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黎小魚給夫子們做完飯菜, 便告辭離去。
他那口大鐵鍋,在魏有風的強烈建議下,依舊放在後廚裏面。
背來背去的也确實是麻煩。
回去的時候路過小飯館, 黎小魚交代了一下盧大海明天要買什麽菜。
他沒有時間去早市。
明天開始要教淩少卿做菜, 又是在珍馔樓, 只能在早上那段時間才行。
臨近中午的時候, 不僅他要去書院給學子們做菜, 珍馔樓也要正常營業。
淩少卿因為要學做更好吃的菜了,也是有些激動, 一晚上都沒睡着。
頂着兩個黑眼圈起來的時候, 看見柳玉攀門神一樣的杵在門口。
給他吓的不輕。
“表弟你一大早的怎麽來我這了?走這麽遠路,不怕傷口裂開?”
柳玉攀盯着淩少卿的臉看, “幾步路而已, 表哥你是不是要去找黎小魚。”
淩少卿支支吾吾的, “啊……是吧……”
他不敢看柳玉攀的反應,低着頭一股腦道:“你也知道, 我就做菜這麽一個喜好。師父他雖然年紀小, 可在卧虎藏龍的京城長大, 所見所學,都是辭州沒有的。我實在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柳玉攀哼了一聲,“這就叫上師父了?”
“拜師學藝,哪能還直呼其名啊……”
淩少卿試圖為黎小魚說好話, 想讓柳玉攀對他的印象好一點。
“其實師父人還挺好的,他不像其他人教徒弟, 雖說沒有那明碼标價。可逢年過節的孝敬, 那也是一點都不少的。他卻只要那點銀子,就毫無保留的教我。他真的挺好的, 我們之前那是誤會師父了。”
那事,說到底也是他不對,太武斷沖動。因為自以為是,覺得旁人不會那樣厲害,就出口攀誣。
黎小魚那日于淩少卿說的那些話,不僅是說柳玉攀,放在淩少卿身上,也同樣适用。
淩少卿也有所察覺,開始反思。
柳玉攀不知那一席話,心裏只有無盡委屈。
他捏緊拳頭,眼眶有些紅,“他把我屁股都打開花了,你還說他好!你到底是我表哥還是他表哥啊!”
淩少卿沒見過柳玉攀這副模樣,連忙道:“我自然是你表哥。”
“可你現在心裏只有黎小魚,沒有我!”
柳玉攀心裏悶,唯一在意他的表哥,也被搶走了。
早知道,當初他就不靠近黎小魚了!
“表弟,玉攀,你別這樣,別哭。”
淩少卿一時間也有些束手無策,眼看要到約定的時間,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柳玉攀擡手抹一下眼淚,倔犟着嘴硬,“我沒哭,你去找黎小魚吧。聽說你銀子都給了,不能讓他白占了便宜。”
淩少卿難題得解,舒了一口氣。
“謝謝表弟成全。”
柳玉攀扭頭不看他,“誰成全你了,快走吧。”
看着淩少卿匆忙離去的背影,柳玉攀悶悶不樂的低頭。
不就是和黎小魚學做個菜,這兩天一直愁眉苦臉的死樣子,看着都煩。
他撐着雙拐,慢吞吞的挪回自己的院子。
方才還竊竊私語的小厮們,立即散開。
柳玉攀裝作沒看見,徑直回了屋。
等淩少卿趕到珍馔樓的時候,黎小魚剛好也到了。
“師父,你來啦。”
叫師父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的。
淩少卿已經完全适應了。
黎小魚還有些不太适應,不過他會自動屏蔽,假裝聽不見。
珍馔樓的掌櫃,廚子和夥計們,昨天就已經得了淩少卿的吩咐,今日需要做些什麽。
也說了黎小魚的新身份,要求對黎小魚恭敬些。
見到二人進珍馔樓,在外面打掃的夥計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畢竟之前還吵過,結了梁子,現在就說是師徒,這關系轉變太大。
範掌櫃最先回神,瞬間就揚起了個熱情的笑容來。
他對着黎小魚和淩少卿拱手,“東家,東家師父,後廚已經準備齊全食材,還請二位前往。”
後廚打掃的幹幹淨淨,臺子上擺放着今日需要用到的食材。
廚子不在,連個打下手的夥計也沒有。
這是淩少卿專門吩咐的。
範掌櫃将人帶到後,便識趣的離開。
後廚裏放了淨手的水盆,黎小魚和淩少卿洗幹淨手後,開始了今日的教學。
今天要做的是那道點心。
李子糕。
說是糕,但并非用糯米或是面粉。而是各種幹果仁打碎,研磨而成的幹果仁碎。
李子洗淨擦幹,削外皮。拿銀制的勺子從頂部慢慢的旋轉挖出果核,正好形成個圓窩,可以用來裝果仁碎。
淩少卿跟着黎小魚一起做,黎小魚五個大紅李子處理好了,他還在吭哧吭哧的削果皮。
好不容易削好,卻已經沒有多餘的果肉,足夠他去從頂部旋轉挖出圓窩。
失敗了幾次後,皮終于削的沒有那麽厚。
就是果子削完是奇形怪狀的,不如黎小魚的圓潤好看。
不過倒是能挖出圓窩,結果淩少卿最後一個手抖,把果子的底部直接給捅穿了。
得,又白幹。
黎小魚也不急,他往邊上一坐,正大光明的帶薪摸魚,靜靜的等着淩少卿。
最多會在淩少卿着急的時候,出聲提醒他要耐心一些。
在多次的失敗下,雖說會急性一些。但手上的動作也更加的熟練,最終還真叫淩少卿弄出個能看的。
還不等高興呢,黎小魚又開始了下一步。
核桃仁,南瓜子仁,松仁……将備好的幹果仁全部搗碎,碾壓的時候,沒有特別的碎,保留了一些顆粒感。
淩少卿也跟着做,黎小魚在他動作的時候,提醒他,“仔細看好我是怎麽做的。”
淩少卿聞言看了過去,随後又開始動作。
黎小魚見他動作就知道他沒有看仔細,想來是第一步的挫敗,讓淩少卿越發沉不住心。
思緒太多,飄來飄去的,自然無法注意到細節。
黎小魚沒有提醒,繼續往下做。
将搗碎碾壓後的幹果仁碎用蜂蜜攪拌,揉搓成團,放置一旁備用。
這一步加入蜂蜜的量很有講究,多了太稀,少了太幹硬。
要把握一個最适合的度,團起來表面濕潤,是最好的狀态。
淩少卿在這一步也花費了不少的時間。
先是太硬,又加蜂蜜。
結果太稀,又加幹果仁碎。
如此反複許多次,巴掌大的幹果仁碎團子,最後越來越大,盛放的小碗也換成了大湯盆。
黎小魚又坐下摸了差不多三刻鐘的魚,淩少卿終于調配好了能用的。
說不上好,但也不是很差,勉勉強強能過關。
水中放入甘草片,鹽,水開後将處理好的李子肉下鍋焯一遍變軟。
水味微甜帶鹹,增添李子肉的風味。
最後将揉搓成團的幹果仁碎塞入李子中,輕輕按壓修整,使其外觀形态漂亮。
一道食物的好壞,視覺也是關鍵。
這一步淩少卿做的最快,沒給黎小魚摸魚的機會。
做好後,還要上鍋蒸一遍。
時間很短,火候也需要把控。
托之前有做菜經驗的福,淩少卿這步也沒出什麽差錯。
不過他那蒸鍋裏,那麽大的空間,只有孤零零的一塊李子糕。
時間有限,容不得他再多削一個李子了。
到了時間要開蓋,淩少卿有些迫不及待,黎小魚讓他別急,先嘗嘗他做的。
黎小魚的蒸籠裏,擺放着圓潤飽滿,鮮豔漂亮的五塊李子糕。
蒸熟後的李子糕,幹果仁餡甘香,帶着蜂蜜的清甜,與李子肉的酸兩相中和,酸甜開胃。
淩少卿吃的眼前一亮,這味道真不錯啊!
黎小魚對淩少卿道:“這糕夏季用李子可做,秋季花紅果成熟,也可用花紅果去做。這果子顏色紅裏透黃,黃裏帶綠很漂亮。”
淩少卿咽下口中的糕,按耐住要繼續吃的沖動,“花紅果?這東西還挺多的,比李子多。”
果子顏色也确實漂亮,就是因為這顏色,才叫花紅。
淩少卿吃完一塊後,黎小魚讓他漱口,然後嘗嘗他自己做的。
淩少卿是又激動又緊張的,心裏一會覺得自己就是個做菜的天才,肯定一次學成。
一會又擔心自己沒做好,哪裏出了差錯,不太敢試。
但他更不敢耽誤黎小魚的時間,沒多糾結猶豫,就拿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塞進了嘴裏。
“唔……”
淩少卿緊皺起眉頭。
怎麽發苦啊……
不應該酸酸甜甜又帶着清甜甘香的嗎?
為什麽會發苦呢?
到底哪裏出錯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黎小魚,還沒張口,黎小魚就問他,“苦嗎?”
淩少卿瘋狂點頭,“苦!”
“苦就對了。”黎小魚指着淩少卿大湯盆裏的一堆幹果仁碎,“你處理核桃仁還有南瓜子仁的時候去皮了嗎?”
淩少卿一愣,他沒去皮。
黎小魚道:“我讓你看,你眼倒是看了,卻沒有看進一點去心裏。”
淩少卿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尴尬。覺得如今有幾分像他不用心,導致做錯了事,然後被長輩訓斥的模樣。
“去皮祛苦,現在記住了嗎?”
黎小魚話音剛落,淩少卿就止不住的點頭應話,“記住了。”
黎小魚滿意了,目光落在淩少卿那些做廢掉的食材上,“在我這裏學,有一條鐵律,那就是不能浪費食物。你的那些食材,記得吃掉,別給我扔了。”
淩少卿呆滞,啊?都吃啊?
他不确定的問,“那個李子皮也要嗎?”
黎小魚笑了一聲,“倒也不用如此。”
沒有蒸過的幹果仁碎,吃不出多少的苦味。反而因為加了蜂蜜,有些甜。
吃多了膩,淩少卿便讓夥計們分了。
夥計們可開心了,又是金貴的幹果仁,又是花錢也難買的野蜂蜜,誰不稀罕啊。
削的不好的李子,全部被煮了水,加了冰糖進去中和酸味,做了果子飲。
放點碎冰進去,酸甜冰涼,也是另一種風味。
淩少卿自己也喝不完,也都是給珍馔樓的夥計們分了喝。
夥計們得了好東西,也是啧啧兩聲。沒想到東家學個做菜,他們還能得這便宜,都想着東家能多學幾天了。
淩少卿學完之後,後廚有專人來打掃。
收拾好後,要和黎小魚學做菜的廚子也來了。
此人姓潘,單名一個五字。
本是淩少卿母親娘家,潘家的家奴。
後來因為做菜好,家中便培養他做了家廚。
淩少卿母親出嫁後,這人也跟着一起去了淩家。
在淩少卿母親亡故不久,他便被安排來了珍馔樓,當了後廚的一把手。
淩少卿讓他學,就是因為他家奴的身份。
一應的契書單子,也都在淩少卿的手中。
這是完完全全他的人。
不怕他學了後要另起爐竈,淩少卿卻白忙活一場。
潘五不高,有些瘦。
嘴角自然下撇,面無胡須,有些苦相。眉間的溝壑深,想來是經常皺眉,也是個嚴厲的人。
而在接觸中,黎小魚也感受到了此人的墨守成規,不願改變。
起因是黎小魚想看看潘五的廚藝,便讓他随便做道菜。
潘五雖然不屑搭理,可到底是看在淩少卿的份上,也不敢明着張狂。
而是板着一張臉,話卻說的滴水不漏。
“你是公子的師父,那也算我半個主子,輕易怠慢不得。便做一道宮中菜色,叫您嘗嘗,指點一二。”
夥計在他說完,就擡來一個水桶,裏面是一條刀子魚。
這是土話的叫法,文人雅士們愛叫它鲫魚。
黎小魚看着魚,又看看成竹在胸的潘五,這是有備而來。
要做個大菜,給他下馬威?
黎小魚指着魚,看向潘五,不确定道:“你要用這條魚做菜?還是宮中菜色?”
潘五以為黎小魚是被他的做法來源震驚,難以置信。
于是輕笑一聲,只覺得黎小魚也不過如此。
就他那小主子是個年紀小的娃娃,好騙罷了。
找個差不多年紀的做師父,這真是荒誕至極,可笑至極。
說出去誰信啊!
黎家小飯館的菜,他之前嘗過。
味道着實不錯,可他不信是一個十六歲的郎君能做出來的。
學廚才知廚藝難成,要經過日日夜夜的錘煉打磨。
就眼前這白嫩的像個豆腐一樣的小娃,能有什麽本事?
怕是刀都舉不起來,做菜的肯定另有其人。
這小郎君還真敢以此行騙,口出狂言要教徒弟,拿自己當碟子菜了。
真是不知所謂!
他今日,勢必要公子看清楚此人的真面目。
“這魚是做豆瓣鲫魚最好的,公子師父不知道也正常。雖說你也是京城來的,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接觸到宮中菜色的。”
“這是貴人最愛的菜,大姑娘當年得貴人賞識,貴人又見大姑娘愛吃這道菜。不僅讓禦廚新做一道為獎賞,還寫了菜譜贈予。這是何等殊榮?”
潘五說話時眉眼間透着自豪,那是他最值得炫耀的時刻。
“那是何等的美味?誰人能想将肉片與魚肉相結合的這般好?當時潘府廚子沒有人做出大姑娘愛吃的口味,只有我做出來了。”
他最後也是因為照着菜譜做出了這道菜,得以在後廚站穩腳跟。
黎小魚聽他講了這許多,直接指着魚道:“所以你做了這麽多年,不知道魚選錯了嗎?”
潘五眉頭一擰,“你說什麽?”
“刀子魚,哦,也就是鲫魚。這魚要做的好吃,選魚是關鍵。身扁帶白,此種魚肉質地最好,鮮嫩非常。魚肉微松,熟後輕輕一夾,便可使肉離骨。”
黎小魚看一眼水桶裏游着的,“而這種黑背色濁的,體內刺多且交錯。因刺如樹枝交叉錯亂,魚肉難以整塊夾起,攜帶諸多小刺,影響口感。”
潘五聞言大怒,“你小小年紀,懂什麽是鲫魚?要不是看在你是東家的師父的份上,早将你攆出去,輪得到你在這與我指手畫腳?”
他五歲被賣,一直在後廚打雜。耳濡目染十年,刀工早已磨練出來,開始執刀做菜。
如今他五十有三,在後廚近五十年,他不懂魚,難道這小娃娃懂?!
潘五話音剛落,淩少卿就開口道:“潘叔,那是我師父。”
潘五聞言戾氣收斂,卻也沒有多好的臉色。
“大小姐都說我做的豆瓣鲫魚最像宮中口味,她最是愛吃。出嫁時都帶着我去淩府,她是吃過宮中豆瓣鲫魚的,她都說魚沒問題。”
黎小魚看向淩少卿,“你母親,是真心喜歡這道菜嗎?”
淩少卿下意識的看一眼潘五,而潘五也在黎小魚問出來的瞬間,看向了淩少卿。
只一個眼神,潘五便如遭雷擊。
難不成那小兒說的竟是真的?
淩少卿移開視線,“母親是很愛吃潘叔做的豆瓣鲫魚,一直說潘叔做的,與宮裏吃的味道極為相似。只是刺有些多,其它實在沒什麽不同。”
“不可能!若是刺多,大小姐為何一直不說?”
潘五沒辦法認同。
淩少卿微有不悅,“母親并非多重口腹之欲,于吃食上并無研究。若不是師父剛剛說,我也不知道鲫魚還有這說法。只當是魚肉就是刺多,這本就沒甚稀奇的。”
黎小魚問淩少卿道:“上次我讓你做菜,你炖了魚。那便是身扁帶白的,吃的時候,覺得如何?”
淩少卿一想,還真是。
“刺确實少些,肉松易夾,味道鮮美。”
其實作為廚子,食材見的多,用的多了後,很容易發現一些尋常人不會發現的東西。
在細微之處,提高菜品的味道口感。
潘五肯定能看出魚的不一樣,不然也不會每次都選一樣的鲫魚來。
這要是想分辨出來,也是要些眼力才行的。
想來當初潘五第一次做這道菜,得到肯定的時候,選的就是黑背色渾的鲫魚。
因此往後的數十年裏,都只認這種魚。
潘五他有廚藝,要是沒廚藝,來珍馔樓的那些食客也不會買賬。
但他太犟,只要認定一樣東西,就不會再想着去改變,精進。
說是墨守成規,固步自封,倒不如說是不敢改變。
承受不了失敗的結果。
不如只做現成的,雖然不會更好,但也不可能再差下去。
黎小魚覺得不用再看潘五的廚藝到哪一步了。
他轉身道:“少卿,這個廚子我教不了。”
淩少卿連忙追上去,“師父,你廚藝那麽好怎麽會教不了?”
這一聽就是借口,淩少卿打着商量,“我給你更多的銀子成嗎?”
黎小魚腳步沒停,“潘五認定一件事就很難會改觀。我再怎麽教,他也只會表面應和,他只相信他自己。”
人的性子是不會輕易就有所改變,要麽突逢巨大變故,要麽水滴石穿的磨着。
他是要掙錢沒錯,可他不想掙這窩囊銀子。
潘五不想學,還想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難而退。
他又何必為了那幾十兩銀子,忍氣吞聲的教?
淩少卿也覺得潘五不該如此,他都已經提前打過招呼,務必要敬重着。
偏還搞這一出,把人氣走了。
淩少卿沒有再追出去,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其實多少也能看出些他這位小師父的脾性。
只要不主動招惹他,那就是個溫和無害的。
可但凡惹了他,那必定是要被咬一口。
潘五企圖以宮廷菜色打壓,結果就被毫不留情的指出錯處。
沒打壓成,面子也丢了。
淩少卿回到珍馔樓,看着還在喃喃自語不相信的潘五,心裏生出煩躁感。
“叫你一聲潘叔,是看在母親的份上。說到底你是奴,我是主。剛剛離開的那位,是我這個當主子的師父。我都敬着,你倒是拿喬了?”
尤其還是他千叮萬囑要恭敬些,結果還整這出幺蛾子。
這不是打他的臉,說他管教手下不嚴嗎?
潘五心道不妙。
如今的小主子随大小姐,是個軟心腸。
不然他也不敢自作主張。
說白了,他也就是仗着資歷,算準了小主子會給他留臉面,也不忍責罰他,所以才敢陽奉陰違。
可眼下這情形,這話音,怎麽聽都覺得不對勁。
淩少卿确實因為潘五是他娘從潘家帶來的老人,一直以來對其很好。
甚至叫他一聲潘叔,給足了臉面殊榮。
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潘五當着他的面,不分大小主次,真拿自己當叔。
“即日起,你便去莊子上養老吧。”
這樣的人,淩少卿也确實不敢再用。
潘五大駭,連忙要跪地求饒。
被淩少卿使了眼色,叫夥計們架住了。
潘五掙紮着喊道:“公子,珍馔樓缺不了我啊!好多客人都只認我做的飯菜!那豆瓣鲫魚也只有我才能做出那個味道啊!”
淩少卿揮揮手讓人帶潘五離開,“我倒要看看,離了你珍馔樓是不是就開不下去了!”
還敢威脅他!
真是豈有此理。
淩少卿氣的哼了一聲,眼神落在黎小魚做的李子糕上,又覺得饞。
想着偷吃一塊,壓壓火氣。
正要伸手,就看見黎小魚不知何時依靠在門邊,抱着手臂在那饒有興趣的盯着他笑。
他悻悻的收回了手,“師父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黎小魚道:“想來拿李子糕,帶去給孔山長嘗嘗的。他說要請我去做私宴,便先做做人情。”
淩少卿咂咂嘴,好吧,剩下的李子糕他沒口福吃上了。
“我給師父裝上吧,四四如意,也是個好兆頭。”
黎小魚看向碟子裏紅白相襯的李子糕,打趣道:“四四如意?我來的要是晚一步,是不是就成三羊開泰了?”
淩少卿偷吃不成被抓包,也覺得丢了世家風範,這一說更不好意思了。
範掌櫃送來了精美小巧的食盒,黎小魚裝着糕點,問淩少卿,“你把那潘五趕走,珍馔樓生意真的不會受影響?”
“不會,珍馔樓廚子多的是。人人都有招牌菜在手,就是那道豆瓣鲫魚沒人擅長罷了。”
沒人擅長,不代表完全不能做。口感上差些,大不了便宜一些賣。
少賺一些,珍馔樓倒不了。
終歸只是一道菜,他更不允許一個家奴,踩在他頭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