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欺淩
欺淩
二月時節,雖已不如往日那般寒冷,可依舊帶着些許涼意。
但也未磨滅衆人的熱忱,相反,今日宮門大開,不少貴女早早前往長春宮,與太後談論家長裏短之事。
入宮機會本就不多,更何況這場宮宴,暗裏乃是為陛下揀選适宜的宮妃。
太後端坐高位,下方幾位女子圍着她,個個如花似玉,面貌姣好,有的在給太後敲背,有的在給太後捏手,人人眉開眼笑侍奉着太後,仿若太後一聲令下,她們就能與陛下成就一段佳話。
“說來也荒唐,陛下即位多年,一心撲于朝政,竟無瑕顧忌後宮,本宮着實着急萬分。”
太後此時低着眼,瞧着跪在她腳邊,為她敲着膝蓋的太傅之女江瑟瑟說道。
江瑟瑟擡眸,望着太後微微一笑,“太後,陛下心懷天下,乃一代明君。”
太後笑了笑,随意掃過她身上的雙碟雲紋千水裙,眼裏露出驚豔,“這布料,竟被你做成如此精致的華服!”
“瑟瑟多謝太後的賞賜,如若不是太後,臣女亦無法擁有這般美麗的衣裙!”
江瑟瑟垂眸,手下的力道輕了輕,身為太傅之女,她行為舉止向來合宜,此刻亦不例外,即使跪在太後腳邊,也依然比其他貴女,耀眼許多。
她腰間那枚圓形玉佩,亦随着她的動作晃了晃。
“太後,這條衣裙可是我長姐親手縫制的,手指頭被針戳破好幾次呢!”
江瑟瑟身邊的姑娘笑道。
看似随口而出的一句話,太後的目光卻看着江瑟瑟深了深,她拍了拍江瑟瑟的手,微微嘆了口氣,“瑟兒,真是苦了你了,等了陛下這麽多年。”
江瑟瑟搖頭,目光柔和,她淺笑道,“臣女心甘情願。”
在座衆人皆是千年的狐貍,誰不知江瑟瑟那笑容裏,含着怎樣的勢在必得。
果然,在離開太後,貴女們前往禦花園游玩之時,江瑟瑟暴露了心思。
她是太傅之女,如今太傅方代表北夏,前往元國送上國書,這足以見得,江太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故而,一群貴女圍着江瑟瑟,阿谀奉承之詞不絕于耳,恨不得将她誇到九霄雲外。
江瑟瑟垂眸,伸手勾起挂在腰間的玉佩,輕輕轉了轉。
“瑟瑟,這玉佩......也是太後所贈嗎?”
“我長姐本說這玉佩太過惹眼,不想佩戴的,但我嫡母說,參加太後的宮宴,還是佩上好,你們說,這玉佩好看嗎?”
還是方才那個替江瑟瑟說完的女子,生得雖不如江瑟瑟明豔動人,倒也是嬌小玲珑,活潑俏皮。
大約是想炫耀她和江瑟瑟關系親密,身子緊挨江瑟瑟,拉着她的手臂,眼裏滿是得意之色。
她是江家庶女,小妾所生,和江瑟瑟同父異母,但她眼裏的谄媚,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江瑟瑟親妹。
其中一位貴女掩下輕蔑的目光,目光盯着那枚玉佩,忙稱贊道,“真不愧是瑟瑟啊,竟獲太後如此多的賞賜。”
“就是,太後重視瑟瑟,喜愛瑟瑟,這是人盡皆知的。”另一女子忙不疊附和着。
江瑟瑟臉頰微微泛紅,“太後心意,我無法拒絕。”
“瑟瑟,你可是未來的皇後人選,不必如此低調的。”
江瑟瑟方想開口,擡頭,便瞧見不遠處一個美人款步走來,她身着珍珠白長裙,外披雪白狐裘,眉眼清麗,身姿婀娜。
一入禦花園,四周萬物瞬間黯然失色。
“這不是那和親公主嗎?生得可真美啊!”有人開口。
但話剛落,就瞧見江瑟瑟的眼眸陡然淩厲起來,她忙噤了聲,眨眨眼,說道,“再美也只是陛下手中的棄子。”
“沒錯,瞧那妖嬈的身姿,一看就是個狐媚子。”
江瑤瑤,也就是那江家庶女也跟着瞎起哄。
江瑟瑟的眉眼這才舒緩下來,她笑道,“不過是個沒人疼的,你們且悠着點,別把人家弄哭了。”
李桃之站在樹下,望着那群貴女,眼眶紅了起來,她們聲音極大,她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方才去長春宮向太後請安後,太後便打發她來此游玩,可眼下,她竟仿若身在深淵。
明明天寒地凍,可此刻,她的心竟比這春寒料峭亦要寒冷。
李桃之的長睫翕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心裏頭還是委屈至極。
甫欲轉身離開。
一個熟悉的身影,倏然映入眼簾。
李桃之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緊攥着衣角,指尖微微泛白。
“你們在說什麽,這般熱鬧?”
這個聲音......
活潑生動。
可李桃之浮上腦海的,卻是她揪着李桃之的衣領,狠狠扇她耳光的畫面,眼神犀利,滿是不屑,動作迅速果斷,扇得她嘴裏一股血腥味。
她深吸一口氣,背脊挺直,強裝鎮定,可在寧安公主将目光挪到她身上時,李桃之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那些貴女的冷嘲熱諷,只能讓她感到憤怒與不甘,但寧安,卻讓她感到深深的恐懼。
看到李桃之,這位身份尊貴的公主殿下,微微仰着下巴,細長的眉毛高高挑起,眼中滿是傲慢與輕蔑。
寧安雖一言未發,但那個不屑的眼神,卻讓李桃之的後背陣陣發涼。
先帝英明神武,但太後卻是個嚣張跋扈,野心勃勃之人。
故而,這位寧安公主,在太後的縱容下,竟也養成了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嚣張跋扈,冷漠無情的性格。
過往的記憶湧上心頭,李桃之的身姿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林熹微,瞧瞧你這膽小如鼠的樣子,可別人還沒嫁到元國,就先吓死了!”
宋寧安的目光,落在李桃之身上,毫不掩飾的輕蔑。
李桃之的臉色蒼白如紙,她強忍着不讓淚水湧出,身子微微顫抖。
“就是,沒人要的廢物!”
“空有其表,說不定私底下,還想着爬上龍榻呢!”
“這幅妖媚樣,陛下才不會看上!”
那些惡毒的話語,似一塊塊尖銳的石子,在李桃之的心裏不斷掀起驚濤駭浪。
如今,她已是顆棄子,在這冰冷的宮闱,受這些貴女的欺淩就算了,還要被她們肆意污蔑。
女子最忌諱的便是清白之名。
如今她們将她的尊嚴,她的清白,肆意踐踏!
前途未蔔,難道還要繼續忍氣吞聲,任人欺淩?
李桃之深吸一口氣,看着面前這張,看似嬌美,但實際心腸歹毒的嬌蠻公主,還有那群冷眼旁觀的貴女。
怒不可遏,她握緊雙拳,随後嚴聲道,“我雖被送去和親,卻也知禮義廉恥,不像你們跋扈張揚,趨炎附勢,整日阿谀奉承,毫無半點骨氣,只知跟着仗勢欺人,實在令人不齒!”
話落,禦花園瞬間陷入一陣寂靜。
李桃之說完,心中一陣後怕。
她知曉自己這番話的後果,這群人,一看就是骨子裏爛透了,如若她們反咬一口,此事告到太後那裏,太後定不會饒過她。
李桃之的心急速跳動,仿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死就死吧,為正義而死,死得其所,總好比此刻尊嚴被踐踏,飛鳥被折翼,自由被限制來得好!
那群貴女聽了這番話,都驚呆了,一個個難以置信地看着李桃之,平日裏,溫順怯懦之人,今日莫非是被奪舍了?
宋寧安第一個回過神來,她怒極反笑,“好一個知禮義廉恥,今日本宮好好教教你,什麽才是規矩!”
她卷起長袖,露出細白的手腕,手指伸直,轉了一圈,走向李桃之。
她盯着那雙秋水般澄澈的眼眸,厲聲道,“不過是個母後的棋子罷了,竟也敢在此胡言亂語!”
話畢,她高高揚起手掌,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在李桃之嬌嫩的臉上。
四周靜止。
李桃之欲想躲,但手腕卻被宋寧安拽住。
*
禦花園後方,一襲黑袍的宋沅庭正與禮部侍郎陶立垣,說些朝政之事,身後跟着侍衛及候公公一行人。
其實,大多都是陶立垣說,宋沅庭偶爾點點頭。
陶立垣能說會道,是不可多得的詭辯之才,宋沅庭時常覺得讓他做這禮部侍郎都是埋汰了他。
“陛下,如若南堯不歸順我朝,我大可跟着那林子珺上戰場,打得他南堯落花流水!”
宋沅庭雙手背在身後,懶洋洋看他一眼,“朕今日便下命令,讓陶愛卿上戰場,為國奮戰。”
陶立垣微微一笑,“陛下,臣是說真的,林子珺一介女子,都能上戰場,臣也可以的!”
宋沅庭聞言,眸子冷了幾分,他看向陶立垣,靜靜開口,“朕也是說的。”
陶立垣:......
忽然,前方不遠處有争吵聲,細細碎碎的聲音傳至耳邊,宋沅庭蹙眉。
“陛下,奴才前去看看。”候公公忙躬身,細聲道。
宋沅庭目光深邃,看不出神情,只一眼,便讓人吓得不敢吱聲。
候公公思忖片刻,忙轉身。
片刻後,候公公回來禀明原因,宋沅庭也只嗯了聲。
“去看看?”陶立垣開口。
“朕不知,陶愛卿何時這般愛管閑事了?”宋沅庭冷冷看着他,問道。
陶立垣摸了摸鼻子,低下頭,沒再開口。
宋沅庭擡步,往前走去,走至假山後,他停下,果然瞧見李桃之正站在那,紅着眼,看上去可憐極了。
眉頭緊蹙,看着那雙眼,心中的疼痛猝不及防,再次襲來。
“陛下......這......”候公公開口,想說什麽,但觸及宋沅庭那雙眸,他又及時止住。
伴君如伴虎,誰能揣測陛下的心呢?
宋沅庭長指拂過腰間的玉佩,擡頭,與李桃之那雙眸子對上。
凄凄慘慘。
宋沅庭沒動,他屹立在那,不知在想什麽。
良久,眼見着,宋寧安擡手,要揮上那瑩白的臉,他終于擡起腳步。
身後候公公等人,忙跟了上去。
那處皆是女眷,陶立垣想了想,止住了腳步,到底是沒看上去,雖然,他也想看好戲。
*
“住手!”
威嚴清冷的嗓音響起,一切都似停了下來。
早春時節,微風輕拂。
宋沅庭身着黑色錦袍,袍上繡着栩栩如生的麒麟,金線交織,威嚴非凡。
他的腰間,佩戴方形玉佩,随着他的走動,玉佩随風飄動。
宋沅庭冷冷掃了眼那群看戲的貴女,那群人立刻垂下目光。
江瑟瑟咬唇,看着那張英俊的臉,心裏五味雜陳。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要打到了。
真是可惜。
江瑟瑟撇撇嘴,微微嘆了口氣。
“皇,皇兄......”
宋寧安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懼怕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兄。
怕到一聽到他的聲音,身體就在顫抖。
可皇兄,為何護着這個養女?
憑什麽啊!
她氣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宋沅庭掃了眼李桃之,李桃之吓得瑟瑟發抖,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眸。
宋沅庭沒再看她,将目光轉向宋寧安,目光如利劍般犀利,宋寧安吓了一跳,臉上的嚣張和愠意,瞬間被驚恐取代。
“寧安,母後就教你打人嗎?”他身材高大颀長,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緊抿,那與生俱來的尊貴,讓周圍的空氣皆仿佛凝結。
宋寧安咽了咽口水,嗫嚅道,“皇兄,是這個養女先冒犯我的!”
“你說什麽?”宋沅庭眉頭微蹙。
身為上位者一向威嚴,此刻他板着臉,那身氣勢更為迫人。
他比李桃之高上不少,這樣将她護在身後,正好将她完全遮擋住。
他離她極近,身上那股子冷香,徐徐湧入李桃之鼻尖,長睫輕顫,心跳加速。
皇兄,皇兄來了......
她揪緊袖子,努力壓抑着情緒。
她在宮闱之中,向來行事嚴謹,今日也确實是被逼急了,才會如此反抗。
她不敢想象,如若陛下娶妻納妃,這後宮會是怎樣的情形,恐怕那些美人、貴妃什麽的,都要上來踩她一腳。
她生得貌美,這些妃子,定會在背地裏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陷害她。
李桃之不禁有些後怕,幸好,幸好陛下後宮至今空缺。
不然,她這小命恐怕難保。
思及此,李桃之眼淚濕了一片,在這個後宮,她誰也不能得罪,她怎這般慘啊!
聽見抽泣,宋沅庭回眸,便觸及那雙濕漉漉的雙眸,心中一痛。
他不知怎的,一看見她落淚,連呼吸都跟着困難起來。
他克制住那股想拭去她眼淚的沖動。
李桃之擡手,拭去淚水,随後垂眸,“皇兄。”
明明她身着素白的長裙,可那明媚的眉眼,卻将這份寡淡素淨,襯托得更為秾麗。
她抽泣時,眼睛紅得像只兔子,又無辜又傷心,惹人憐惜極了。
她真是着實可憐,六歲前何曾受過這種屈辱,即便生在江南,和娘親沒什麽銀兩,倒也過得逍遙自在,這繁華的上京,反像是困住了她。
娘親若是知曉她的境況,定是要後悔送她來上京尋父了。
她那父親,堂堂鐵騎大将軍,也不過是個懦弱之輩。
宋沅庭斂眉,招來候公公,沉聲命令,“将這些人驅走,朕和寧安,桃之處理些家事。”
“得令。”
候公公垂頭,快步走向那群貴女,将陛下的話,委婉傳達。
江瑟瑟擡頭,看向那處,正好看見宋沅庭垂眸,看着李桃之,她看不見陛下目光,但不知為何,總讓她內心不安。
她握緊拳頭,咬唇,李桃之即便不和親,這偌大的上京,也容不下她。
*
李桃之垂着眸,輕輕抽泣,一貫卑微姿态。
纖細的身姿微顫,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皇兄,是她說我跋扈嚣張,不知禮義廉恥,還說那群貴女趨炎附勢,毫無骨氣。”
宋寧安上前,拽了拽宋沅庭的長袖,晃了晃,“皇兄,寧安實在是氣壞了,才才......才想打她。”
宋沅庭沒應她,只靜靜看向她,目光清冷,淡漠如水,毫無波瀾。
宋寧安慌了神,眼睫輕顫,宋沅庭雖威嚴,但一直不太插手後宮之事,相反,她想要什麽,皇兄也會盡量滿足她。
此刻,皇兄看着她的目光,讓她感覺後背陣陣發涼。
良久,宋沅庭開口,“寧安,朕原以為你生性愛玩,可未曾想到,你品性竟如此之差。”
宋寧安擡眸,不可置信看着皇兄,他身姿高大,氣勢迫人,令人心生畏懼。
從前,他一向不插手後宮之事,今日看着她的眼神,滿是失望和悔恨。
失望什麽?
悔恨什麽呢?
宋寧安不敢問,她從小做什麽,母後皆不會管束。
甚至對她極為縱然嬌慣。
她記得有一次有個宮女于她入睡時,不小心打翻了宮裏的茶盞,将她吵醒了,母後直接讓那宮女在寧安宮前跪了一夜,後來還被趕出了宮。
從小,母親就教她眦睚必報,皇兄不懂嗎?
她紅了眼,才想起,皇兄自小就跟着父皇,起早貪黑忙于朝政。
皇兄哪有閑工夫管後宮之事。
可,今日是怎麽了?
皇兄為何護上這個養女了?
宋寧安輕聲道,“皇兄,此事真不怪寧安,是她,是她惹怒了我,皇兄,她說那番話,得罪了各家貴女,她沒錯嗎?”
宋沅庭垂眸看向她,片刻後,蹙眉,“寧安,桃之哪句話說錯了呢?是你跋扈,還是那群貴女趨炎附勢?”
宋寧安愕然,她完萬沒料到皇兄會如此回答。
他竟......
也覺得這養女說得在理?
宋沅庭沒再說什麽,他只是讓青妄将宋寧安帶走,罰她一個月都別再出宮肆意妄為。
這月方才開始啊......
宋寧安紅着眼瞪向李桃之,李桃之窘迫得抓住宋沅庭的袖子,不敢看她。
“你......你這個賤人,你拽着我皇兄袖子幹嘛?”
李桃之細肩不住顫抖,似是被吓到。
宋沅庭微微挑眉,“你一公主,竟出口成髒,成何體統,禁足兩月!”
宋寧安對上皇兄那淩厲的目光,瑟縮了下,而後,又瞥了眼,那拽着皇兄的細白手指,硬生生将怒氣壓了下來。
宋寧安離開後,宋沅庭垂眸看向李桃之,“從前,她也這般欺淩你?”
李桃之松開攥着他的手指,點頭,“是。”
“你是啞巴嗎?為何不來尋朕?”
他長嘆了口氣,語氣裏忍不住多了份柔意,“你是朕的子民,朕理應胡你周全,還是你覺得朕會徇私,包庇寧安?”
李桃之眨眨眼,顫着聲問,“竟然陛下願護桃之,為何讓桃之去和親?”
宋沅庭一時語噻。
良久,他擡手,指腹輕碰她眼角的淚水,“朕不是說,莫要再談及此事?”
明明他的手指,觸在她臉上,動作輕柔,可他的嗓音,卻透着股涼意。
“日後若有委屈便來尋朕。”
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輕握住宋沅庭的手腕,将他手從自己臉上挪下,而後趕緊松開。
壓抑許久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擡眸,望向眼前的男人,細聲道,“皇兄,沒有以後了,桃之不多日便要遠赴元國都城了,日後,恐怕再難見到皇兄的面了,皇兄的好意,桃之心領了。”
她此刻只覺窘迫,讓他見過自己的陋室後,又被他目睹自己被欺壓的一面。
“朕......”
宋沅庭心裏那塊角落,疼痛卷土重來。
他自幼,便習慣身居高位,大權掌握,全天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此刻,望着面前嬌弱,絕望的女子,他竟感覺周身彌漫着痛意。
“陛下。”對上他的目光,李桃之忙挪開視線,烏黑的長發落在臉頰,白如玉的側臉,多了份朦胧和凄美。
“桃之與寧安不同,寧安可仰仗陛下及太後,桃之......”
頓了頓,她搖了搖頭,“桃之孤身一人,本就該于十年前在将軍府香消玉殒,桃之本就命薄,日後,不再奢求陛下憐憫。”
言罷,她朝男子彎腰行禮,“桃之告退。”
轉過身,李桃之纖薄的身影,愈發顯得落寞。
如她所言,她此生已然無所依靠,她究竟在奢求什麽呢?
自六歲入京,她已然獨活。
這十載,向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