十一顆珠子散了一地,珠子個個瑩潤,一看便是珍寶,荔香起身将手中的珠子遞給李桃之,“公主,一共二十一顆。”
李桃之忙展開掌心,露出一顆粉而瑩潤的珠子,“齊了。”
“桃之謝過姑姑。”
說完,她便想取荔香手中的珠子。
手剛伸出,便聽見宋沅庭清冽的嗓音,“荔香,拿回去給她重新編織下。”
荔香颔首,“是,陛下。”
說完,她擡眸看了李桃之一眼,只覺着面前的姑娘絕滟無比,面若桃花,玉軟花柔,着實是個美人胚子。
“公主,奴婢回頭給你編織好,送您宮中。”
荔香微微一笑,然後欠身行禮,“陛下,奴婢告退。”
宋沅庭淡淡應了聲,“嗯。”
荔香忍不住又掃了李桃之一眼,随後拿着珠子轉身離開。
門打開又阖上,屋裏歸于安寧。
李桃之一顆懸着的心又落下。
纖細的手指嵌入掌心,她松了口氣,其實,皇兄也并非那般冷漠。
雕窗半開,微風徐徐吹來。
臘梅盛開的時節,風一吹,連帶着臘梅的清香也齊齊湧了進來。
濃而清,豔而不俗,芳香四溢。
一片樹葉随着風,吹落在桌案上,桌案上的奏折堆積如山,李桃之心中暗忖,難怪陛下幾天幾夜都睡不好覺,這些奏折要這麽批改下去,幾天幾夜恐怕都不夠。
宋沅庭擲落奏折,看向李桃之,問,“會研磨嗎?”
李桃之微微颔首,“會。”
他招招手,眉眼帶着疲倦,“過來,替朕研磨。”
李桃之看向那張冷冰冰的臉,愣了會兒,忙走上前。
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本戴着一串手鏈,可那手串方才散落了一地,現下,皓腕處空空蕩蕩的。
她擡手,執起墨錠,在硯臺上輕輕研磨,動作輕柔,一圈又一圈。
宋沅庭那張俊美的臉就在她身旁,他的每寸呼吸,她都能感受到,更別提他那冷冰冰的目光。
李桃之深呼了口氣,竭力忍住心中的緊張。
她微微彎腰,秀美的臉頰落了一絲汗水,如瀑布般的長發垂下,拂過宋沅庭的長袖。
他擡眸,目光落在李桃之臉頰上的那滴汗上,微怔了下,“這天,竟還流汗?研磨這麽耗費力氣?”
李桃之垂眸,與他對視。
雪白的臉上,布上惶恐,殷紅唇瓣微張,那汗自她臉頰落入脖頸,最後落至鎖骨上。
本就瑩潤的鎖骨更像是一汪清泉。
清亮的眸子染上霧氣,水汪汪的,讓人不忍說她,宋沅庭無奈,沒再問,将毫筆沾上墨汁,他提筆在奏折上攪動,片刻後,他凝眉,李桃之研的墨,他用起來格外順手,就好像她曾經為他研磨過上千遍。
屋子裏一陣靜谧,李桃之的心不禁松懈下來,她忍不住開始走神,走着,走着,腦子裏就浮現一些夢裏的畫面。
地點也是在書房,那日她也是如此為宋沅庭研磨,研着研着,他便抓住她的手,攬過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手指一下一下揉着她的手指,動作輕柔。
片刻後,他在她耳邊呢喃,“桃之,朕為你作畫。”
李桃之身子發軟,躺在他懷裏,靜靜看着他的臉,腦袋昏昏沉沉,只點點頭,片刻後,那人便解開她的衣,将她抱着坐在桌案上,提筆在她後背作畫。
他的動作缱绻又溫柔,目光深情又動情。
“桃之。”
清冽的嗓音響起,李桃之怔了下,忙回過神來,灼灼清亮的眸子對上那人清冷的眉眼,眼裏露出茫然。
“在想什麽?朕喊你三遍都未聽見。”
宋沅庭看着她,并未惱怒,只是聲音涼了幾分。
李桃之看着面前這張冷峻的臉,心中一跳,忙将硯臺遞給他,“皇兄,方才......研磨太入神了,皇兄息怒。”
宋沅庭未開口,他擱下毫筆,擡手将窗子推開些,“醒醒腦子。”
他冷聲道。
李桃之瞬間紅了臉。
寒意湧入,吹散了那些旖旎與虛幻,她的頭腦稍稍清醒些,她忙小心翼翼地握住墨錠,在硯臺中輕輕轉動。
墨錠與硯臺摩擦,發出沙沙聲,聲聲入耳,聲聲令她心顫。
巳時盡,午時近。
一晌光陰須臾而過。
滿桌的奏折終于消散了些,李桃之立在一旁,偶然看向窗外,入目便是一棵桃樹,不過比她宮中的桃樹要粗壯許多。
她看向那樹,有些困惑,為何這宮中竟這般多的桃樹呢?
想了許久,也未想通,她垂眸,只看見男人微僵的身軀,他身材高大,姿勢挺拔,但也坐在這許久,未動過。
她悄悄挪動腳步,借着窗外的光,看見男人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還有那分明的下颚線。
李桃之想起這一上午,他時不時蹙眉,時不時揉揉眉心,看上去十足的疲倦。
可這麽久,他也沒喊累,更沒喊人來替他揉肩捶背。
這人倒是挺能忍耐。
修長的手指握着毫筆,宋沅庭幾乎沒歇過。
為國為民,這樣的陛下實乃明君。
李桃之輕咬唇,思忖後,鼓起勇氣看向男人,緩緩開口,“皇兄,桃之給您按按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