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從牢獄之中出來後,葉寧竹看見了等在外面的沈昭。
她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方才走過去問道:“小珞呢?”
沈昭回過神來答道:“采藥去了,找她有事?”
葉寧竹搖了下頭,又點了下頭,最後道:“待她回來,讓她來尋我吧。”
“好。”沈昭道,“郁青和白桃來了,已經安置在軍營之中,殿下若是還有吩咐,可與我說。”
“不必了,你也挺辛苦的。”葉寧竹道了聲謝,沈昭對他們的關照已經足夠了。
沈昭還欲說些什麽,葉寧竹卻先一步同他告辭。
葉寧竹道:“我去探望一下郁青。大戰在即,軍中練兵不可松懈,需要你好生盯着。”
沈昭半晌吐出一個“好”,葉寧竹便離去了。
郁青是個傷兵,身邊自然需要軍醫随時盯着。
葉寧竹去的時候,軍營剛搭完脈,檢查完他身上傷口的愈合情況,正同白桃囑咐。
白桃聽得認真極了,郁青就靠在一旁的床沿上出神地看着她。
葉寧竹在一旁觀察片刻,忍不住掩住嘴咳了一聲表明自己的存在。
軍醫與白桃相繼轉頭過來,葉寧竹搖了搖手,示意白桃繼續聽,不用搭理她。
她走到床邊,忍不住在郁青沒有手上的肩上輕輕一拍,小聲質問道:“我的白桃也是你能使喚的?”
郁青不解地看她一眼,故意沒放低音量道:“殿下不是說要将白桃許配給我?!”
一旁的白桃霎時紅了臉,連軍醫說的什麽都聽不進去,沖到葉寧竹身旁朝着郁青揚聲道:“你胡說什麽呢!”
一旁的軍醫該說的都說完了,跟葉寧竹點頭示意後便退了出去。白桃扯了扯葉寧竹的衣袖,嬌聲道:“殿下!”
葉寧竹拍了拍她的手,偏頭看向郁青道:“我可沒說過這話。”
郁青以前很少和她認真談論過對白桃的感情,從來都是她自己看出來的。如今他這麽坦白,葉寧竹自然也不可能阻止。
她一直都想要給白桃找一個好的歸宿,于是拉着白桃在一旁坐下,一字一頓問道:“郁青,你喜歡白桃嗎?”
白桃有些羞,根本不敢擡頭看郁青,只好埋在葉寧竹身後。
郁青十分堅定地答道:“我心悅她,一直都是。”
對于這兩人之間的事,沒人比葉寧竹看的更清楚。要不是知道白桃也對郁青有意,她說什麽都要替白桃出頭,狠狠收拾一下郁青才是。
她拉過白桃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拍了拍道:“你從小就跟着我,與我一同長大,我把你當做妹妹,也希望你有個好歸宿。”
“殿下。”白桃出聲道,“我想跟着您。”
葉寧竹摸了摸她的頭:“傻丫頭。”
她看向郁青道:“郁青,好好待白桃,不要辜負她。”
郁青點了下頭,卻一下子想明白了,為何葉寧竹會在此時與他說這些。
她是想着,如果這一次解決了兩國交戰自然是好,如果不幸敗了,也不至于讓白桃因此送了命。
所以她為白桃找了一個托付,她希望白桃離開幽州。
葉寧竹看了一眼郁青,囑咐道:“你先好好修養。”
随後,葉寧竹帶着白桃回了自己的營帳,從自己的行囊之中拿出了一些銀子給白桃。
“你跟郁青既然兩情相悅,可去尋個地方好好過日子。”葉寧竹道,“雖說如今亂世,但仍有城池能安寧生活。這些銀子當做盤纏,足夠你們尋到下一落腳之地。”
白桃愣了愣,推開葉寧竹拿着錢袋的手反問道:“殿下何意?”
“白桃,你要活下去。”葉寧竹垂下眼,輕笑一聲,“這是我欠你的。”
白桃雲裏霧裏,葉寧竹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她實在聽不懂。
“郁青還傷着,他不能留在幽州,你也不能。”葉寧竹強行把錢袋塞進白桃的行囊之中,“我會與沈珞商量,讓她與你們一起走。”
“我不走……”白桃反駁道。
葉寧竹打斷她,語氣有些嚴肅地叫了一聲:“白桃!”
她知道這一戰并非容易事,才更想要讓自己在乎的人離開幽州。
她揉了揉白桃的頭道:“聽話。”
白桃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殿下,可是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跟着你。”
葉寧竹有些難過,卻還是安撫道:“等戰事結束,天下太平,我還要為你主持婚宴。”
“殿下說真的?”白桃啜泣,她知道葉寧竹的意思,所以才不想讓對方擔心。
如果葉寧竹非要他們離開幽州,她會聽從。
“當然。”葉寧竹微微笑道。
白桃重重地點了下頭,卻還是忍不住想哭。葉寧竹只好繼續安撫她,同她許下承諾。
待沈珞來時,葉寧竹也同她說明了,并表示如果是沈昭,也會希望沈珞遠離危險。
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知曉這一戰的危險程度,也知道自己處在幽州不僅會幫不上忙,還會讓沈昭擔心。
于是她應了下來,葉寧竹立即着手去籌備他們離開的事,趕在敵軍入埋伏之前将他們送離了幽州城。
送他們走時,葉寧竹長舒了口氣,沈昭站在一旁問道:“殿下認為我們能贏嗎?”
葉寧竹其實沒有十足的把握,卻不能擊潰軍心,只好帶着十分信心道:“當然。”
“那我們便拼死一戰!”沈昭道。
二人回到軍營,便開始了日複一日的訓兵。直到哨塔來報已見到了遠方的行軍,衆人才分散前往山谷。
……
清晨中的山谷彌漫着霧氣,縱使他們已提前做好埋伏,卻也十分小心地警惕着周圍。走在前方的士兵下馬,叫停了後續的行軍,趴在地上仔細聽着動靜。
随後,他跑到葉寧竹與沈昭馬前彙報道:“沈副将,殿下,聽動靜,敵軍大概率還沒有進入山谷。”
沈昭看了一眼葉寧竹,瞧見對方神色平靜,于是按照他們計劃好的吩咐道:“先散開。”
他一揮手,衆人便各自朝着兩側山上而去,另一小部分人留在了山谷四周掩藏身影。
葉寧竹四處查看了一下,确保衆人沒露出破綻,便與沈昭一同撤至山上。他們等了許久,隔一段時間便有人來彙報一次,可卻始終沒有發現敵軍進入山谷的動作。
葉寧竹心裏突然變得焦急起來,難道敵軍勘破了他們的動向,所以故意不踏入山谷?她搖了搖頭,立馬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無論是潛藏在幽州的梁國探子,亦或是被俘的梁國士兵,都無法在此時此刻與梁國傳信,他們沒道理會知道。
大約只是因為他們曾在這個山谷上吃過虧,所以才會小心謹慎,遲遲不動。況且此時山谷之中霧氣太重,看不清前路,他們便會更加警惕。
葉寧竹等得起,于是吩咐着士兵們輪流休息,養精蓄銳。
待到山中霧氣散去後,葉寧竹站在山頭上,與沈昭一同望着遠處。前方士兵來報,梁軍已然在山中通行。
葉寧竹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轉身朝着衆人道:“此戰不為國,只為自己。”
她記起蘇鴻煊曾說的話——上了戰場,便抛卻生死。
可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親眼見到太平盛世的那一天。
沈昭騎上馬,揚聲道:“衆将士,随我一起,殺穿敵人!”
“殺,殺,殺!!!”
馬蹄聲四起,紛紛朝着山下而去,葉寧竹留在山上,指揮着留下來的弓箭手。
敵軍映入眼簾的一剎,葉寧竹擡起手,衆人紛紛拿起弓箭拉緊弓弦。她靜觀着敵軍與沈昭的距離,尚且遙遠,此刻射箭出去,會引起敵人反攻,她需得等待一個恰好的時機。
兩軍越來越近,梁國将軍似是發現了什麽,叫停了行軍。葉寧竹立刻揮手,數支箭羽出弓的剎那,山谷中的沈昭立即帶兵沖向敵人。
葉寧竹又是一揮手,将箭羽射向敵人後方,配合着沈昭的近戰,打亂了敵人的陣型。
可敵軍似是提前預料到了此事,很快便就反應了過來,主将一聲令下,前排士兵架起護盾,後側的弓箭手也不斷地朝兩側山上射出箭羽。
身側傳來一聲痛呼,葉寧竹立馬側頭看去,已然有人被箭羽射中。
她立刻下令命弓箭手後撤一步,也相繼在前方架起盾,預備軍頂上了受傷士兵的位置。護住自己不是難事,可如此一來,他們能為沈昭助力的便就少了很多。
葉寧竹眯起眼睛瞧着下方的敵人,搜尋着地方主将的位置。
那主将已然被數個護盾圍在中間,為了防備從高處射來的箭羽,他周圍的士兵舉着盾牌過了頭頂,完全不給一絲可乘之機。她繼而看向沈昭的位置,他們正與梁國前方的步兵交戰,奈何敵方人數衆多,他們很難突破。
葉寧竹從身側拿起一張弓,又放上三支箭羽,拉緊弓弦後找準方位,即刻便朝着敵人前線射去,為沈昭制造突圍的機會。
衆人瞧見葉寧竹的動作,也即刻調轉了方向,一支接着一支,但命中敵人的箭羽雖在少數,但卻為沈昭創造了很好的時機。他與衆人一同揮動手中的劍,沖出了這場人海。
再然後,敵軍便迅速撤退,沈昭見狀召集衆将士追擊。葉寧竹也騎上了馬,将弓箭手的指揮權交給了一個小将,自己則是跟上了沈昭的隊伍。
即将從山谷出去時,敵軍守将卻不再撤退,反倒是回過頭來,與沈昭一戰。
葉寧竹跟在後方,心覺不妙,卻來不及反應便投身于這一戰中去。她殺敵時,忍不住分心思考了一下現狀。敵軍突然回頭厮殺,是覺得自己在這一戰中必勝,還是有了什麽其它的想法。
她手上還有傷,握劍的手沒辦法用盡全力,只能拼命擋着朝自己而來的刀劍。
一邊擋,一邊後撤,卻逐漸聽見了從後方而來的陣陣馬蹄聲。他們已然沒有援軍,怎麽可能會有人從後方支援。
葉寧竹偏過頭看向身後,看見奔在前方的那道身影時,一下子捂住嘴。
那人策馬奔來,身後是不知道從哪裏招來的兵。他替她擋住一切危難,從她身側飛馳而過,掃清了前路。
葉寧竹的視線緊緊地追随着他,他們好像很久未見,又好像從未分離。
她顫着聲,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叫了一聲:“阿煊。”